“白糖,”周朝雨的声音很冷静,莫名给人一种信服力,“蒋云苏现在在易感期,你待在那里,对他对你都不好,你先出来,我们再商量。”
    诺大的房子只听见白糖急促失控的呼吸声,静默半晌,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好,好我出去。”
    周朝雨皱着眉一言不发地靠在车门上,在开放、空气流通的地方,距离这么远都能闻到属于alpha信息素的味道,可想而知房子里面有多恐怖。
    等了好一会,他才看到一个瘦小的人影拎着一个小包蹒跚地走出来。
    “白糖。”周朝雨迎上去,看清情况时眉头简直能夹死苍蝇。
    只见白糖的衣衫胡乱地堆在一起,一边裤脚挽了上去一边裤脚拖着地,头发乱得翘起,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嘴唇干裂破了皮,眼睛红肿,脸上泪痕未干,最显眼的是,脖子中间一圈青色的勒痕,血迹糊到哪里都是,看起来比逃亡的难民还惨。
    周朝雨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两三步走上去,嗅到了弥留在白糖身上浓郁的alpha味道,“怎么回事?他动你了?”
    白糖吸了下鼻子,连连摇头,还未平静下来,“没有”
    周朝雨检查了一番,白糖后颈的阻隔贴上一排完整的牙印,已经破破烂烂的了,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去柜子里拿出新的阻隔贴。
    “怎么回事?”坐在驾驶座的秦终南也皱着眉。
    周朝雨摇了摇头,“不清楚,你在里面坐着,贴多一张阻隔贴。”
    他撕掉白糖后颈的阻隔贴,伤口呈现出来,犬齿的地方有两个小洞,咬得非常深,像吸血鬼留下的痕迹一般,还往外渗着血。
    周朝雨往下一瞥,看到白糖的腿还发着抖,连带着宽大的裤腿都在晃。
    忽然,“哟?!这是什么好运,竟让我一下子遇到两个omega?!”
    白糖和周朝雨闻声看过去,一个衣衫不整的alpha,身后还有个人一瘸一拐地追着。
    周朝雨侧过头,声音冷下来:“滚。”
    “发情了?!”alpha凑过来用鼻子去嗅,脸上浮起兴奋的笑容,但随即又变了脸,嚣张地释放自己的信息素试图压制omega,“怎么一股野狗味?!小婊子出来卖的?!被多少人操过,妈的!”
    “你、你有病!”白糖猝不及防被另一种alpha信息素包围,扭过头去剧烈地干呕了几下,差点摔倒。
    在身后追着的似乎是个omega,他的腿正以一种可怕的角度歪折着,见到白糖和周朝雨,连忙扯住了alpha的衣袖,“主人主人我们回去吧”
    “妈的给老子滚远点!”alpha反手一推,一脚踩上omega的脚踝,“恶心玩意!”
    omega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周朝雨握紧了拳头,声音冷得掉渣子,“你”
    “啊!”alpha也突然惨叫起来。
    秦终南嘴边挂着笑,眼睛却没笑意,搭在alpha肩膀上的手青筋暴起,“滚。”
    alpha捂着自己的肩膀,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还踹了地上的omega一脚。
    刚站起的omega又一屁股跌回地上,脸上的冷汗打湿了头发,他再次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追上去。
    周朝雨平复了下心情,微微弯腰,问:“你需要帮助吗?”
    却不料omega看他的眼神全是敌意与气愤,“不需要!不需要帮助,你、你们走远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掐别人啊!”
    三人诡异地沉默下来,都在望着那个omega跄踉单薄的背影,直至越来越小。
    “走吧,”周朝雨首先打破了沉默,“这种救不了了。”
    白糖走后,蒋云书睡了一觉,20分钟的样子,醒来发现,头好像没那么痛了,不知是不是因为疼到麻木习惯了的原因,之前发生的事他也不太有印象了,只记得白糖来到他房间,他一气之下咬了对方一口,白糖好像还说了什么。
    蒋云书想不起来,他叹了一口气,下床开始收拾满地的狼藉,捡起地上的手机,屏幕裂得跟开花似的,但好在还能用,周朝雨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说安全到达了。
    蒋云书回了两个字“谢谢”,他下楼走了一圈,把窗户全都关上,看到空溜溜的花园时,心情颇有些复杂,“怎么连狗都不给我留。”
    重新回到房间,他找到林白昼的电话,打过去接通后,他说:“医生,我易感期到了。”
    对面安静了几秒,又炸了,“操,到了就到了和我说做什么!我可是个alpha!”
    林白昼恶寒:“怎的,第一次喜提易感期感动到痛哭流涕要打电话特地告诉我?”
    “不是,”蒋云书瞬间觉得头更痛了些,他吸了口气,“我想问下有没有什么能够缓解这种钝痛,这会影响我思考,做题的速度会变慢。”
    “”对面又安静了几秒,“你他妈就不能休息吗?”
    蒋云书翻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还有三条未完成事项,“我需要在睡觉之前做完今天的任务。”
    “你强,”林白昼问,“白糖呢?”
    蒋云书说:“去朋友家住几天。”
    “嗯这种情况的确分开会比较好,”林白昼道,“alpha的易感期是没有药物可以缓解或者抑制的。”
    蒋云书一边听一边拿棉花擦干净右手手背上干涸的血迹,“嗯。”
    “只有omega的信息素会让alpha好受一点,”林白昼说,“当然,是在有omega的前提下,反之,有omega的alpha易感期也会比单身的alpha难撑,我易感期一般都是在家里打游戏,好转移注意力。”
    蒋云书:“那有没有饮食方面需要注意的?”
    “没有,”林白昼道,“但建议你不要吃辣的,上头,我曾经想过以毒攻毒,暴躁得我拿头撞墙。”
    蒋云书看了下自己手背上的伤口,不大,就一个小口子,只是淤青看着比较吓人,他听到林白昼的话,有些无言:“好的,还有个问题,19年第3套卷子的最后一道题,我给你拍了照片,你看看。”
    林白昼:“操………我他妈真是服了你了。”
    第42章 “单身29年。”
    “下车吧,”周朝雨拎起狗粮,“到了。”
    alpha在易感期都自顾不暇,压根没有精力再去管一只精力过剩的狗,白糖抱着黑糖下了车,他有些气喘吁吁,黑糖已经颇具成年犬的体型了,抱了一会就累得不行。
    三人进了小区,坐电梯来到23楼,周朝雨首先开了门进去,拿出一双拖鞋放在地上。
    作为客人,理所当然要先等主人进门,白糖与站在一旁、丝毫没有打算进去的秦终南面面相觑。
    秦终南低头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白糖,脸上带着揶揄的笑。
    周朝雨注意到了门外两人的小动作,对秦终南骂道:“别逗他了,你这恶趣味什么时候能改改。”又转头对白糖解释,“这里是我买的房子,他是alpha,不方便和我们一起住,他只是送我们上来,确保我们的安全,待会就走了。”
    “哈哈,”秦终南笑了两声,握了下周朝雨的手,“行,那我走了,你们晚上尽量别出门,一定要出的话打电话给我。”
    门关上了,白糖心里的那点不安消失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周朝雨的alpha,因为被欺骗了两年以及被暴力对待了三年的经历,导致他从心底上地恐惧和不信任alpha,哪怕秦终南是周朝雨的伴侣。
    “学长谢谢你。”白糖有些局促,拖鞋里的脚趾乱动。
    周朝雨倒了一杯温水给他,“不用谢,正好能远离秦终南让我松口气,你只要控制好这只狗不乱咬家具就行。”
    “黑糖很乖的!我有训练它不乱咬东西,”听周朝雨说“远离”“松口气”,白糖紧张了,“发、发生什么了?”
    “不是这个意思,”周朝雨作为个心理教授仿佛有读心术似的,“他太缠人了,没点私人空间,不说这个了,去洗澡睡觉。”
    白糖连续在周朝雨家住了四天,期间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外加午晚饭,非常人妻贤惠。
    周朝雨也不矫情,“饭你可以做,家务就不要做了,我喊阿姨来就行。”
    “不是”白糖有些尴尬,“黑糖它还在掉毛,需要时时刻刻用吸尘器,不然毛毛会乱飞……”
    周朝雨了然,他呆在家里的时间不长,几乎天天早出晚归,可就除去睡觉的七八小时,剩下的时间里他总能时不时听见吸尘器呜呜的声音。
    黑糖在桌子底下突袭,炯炯有神的黑眼珠子直勾勾地望着,舔了下周朝雨的脚踝。
    周朝雨已经习惯了,用脚背推开它,“看来我还是适合养猫。”
    昨天秦终南带着跳脚来了一趟,白糖撸了个爽,“跳脚可爱!”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下,白糖拿起来一看,蒋云书回复了。
    白糖:你还好吗?
    蒋云书:没事。
    这四天里,白糖在脑子里将这几个月内发生的点点滴滴从头到尾过了一遍,如果说蒋云苏脑死亡恢复的那天就是这位陌生人穿来的那天,那么他的性格、他的生活习惯以及对自己的好,白糖全都有看在眼里,可是,他是谁啊?他是什么人?白糖完全不知道完全不了解,一个陌生人和你呆在同一个屋檐下呆了四个多月。
    细思恐极。
    “学长,”白糖搅着鱼汤,“你说这个世界上有穿越、灵魂互换这种事情吗?”
    周朝雨看着他,“你说的是蒋云苏?”
    白糖支支吾吾:“嗯,我没有幻想症!就是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
    “我不知道,”周朝雨说,“但他每次见我时的那种状态不是伪装出来的,你知道他曾经找秦终南做过心理辅导的事吗?”
    白糖抬起头,看起来有点吃惊:“不知道。”
    “他去找秦终南,问怎么做会让你好起来,期间两个小时没有任何心虚、嘲弄等脸部或肢体小动作,”周朝雨说,“但我只是在客观地给你转达事实,我并不了解他,具体如何要你来判断。”
    五天过去。
    再一次踩上这个家的草坪,白糖的心境与上次完全不同了。
    周朝雨坐在驾驶座上,“有什么事联系我。”
    “好,”白糖转头朝他的学长露出一个笑容,“拜拜。”
    他牵着黑糖往里走,看到了早已站在门口等待他的alpha,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
    “怎么了?”蒋云书说,“进来吧,房子通了一天的风,已经没什么味道了。”
    白糖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从裤袋里拿出什么东西,背在身后,握紧,蓦地问:“你不是他,对吗?”
    蒋云书转身的动作也猛地顿住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什么?”
    “你不是蒋云苏对不对?”白糖站在五步之远处,定定地望着alpha,他的心如同这句话一样,悬在半空中,紧张,不安,又带着巨大的勇气。
    蒋云书安静地站在玄关处,同样望着白糖,风吹动了头发,对视片刻,他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对,我不是,”随后,他似无奈也似感叹地笑了下,“怎么知道的?”
    一直背在身后握着铁质叉子的手骤然抖了起来,白糖的眼睛慢慢红了,鼻子酸涩,喃喃道:“真的真的不是吗?”
    “嗯,”蒋云书说,“不是。”
    白糖倒退了几步,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子划过下眼睑洇进土地,他声音哽咽地说着一件件事:“扔掉了珍藏的手铐字迹不一样,喜、喜欢吃茼蒿养黑糖,给凤栖捐款,让我去读书我,我”
    手里的叉子再也握不住,掉进草丛里,他慢慢地蹲下来,双手捂面,眼泪打湿手心,喉咙发出了压抑的、迟到了三年的悲鸣。
    他早该,早该意识到的,从头到尾,他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哪怕失忆了,人的本性却是不会变的,认为家庭暴力没有错的人,失忆后仍旧会不以为然,怎么会和他反省,同他道歉,对他补偿呢?
    早上9:00,天气晴朗,团团白云悠哉地飘着,微弱的阳光斜射打在人的身上,蒋云书站在阴影下,看着那个小了他8岁、原本应刚踏入这个社会见识美好的小孩,蹲在地上崩溃地嚎啕大哭。
    蒋云书从冰箱里挖了一点冰装在保鲜袋里递给白糖,“重新介绍下,我叫蒋云书,书生意气的那个书。”
    白糖眼睛红肿地坐在沙发上,双眼皮哭成了单眼皮,眼前的世界小了一半,他接过冰袋按在眼睛上,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他竟然当着别人的面哭了半个多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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