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安压根就没认真听她说什么,见扼住命运的手有所松弛,立马见缝插针化为原型,往掩体密集的地方跑,快到只留下一个黄白色的残影。
    凶残变态一只鬼能屠一个镇,说的话能有什么条理和可信度,与其浪费时间和机会去听她说话,还不如抓住机会赶紧逃跑。
    我说了我讨厌别人不听我说话!鬼王发出一声怒气满满的尖叫,周身气势暴涨,鬼气弥漫,眼睛红得欲滴血,抬手一指,好几个比之前更加牢固的鬼气笼从天而降,一层接一层地把谢雨安罩了进去。
    虽然不知道你之前是怎么跑出来的,多套几个,你总没那么容易跑掉了。见大猞猁被她牢牢控制住,鬼王心情又好了起来,慢悠悠晃到笼子前,穿越空气一样走进了笼子里。
    这是她的鬼气铸就的牢笼,她穿过得轻轻松松,散步一样安逸。
    利爪划过空气,因速度太快甚至有了爆豆般的声响,谢雨安才勉强止血的左肩伤口,再次被撕裂开。
    嗷呜,嗷呜!猞猁身子压低,金黄色的眼睛满是凶光,丝毫不见惧色,甚至扑上去给了鬼王脸上一爪子。
    这恶鬼,顶着云绻那张脸,看上去真的不顺眼。横竖要死了,不如先给她个耳光。
    方才被她扼住脖子呼吸困难,谢雨安没有察觉到。此时才发现,她身上血腥味极浓,血红色的衣服湿漉漉的,估计是浸透了血液,只是由于颜色的缘故看不出。甚至连头发都是半湿的,可见她杀丨人手法之凶残血腥。
    真不讲卫生,这味道难闻得和水仙花的味道有一比了。谢雨安满眼嫌弃。
    哈哈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鬼王娇笑一声,又是一爪,谢雨安毛茸茸的背部也爆开血花。
    要是白毓见到估计得心疼死,那么好,摸上去那么顺滑的皮毛,被鬼王弄得坑坑洼洼的,还被血染脏了。
    伤重的猞猁强撑着立在笼子里,喉管中发出嗬,嗬的喘气声,大量出血让他有点缺氧,眼前也阵阵发黑。
    没意思。见谢雨安不再主动挑衅,鬼王也失去了兴致,缓缓走近,打算最后一爪终结他性命。
    大猫缓缓垂下了金黄色的眸子,爪子扒拉了一下藏在毛毛里的乾坤囊,让它藏的更好,起码不要在执法人员过来之前被鬼王发现。
    他余光已经看到鬼王扬起的利爪上闪烁的寒光了。
    何方孽物,在此祸害生灵!就在谢雨安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一道金光穿破了结界打向鬼王。
    能一击击破之前谢雨安和众多镇上修士都打不开破不掉的结界,还有余力接着攻击的,起码也该是和鬼王一个级别的在练虚及以上的狠角色了。
    鬼王不敢小觑,召回了浪费在鬼气笼上的鬼气,围绕在自己周边防御,接下了这一击。
    何方小贼,藏头露尾!这鬼王虽然看起来精神很不正常,癫狂痴傻的样子,小词整起来却是一套一套的。
    金光散去后,一道人形显露在谢雨安和鬼王面前。
    来者是一中年男子形象,硬朗大气,皱纹并不多,却是满头雪丝,一身皮甲,袒露着小半个胸膛,看上去豪放不羁的模样。
    谢雨安偶尔混进地府找老友玩,再加上族内前辈与地府交情不浅,他对这方面的了解比较深。
    来者是地府十殿阎王之一,掌管第二殿活大地狱的楚江王。
    谢雨安刚庆幸逃过一劫小命有救,看到来者是地府的鬼,还是比他高了一个大境界的鬼王级别的楚江王,立马又开始担心楚江王剿了鬼王之后会不会来找他追要白毓的魂魄。
    之前能从地府派来的追兵手里轻松跑掉,是因为他们都比谢雨安低了一到两个大境界,毕竟地府鬼力资源紧缺,不是什么特大事故不会派出忙得连轴转的十殿阎罗的,而阎罗之下的其他虾兵蟹将谢雨安都能轻松摆脱。
    楚江王已经和云绻化为的鬼王战作一团,谢雨安寻思这会儿他们两个都忙,应该不会有鬼注意到自己,再加上结界已破,干脆召唤自己的灵毛们,再次织出了那张略显丢人的网,兜住自己飞速逃离现场。
    鬼王的余光瞥到了逃跑的谢雨安,心中暗恨,这厮居然敢趁自己被牵制住的时候逃跑,心思一转,战斗之余分出心思对着谢雨安逃跑的方向高喊一声:恩人快跑!不要管我!我帮你牵制住他!
    在天上快速飞行的灵毛网闻言一个趔趄,差点坠落。
    谢雨安:???姐姐你不要这么害我啊!我与你晋级鬼王屠光整个镇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楚江王闻言神色更是一凛,方才他还以为那个锻体级别的高手妖修是镇上抵抗到最后的幸存者,如今听这孽物所言,他们竟然是一伙的?
    鬼王心知她虽然和楚江王境界相仿,可一个是揠苗助长,另一个根基坚实,还有地府官员光环加持,各种地府资源优先享用,她落败只是早晚的事。
    她成功成为鬼王后疯狂屠杀时,在镇上见过那个助她一臂之力,替她换了养鬼香的恩人,那才是她真正感激的人。
    之前那个云绻,太无能太软弱,把张家夫妇送去法庭就满足了?呵呵,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现在的鬼王,与云绻毫无关联,而是一只从地狱爬回人间的恶鬼。
    所以她感激,恩人给了她痛痛快快满足自己杀欲的机会。所以她也会如恩人所愿,哪怕最后遭遇刑讯,灰飞烟灭也不会说出恩人的存在。
    推到刚刚跑掉的那个妖修身上,是顺理成章而且毫不费力的事情。而且那个妖修假仁假义的做派,她相当看不惯。
    那个妖修,和你是一伙的?楚江王一边拆了鬼王一招,一边皱着眉头问道。
    她说得像是真的,但孽物多狡诈,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给人泼脏水,好借地府的刀杀人。
    呵呵,有我在,你别想伤我恩人一根毫毛!恩人为了我能报仇不惜去地府偷养鬼香,我定要好好报答他!鬼王说得真情实意,实则真假参半。
    最高级的谎言,往往就是这种真中带假假中有真的。
    药修谷,雪牢。
    谷主,您可以出来了。看守雪牢的弟子打开结界,亲自请方闲出来。
    方闲躺在雪上,躺尸般一动不动,节约体力。这半年多下来她已经从一开始的冻得牙齿打颤到现在能坦然接受雪牢的温度了。
    药修谷雪牢最毒的地方,就是这里的寒意,是修真者运用灵力也无法抵抗的,再加上里面除了雪什么都没有,白茫茫一片,很容易让人心生孤独感,甚至有关的时间久了疯掉的人存在。
    谷主,您可以出来了!弟子以为方闲没听到,抬高了声音,再次提醒道。
    吵啥吵啊耳朵都被你吵瞎了!方闲也不是吃素的,中气十足地回吼了一声。我不是被判了五年吗?这才半年多?肯定是串串到处求人给我走后门减刑了。我不出去,遵纪守法从我做起!
    这该弟子权限不足,也不知道内情,只知道接到通知说可以放方闲出来了,于是放缓了语气,好生哄道:谷主,我接到的通知就是您可以出去了,您这还是不要为难我吧
    我不管,反正我不走后门。不然那些规规矩矩蹲大牢的该怎么想。方闲一边嘀咕着,一边换了个更舒服的躺姿,丝毫没有起来从雪牢出去的意思。
    谁跟你说我为了你个蠢货求人走后门了?怒气冲冲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第25章 出狱
    仅仅是听到来者的声音, 方闲整个人就僵住了,连头都不敢回。
    现在知道怕了?头都不敢回?刚刚那股子横劲儿呢?洛川一边走近方闲,一面嘴里连珠炮一样说个不停。
    看门弟子见这对道侣估计要解决内部问题, 掩着嘴无声笑, 悄悄退下了。
    自家孩子气到无法无天的谷主, 也就只有她座下大弟子兼道侣管得住了。
    方闲也觉得自己的表现太过怂软心虚,回过头腆着脸问道:你真没走后门找关系让人放我出来?
    我是那种人吗?洛川恨铁不成钢, 连戳方闲额头好几下。你这傻货, 还走后门, 傻得我恨不得走你后门!
    洛川气糊涂了有些口不择言, 话说出口才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分, 想道歉又拉不下脸。
    岂料方闲那个没脸没皮的,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脸红了一下, 然后正色道:这不太好吧?咱俩以前也没试过,经验不足啊。
    看方闲一幅跃跃欲试想和自己探讨切实可行性的样子, 洛川做了几个深呼吸,告诫自己是来和她讲正事的, 不能被她带跑节奏。
    别贫了。你确实可以出去了。第一手内部消息,白毓没死透, 现在被人救走做妖修去了。而且他不是普通人,而是半妖,过轮回能直接灰飞烟灭的。
    真的?!方闲闻言眼睛一亮, 白毓现在还活着的消息,可以说让她心头卸下一块大包袱。
    叫一个此前遵纪守法不少年的修真界好公民摊上一条人命, 虽然她面上依旧和洛川插科打诨一切如常,内心压力还是不小的。
    嗯。洛川翻了个白眼。你也算变相提前帮人发现身世了, 心理负担别那么重,有机会见到本人好好道个歉。
    虽然方闲嘴上不说,她隐藏在插科打诨和笑颜下的不安和愧疚,洛川全都知道。
    不过他现在可能状况不太好。洛川故意话只说一半。
    怎么了?方闲竖起了耳朵。
    听说地府那边要捉拿他和猞猁妖族那边一个叫谢雨安的大妖。楚江王在伏妖镇降服一只鬼王,据说是他俩捣鼓出来的。毕竟当初谢雨安去地府把白毓偷渡出来,很有可能顺手偷了十殿阎罗的养鬼香。
    噗嗤。方闲笑了。这也有人信?鬼王嘴里的鬼话有几分可信度。他俩从地府偷渡出来估计一路恨不得低调到死,哪里会干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
    而且那个小少年,她当初是见过的,眉宇之间一点煞气都没有,断不像是会制造屠镇惨案的狠角色。
    至于猞猁妖族的谢雨安,虽然她不熟悉。但修真界人人皆知,猞猁妖族一向与世无争,全族与人为善,和地府的酆都大帝更是交情不浅。突然冒出来一个搅得修真界血雨腥风的大魔头,她是不信的。
    说实话,我也不太信。洛川这会儿气消了,面色也和缓不少。但是在抓到这两个人审问清楚之前,他们一直都会是嫌疑人。
    噗,就地府那做派。方闲也翻了个白眼。就算不是他俩做的,只要最后查不到关于真凶的线索,为了平息舆论也会把假的变成真的。
    修真界的形丨式主义与官丨僚主义也不少,地府不少有识之士眼里,为了自己仕途,牺牲两个妖修的清白也无伤大雅。
    走吧,我们出去,然后出谷玩去。方闲从地上一跃而起,拍拍身上的雪花,对着洛川笑道。
    出谷玩?你还想着玩?洛川觉得自己刚熄下去的火又要蹭蹭蹭冒上来了。代理谷主的长老那边已经积了一大堆工作等着你去处理。
    我辞职,我不干了!方闲又躺回地上打了个滚。他们就是看我好说话好欺负,一个个都不想做谷主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我做了这么多年也做够了,是时候退休养老出去玩了,就这么决定了!
    洛川刚想教训她,想了想又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这些年来,她无数次看着这个看似孩子气没心没肺的谷主,为了处理谷内大小事宜,一次次挑灯夜战到后半夜。每次她去脆她,她都只是抬起略显疲惫的眸子:串串你先去休息吧,我还一小会儿就好。
    好像从来没听她抱怨过苦和累,于是也以为她为谷里牺牲付出得理所应当。
    方闲以为自己肯定要被洛川一顿暴揍加言语教训,结果一睁眼就看到头顶的洛川,正温情脉脉饱含歉疚地望着她。
    方闲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试探问道:串串你不反对?不教训我?
    洛川把她拉起来,替她拍拍刚刚打滚沾上的雪花,又给她理了理微乱的衣服,放缓了声音道:不反对。走,我们辞职了出去玩吧。
    于是大名鼎鼎的药修谷谷主,在她大弟子兼道侣的支持下,卸任辞职,带着道侣度蜜月去了。
    留下谷内几个原本醉心药理不问世事的老不休长老,面面相觑,望着彼此发量都不甚茂密的头顶犯愁。
    虽说是两人出去游玩,却并不是漫无目的地瞎逛。洛川见方闲一路带着她往伏妖镇方向去后便明白,方闲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估计是想着要是能找到白毓和谢雨安,能帮上一把就帮一把吧。
    洛川嘴角渐渐有了笑意,有能力有担当,愿意为过去犯下的错买单,果然是她爱的人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厢谢雨安从鬼王与楚江王战斗夹缝里逃出来后,一时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直觉告诉他跑得越远越好。
    而且,鬼王最后对他喊的那句话,他觉得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
    或许她根本就没有真正打算杀他,和那个幕后黑手一起做了个局,打算叫他给真正凶手背锅。
    这真的是,人在镇上住,锅从天上来。
    他没有一昧浪费妖力跑路,残留的妖力甚至不足以给左肩和背上的伤口覆上一层妖力保护膜,血一直在滴滴答答。
    要是后续追捕他们的人带了鬼犬,一路循着他的血味都能找到他和白毓,他不能赌。
    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谢雨安御网飞行到一处深山老林,停了下来,准备略作调息,恢复一点妖力,起码恢复到能给伤口表面覆一层膜,不再渗血的地步。
    他刚坐在树底下开始盘腿调息,在腰间蹦跶了好久的乾坤囊就蹦了下来,鼓鼓囊囊扭来扭去好几下,然后大变活人,白毓滚到了地上。
    白毓本来不知道如何自由进出乾坤囊的,谢雨安没教过他,每次都是谢雨安把他揣进去再掏出来。
    可是方才谢雨安和鬼王纠缠之时,他发现自己的声音传不到外界,顿时醍醐灌顶明白了一点:鬼王,很厉害很危险,危险到谢雨安都打不过,想用乾坤囊藏住他保他一命的地步。
    白毓自觉不会像小说里的降智配角那样,在主角和人生死决斗的时候还心急火燎地上赶着添乱。所以方才谢雨安和鬼王交手时他一直没有试图从乾坤囊里出来,唯恐负了好兄弟的一番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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