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闻骞答应了,并且再一次为舅舅一家的帮助道了谢。
    舅舅平日里不善言辞, 此时也欣慰的拍上了他的肩,“应该的, 小婵是我外甥女, 你是我外甥女婿,舅舅别的帮不上,出把力气不费事。”
    舅妈蔡大萍也跟秋小婵说,“小婵,你是个有福气的,闻骞这娃踏实稳重,你们往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在长辈们看来,这就叫所谓的先苦后甜, 苦尽甘来。
    傍晚, 白日的喧嚣热闹结束,小院归于平静,只有院里贴着的红色双喜透着未尽的喜意, 中午剩下的饭菜不能浪费,张大英又给几家亲近的分了些,剩下的留着自家吃。
    秋小婵征求顾闻骞的意见,“咱们晚上吃什么?粥、面条,还是米饭?”
    顾闻骞笑容缱绻,目光又深又沉,“我都行,随你安排就好。”
    他向来不挑食,爱吃的不爱吃的也不过就是多吃几口少吃几口的区别而已。
    秋小婵别过微微发烫的脸往厨房去,边走边说,“那就吃饭吧,中午还剩不少米饭,我用鸡蛋、葱花一起炒了,再热几个菜就好。”
    顾闻骞笑着跟上帮她打下手,等张大英送完了菜回来看到的就是小两口一起做饭的景象,顿时欣慰的不得了。
    她在心里跟走了的丈夫说,“长根,小婵今天结婚了,我知道肯定是你在天上保佑她,才让她遇见了闻骞这么个好孩子,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顾着他们一天,你要是愿意,就在下面多等等我。”
    晚饭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张大英笑着让他们回屋。
    “厨房我来收拾,你们累了一天,赶紧去休息吧。”
    “妈,我们不累,还是你回屋歇着吧,这些收拾起来挺快的。”
    顾闻骞也道,“是啊妈,我来收拾就好,你跟小婵都好好歇着。”
    “哎呦,怎么好让你来,咱们一起动手没一会儿就干完了。”
    农村的男人可没几个主动进厨房干活的,虽然才结婚一天,但张大英对这个女婿已经是怎么看怎么满意了。
    忙忙碌碌了一天,终于到了睡觉时间,按理该有个“闹洞房”,但顾闻骞情况特殊,秋家是按嫁女儿办的,只摆中午的酒席,闹洞房的环节自然就取消了。
    秋小婵一进屋就感觉空气陡然稀薄起来,不禁心跳快,浑身都不大自在。
    顾闻骞走在她身后,等秋小婵停下步子转身跟他说话时,就落进了一个炙热的怀抱里。
    秋小婵微微挣扎,他的手臂收的更紧,低沉中透着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咱们是夫妻了,傻姑娘你还想逃到什么时候。”
    秋小婵没想到他竟然看出了自己的紧张,微窘道,“我只是想去洗个澡。”
    说完她又加了句,“你也得洗。”
    顾闻骞笑了,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后松开,“好,你去吧,我在屋里等你。”
    秋小婵拿了衣服赶紧跑向浴室。
    秋家的浴室在厨房旁边,这年代农村里自然没有热水器、花洒之类,就是一个澡盆,打了热水泡一泡或者冲洗一番。
    浴室里的煤炉上温着一缸热水,秋小婵用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给顾闻骞留着,她掺了凉水后擦洗一番,虽然有些无措,但再怎么磨蹭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她洗完后回房,换了件粉色的棉布衬衣衬裤,这是专门做了睡觉时穿的,白天盘着的头发已经散开,波浪卷似的散在肩上,橘色的灯火中,她的脸上镀了一层柔美的光,身形窈窕,神情羞涩中透着忐忑,顾闻骞只觉得自己二十五年的自制力轰然倒塌。
    顾闻骞迅速洗了个澡回屋,发现小婵已经躺到床上,像蝉蛹一样裹着被子,顾闻骞笑着走近,先将柜子上油灯的光调的弱些,然后床帐散下,他隔着薄薄的秋被拥住她,炙热的吻上了她的唇,等秋小婵从一片空白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然躺在了他的怀中,连衣服都散开了。
    这样的亲密让她既喜欢又害怕,顾闻骞抚着她的脸颊低头,这次的吻细密而温柔。
    “别怕,相信我就好,我绝不会伤害你。”
    秋小婵的情绪在他轻柔的抚慰中得到了缓解,尝试着回应他的亲吻和拥抱,渐渐的沉浸在心灵契合的欢愉里,在漫漫长夜中完成了蜕变。
    第二天顾闻骞像往常一样早早醒来,怀中的妻子睡的正香,像一株盛开的芙蕖般纯洁美丽,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尖,嫣红的唇瓣,还有掌心圆润光洁的肩。
    他怜爱般的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吻,而后松开手,帮她盖上被子穿好衣服出了房门。
    张大英已经起床了,怕影响女儿女婿休息,连做饭都尽量不出声。
    “妈,早上好,抱歉我起晚了。”
    张大英哪能为这事怪女婿啊,再说自家女儿起的更晚,这要是嫁到别家去跟婆婆住一块肯定是要被婆家说道的。
    “不晚,你们年轻人多睡会没啥,到了我这个年纪想睡也睡不着了。”
    早饭不用他帮忙,顾闻骞就去院子里找活干,劈了柴后,还把有些坏的鸡圈修好,干完这些他得去牛棚,虽然不住那了,但活还是得继续接着干。
    张大英听说他要去村头,赶紧让他吃早饭,“你先吃,小婵没起就不等她了,我给她留着早饭呢。”
    今天的早饭挺丰盛,白米粥、韭菜炒饼,还有三个白水煮蛋,一人一个。
    以前张大英总舍不得吃,秋小婵花了很长的时间给她“洗脑”,人的身体不能没有营养,就像牛一样,不能吃干活不吃草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什么都是空谈。
    后来张大英自己也发现从吃好睡好不去想那些不痛快的事后,身上的病痛缓解了不少,也认可了女儿的理论。
    顾闻骞吃了饭后回了趟屋,看小婵还没有醒的迹象,她睡着后有些不老实,翻身后被子从肩上褪了下来,露出雪白的背脊,还有那舒缓诱人的曲线。
    他忍着悸动走过去帮她重新盖上,真想留在家里抱着她继续睡,但一方面工作得完成,另一方面即便是夫妻也不宜大白天搂在一起,只能捏了下她的耳垂,笑骂了句“小傻瓜”,带着满腔的柔情爱意出门了。
    秋小婵醒来时太阳都已经升高了,那个一晚上紧搂着她不肯松手的男人不在身边,她抱着被子起身,腰间的酸涩提醒着她经历过什么。
    坦白说昨晚还是挺超乎她意料的,本以为他那样的人夫妻生活肯定是恪守礼节,点到即止,没想到异常热情,让她都有些吃不消。
    穿上衣服出了房间,她妈在院子里锄草,见她出来指着厨房说,“早饭给你温着呢,赶紧去吃吧,闻骞去村头了,到饭点了回来。”
    秋小婵点头应下,吃了饭后又回房把脏了的衣服被单拿出来洗,她脸皮到底薄,不好意思对着张大英,背着身蹲在地上,母鸡咯咯的围着她转。
    “妈,咱们再多养两只鸡吧,这样每天也能多捡几个蛋。”
    “成,过两天我去找找看。”
    虽说村里之前有规定,每家每户养的鸡不能超过五只,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没人严格遵守了,每家多养几只实属正常,法不责众,自家也没必要一直守着这个规矩。
    九点多钟秋小婵开始准备午饭,昨天还有剩下的肉,不吃会坏,她重新回锅过了一遍,又炒了个新鲜的蔬菜,还煮了一小锅鸡蛋汤,等饭菜全部准备好,顾闻骞推着院门进了院子。
    秋小婵见到他就想起昨晚,脸也不自觉的烧红了,顾闻骞弯着唇把饭菜端了出去,一家三口吃起饭来。
    “闻骞,你干活累,多吃点。”
    “谢谢妈,你也多吃些。”
    说完又看向身旁的小婵,夹了个鸡翅膀给她,小婵看过去,他笑了笑低头吃饭。
    吃饭的过程中张大英谈起了正事,“闻骞,你跟小婵结婚了,虽然你家人没能过来,但小婵已经是你们顾家的媳妇,我寻思着没几个月就要过年了,你要是想带小婵回去探亲也该提前准备起来。”
    顾闻骞放下筷子点头,“好,探亲的事我跟小婵还没商量,等商量后再决定什么时间回去。”
    下放四年来,顾闻骞只回去过两次,心里自然是想家的。
    秋小婵看他情绪低落下来也挺心疼他,安慰道,“你想什么时候走都行,队长挺好说话的,咱们请十天半个月的假没问题。”
    张大英也点头,又起身回屋,出来时手里拿了个手帕。
    “这个你们拿着,这次办婚礼统共用了一百六十块,剩下的钱你们收好,出门肯定得用钱,还得给家里带点啥。”
    这一百六除了婚宴外,还包括了其他所有支出,还算是非常节省的。
    虽然顾闻骞说剩下的钱当作聘礼,张大英也不会要这个钱。
    顾闻骞没收,婉拒道,“妈,你收起来吧,回去的路费我还有。”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留钱干什么,你们刚结婚,花钱的地方多,就别跟我客气。”
    顾闻骞不收张大英就把手帕塞进了女儿衣兜里。
    “原本攒着给你结婚的钱还没动都别担心我,晚会我去队长家问问,你们已经结婚了,是不是能给闻骞安排其他的活干。”
    在牛棚多少带了点“惩罚”的意思,但他跟小婵结婚后就算是自己人了,又是家里唯一的男性丁,该争取的权益得争取。
    吃过饭回屋休息,顾闻骞从带来的行李箱里拿了件长形的木制品出来,等他转身,秋小婵好奇的看过去问,“什么呀?”
    “你猜猜看。”
    “我还真猜不出,看样子像是安照片的镜框。”
    他们去县城办理结婚登记时拍过一张合照,就是那种只照上半身的大头照,原本想再去拍一张全身照,老板临时有事关了店铺没拍成,所以秋小婵不确定是不是镜框。
    顾闻骞笑着转过手中的木框,一个回眸倩笑的丽人跃然纸上,竟然是一张自己的素描画像,他还用玻璃压上了。
    她惊喜的问,“你什么时候画的呀,也太像了。”
    “画了有一阵子了,送给你做结婚礼物。”
    原本该昨晚送的,但他把这事给忘了,今天才想起来。
    秋小婵是真的很喜欢也很感动,她抬头看向顾闻骞,在他脉脉含情的目光中拥住他,脸埋压了他的胸前。
    “你可真是太坏了,总做一些让我感动的事,就想让我越来越喜欢你。”
    顾闻骞将相框放在身旁的柜子上,两手回拥着她,下颌摩挲着她的发顶,低头亲吻她的眉心。
    “那我要让你失望了,如果这叫坏的话,我肯定会一天比一天更坏。”
    也会一天比一天待她更好,因为她是他的妻,是与他身心契合水乳交融的爱人,世界上没有人比他们更亲密,即便是父母,亦或是未来的孩子,内心足够亲近但也无法达到那样的不分你我。
    他的唇落下来,秋小婵顺从着内心的渴望仰起头,与他唇齿相依,辗转厮磨。
    一吻结束,秋小婵的唇瓣越发红润饱满,比六月的蜜桃还要水润。
    秋小婵拿起那幅画看了又看,有感情才能凭着印象将她画的这样好。
    她在屋里看了一圈,最后挑中对着床的那面墙,“这幅画就挂在这里吧,我得天天看着才行。”
    顾闻骞点了下她的鼻尖笑了,“好,听你的,你说挂哪里就挂哪里。”
    他下午还得去牛棚,不去的话那些牛就没人饲养,不像秋小婵,结婚前跟养猪场请了三天假,这三天不用去也不计工分。
    “探亲的事你想了吗,什么时间回?”
    秋小婵怕等到过年前连火车票都不容易买,不如现在,气候正适宜。
    顾闻骞想了想说,“那就下个月吧,我写信回去说一声,他们知道肯定高兴。”
    秋小婵说,“我还没怎么听你提过家里的事。”
    顾闻骞环着她的肩拉着她一起坐到床边,视线投向窗外,眼里蕴着许许多多的情感,有追忆有幸福也有痛苦。
    “我的父母都是很温和的人,在我印象里他们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脾气。”
    然后他跟秋小婵说了父母的故事,大学相爱,毕业后结婚,一个是大资本家的小女儿,一个是政客的小儿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他们谦逊有礼,从不骄傲自满,不断的学习充实自己,追求思想的丰饶而非物质财富,体谅母亲怀孕艰难,顾闻骞出生后父亲就决定不再要其他的孩子,在对顾闻骞的教育上,父母也是民主而自由的。
    他们视孩子为平等的人格,而非自己的附庸,小时候调皮也好,做错了事也罢,父亲不会第一时间责骂,而是仔细帮他分析事情的利弊。
    比如他踢球打坏了花盆,父亲会问,如果花盆砸到了别人怎么办,轻则头破血流,重则伤及性命,或者没有及时打扫伤了脚怎么办?
    “你或许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但‘现微知著’,不能只看到眼前,要想到这件事后面的弊端是什么,很多危险的发生都是因为没有重视起来,这才雪球般越滚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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