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晚上11:27,客厅灯光亮堂,白糖用一根小皮筋绑着刘海,坐在门口斜对面的沙发上认真看着平板上的内容,见alpha回来了,几乎是瞬间抬起脸,蹦了起来,跑过去帮忙拿走alpha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怎么样了?蒋海匀怎么说?”
    蒋云书从后面抱着omega,凑到腺体处重重地吸了一口,“同意了,但他要钱。他和蒋云苏小时候也被打得很惨。现在我代替江阮嘉跟蒋劲生提出离婚,蒋劲生没地方发火,把气都泄在了蒋海匀身上,他来见我的时候脸上的青紫还未消。”
    白糖身上松松垮垮的家居服被蹭得歪歪扭扭,他被alpha喷洒在腺体处的呼吸弄的一颤,又觉得自己后颈上的伤疤很丑,他伸手捂住,强行扭了个身。
    两人面对面抱着。
    白糖上下用力抚着alpha的后背,想起蒋家父子来校门口堵自己的时候,蒋海匀的脸上的确被纱布贴着,他说:“但是蒋海匀33岁了,也是alpha,他为什么不反抗啊?”
    “很难,”蒋云书说,“对蒋劲生的恐惧已经从小刻在骨子里了,很难变。”
    白糖点了点头,又让alpha抱了一会,说:“你给我的那些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发到你的邮箱啦,还有我做了杏仁汁桃胶露……安神助睡眠的,你洗完澡出来喝。”
    蒋云书不想动,“嗯”了一声。
    “那再抱一分钟吧”因为alpha的繁忙,最近两人真的很少谈恋爱了,白糖眷恋地用鼻尖蹭了蹭alpha的胸口,“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我都可以弄你做完要睡觉呀。”
    “没什么了,”蒋云书亲了好几下omega香喷喷的发丝,“到最后一步了,明天就是司法鉴定的日子。”
    晚上,他坐在书桌上,一边喝着omega做的甜品,一边提交程序,想着:快结束了。
    凌晨3:57,他躺在白糖身边,沾床就昏睡过去。
    第二天早晨6:30,蒋云书醒来,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浑身酸软没有力气,喉咙有点发炎,精神状态恹恹的,有一种对生活失去了兴趣的情绪。
    他担忧了一瞬,还是没放在心上。他知道,这是过度疲劳的症状,他最近一直都是这样的。
    他现在在这个世界熬的还没有原来世界的一半重。等今天过去了,休息一阵子就好。
    7:00,他弯下腰,把omega亲醒。
    意外就是发生在这一刻。
    蒋云书直起身来时,大脑突然一阵钝痛,紧接着,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闪白光、变黑,他重重地倒在地上,后脑勺磕到地板,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他看到白糖惊恐到了极致的脸。
    第78章 “他得陪着蒋云书。”
    “哒——哒——”
    外界的声音遥远又模糊地传进蒋云书的耳朵,像隔着一层厚重的膜。
    他费力地动了动眼皮,意识逐渐回归,所有的感觉器官重新开始运作,刺鼻的消毒水味,晃眼的led白光,还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他没死。
    在倒下的那一刻,他肠子就已经悔青了。
    白糖呢?白糖在哪里他的omega该吓坏了…
    床边没有人,蒋云书脸上的表情迷茫了好久,张了张嘴,用尽力气却没发出声音:“白糖,白糖”
    忽然,门被推开,来人看到他,一个激动:“操!醒了,醒了!”
    蒋云书的目光在林白昼的脸上扫过,没有多做停留,只紧紧盯着后者身后的门,可下一秒进来的也不是白糖,是秦终南。
    门关上了。
    他低声呢喃:“白糖呢?”
    林白昼闻言面上一顿,好半天才说:“白糖没事。”
    蒋云书猜测医生给他开了安眠药,所以他特别困也没有力气,自然没注意到林白昼脸上的细节,只听见了白糖没事。
    他再次昏睡过去,可快睡着之际,却隐隐约约听见了林白昼叹息的声音:“唉怎么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了啊。”
    第二次清醒过来,蒋云书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久违地睡了很长时间,他睁开眼,将自己撑起来。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左边的沙发上坐着正在看杂志的秦终南,“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蒋云书摇摇头,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此时此刻他只想见到白糖,好好道歉,好好安抚自己的omega。
    他根本不敢想白糖是抱着什么心情眼睁睁看着自己倒下的,他语气急迫,问道:“白糖呢?他”
    话音未落,病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嘭”的一大声,把秦终南都吓了一跳。
    蒋云书只觉得眼前一晃,紧接着,他的领子就被人大力地拎了起来,耳边一阵急剧的风声。
    郑如云眼睛通红,看起来像是哭过了的模样,他左手狠狠地勒住蒋云书的领口,右手握成拳堪堪停在了距离太阳穴两厘米的地方,手背青筋暴起,剧烈抖动着。
    “郑如云!”身后林白昼喘着粗气追过来,揽着郑如云的腰往后退,“你冷静点!”
    郑如云牙关紧咬,好一会,左手才猛地一用力后松了手,只是他眼睛更红了,指着蒋云书:“你他妈我、我当时真的疯了才会放心把白糖交给你,你明知道你出事了白糖会……!”
    他哽咽了下,彻底说不下去了,他甩开林白昼,喘了好几下,拳头都快捏碎了,“妈的算了。”
    病房一时之间只传来郑如云重重的呼吸声。
    半晌。
    “怎么了?”蒋云书轻声开口,脸上一片空白,艰难道,“白糖怎么了?”
    没有人说话。
    这个气氛……医生最熟悉了。
    ……为什么没有人说话?
    死一般的寂静让蒋云书的心猛地沉进了冰川,他浑身都是失重感,正往深渊快速下坠,水卷入他的口鼻,喉咙涌上铁锈味,他呼吸不上来,像是要一点一点溺死在水里。
    在濒死之际,大脑突然一阵尖锐的痛,他的身体狠狠地抽搐一下砸进病床里,肺部呛进了空气,他剧烈咳嗽着,眼前一片模糊,他倒在床上,看到自己被人包围着,看到秦终南严肃的脸,看到林白昼用力掐着他的某个穴位,一把摁下了呼救铃。
    他挣开所有人的桎梏,死死摁住抽跳的太阳穴,大声吼道:“白糖怎么了!”
    两个alpha都压不住他,秦终南说:“你冷静点,白糖他没事,只”
    “我要见他,”蒋云书打断,语气惶然,只重复着,“我我要先见到他。”
    蒋云书一动一不动地站在他隔壁的病房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窗,他看到房间中央的病床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人,身子单薄得仿佛只是一张纸片,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一片死气,他甚至想冲进去,用指尖去探omega的鼻息。
    最刺眼的,是已经拆了纱布的左臂上,蜿蜒的一条长疤下,手腕的位置———缠了好几圈新的绷带。
    蒋云书瞳孔剧烈颤抖着,脚步不由自主地倒退,自虐一般地死死盯着白糖的左手手腕。
    坐在沙发上的周朝雨注意到了门外的动静,他平静地望过来,眼底的情绪却是暴风骤雨。他将手里的书本轻轻合上,再轻轻放到桌子上。
    “咔。”拧开门的声音,周朝雨走了出来。
    可下一秒,门在蒋云书眼前关上,对方似乎没有让他进去的打算。
    蒋云书伸出手卡住了房门。
    周朝雨抓住他的手臂,“做什么?”
    蒋云书微微侧头,“进去。”
    “白糖刚刚才睡着,”周朝雨看着他,“现在还没有睡熟,先不要进去了。”
    蒋云书脑袋一片空白,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去隔壁说吧。”周朝雨的手用了点力,示意蒋云书松开桎梏房门的手。
    蒋云书盯着omega的睡颜,缓慢地垂下了手。
    周朝雨轻轻地把门关上了。
    “相信你也知道白糖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了。”周朝雨靠着窗。
    蒋云书极度沉默,好半天没说话。
    他似乎是不敢置信,那一个词他都不敢说出口,他语气极轻地喃喃:“……怎么会?”
    明明只过了11个小时,那个会笑会跳满是生动灵气的omega怎么就怎么就这样了?
    “自杀的人在实施自杀行为前,通常遭遇应激性负性生活事件,”周朝雨没什么感情地说道,似乎在回答蒋云书的问题,也似乎只是想说一遍给蒋云书听,“比如,羞辱、丧失、失败或受到威胁。”
    “其中丧失,是指丧失重要物品、重要的人、支持存活的信念等等。”
    “一个正常人在遭遇丧失父母等重要的人时,都极度容易做出这种行为,更何况一个满是心灵创伤的omega。”
    周朝雨说得平淡,可每说一句,就仿佛在蒋云书的心尖上剜下一点肉来,鲜血淋漓。
    秦终南、林白昼和郑如云此时此刻一言不发,似乎早就听过了这一番说辞。
    “作为一个同为omega性别的人,我几乎可以还原当时白糖在想什么,”周朝雨扯了扯嘴角,“你要听吗?”
    蒋云书有点耳鸣,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扭曲尖叫,他浑浑噩噩的,大脑像是被胶水倒灌,黏稠不得思考。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动了下僵硬的指尖,说:“听。”
    “你在上一个世界,意外猝死后出现在了这里,正因为是灵魂这类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白糖一直认为,蒋云苏根本没有死,他只是潜伏着,伺机什么时候一举抢夺回自己的身体。你这次倒下了,很理所当然的,白糖认为你死了,或者又猝死到了哪个世界,总之,现在躺在他面前的这个人,重新变回蒋云苏了。”
    这是郑如云第二次听这些内容,仅仅是周朝雨叙述式的阐述,就让他感到了二次窒息。那当时的白糖,到底有多绝望,他根本不敢想。
    周朝雨轻轻地投下一记重磅:“他以为你死了,所以他选择和你一起去死。”
    “嗡——”耳膜好像破裂了,有什么热流涌出来,蒋云书只觉得有人用铁锥狠狠地敲了一下太阳穴,他一瞬间有些眩晕。
    “不过庆幸的是,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转机,例如黑糖跑了上来又或者是他看到了你们两个人独属的什么东西,让他想试着最后挣扎一下,所以他拨打了急救电话,之后,他会向除了你之外最信任的人寻求帮助,他把电话打给了我。”
    周朝雨会永远记得白糖那失了神的语气。
    omega浑身是血的,颤抖地蜷在alpha身旁,右手死死地按着左手手腕,他小声问:“可是怎么办呀我的血流得好快啊”
    无助又茫然。
    郑如云猛地扭过头去,眼眶通红,腮帮子咬得酸软,一抹泪光从眼角流了下来。
    周朝雨的情绪越说越激动,他想努力压制却无法,“白糖看到你这个样子,他怕吗?你看到白糖这个样子,你怕吗?”
    蒋云书的手指冷透了,他闭上眼,说不出任何话。
    “你怎么敢的啊……”永远冷静的周朝雨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声线有些颤抖,“你现在进医院了,你怎么会把自己的身体弄成这样……我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你过度疲劳导致晕倒,但你是个医生,别人不懂就算了,但你是个医生!第二次了你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吗?我和秦终南都在这里!明明有这么多时间可以去治,为什么不来找?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周遭一阵寂静,秦终南的眉头皱起来。
    蒋云书开口:“……对不起。”
    “不必,”周朝雨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们任何人,你和白糖说吧。”
    他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这时,秦终南急忙牵上失态的周朝雨,拉着他往外走,对蒋云书说:“白糖哭了一上午,刚打了镇静剂睡着了,他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好,暂时不适合让你去见。我们就先不打扰你了,你自己多注意注意身体,不要多想,晚点我再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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