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生记着礼节,给太后请安,太后将她扶起,“好孩子,辛苦了,坐吧。”
    佛生这才在太后下首坐下,悄悄地打量她。原以为她该是一脸威严的,可真见到了,却是一脸和蔼可亲。佛生松了口气。
    太后见她如此,不禁失笑,又道:“好孩子,你别怕,哀家不会为难你的。哀家只是想见见你,停云这孩子也算哀家看着长大的,自小命途多舛,如今总算是成家立业了,哀家这心里也觉得欣慰。”
    她说起霍停云的时候,颇为感慨。这孩子是好孩子,就是身体太差,原本永宁待他情深,可皇后不愿意,毕竟谁也不肯叫自家孩子年轻轻就守寡,太后也能理解。
    今日听闻停云要携妻子进宫,永宁便急匆匆地来她这里告状了。
    太后仔细打量佛生,见她面色红润,是有福气之人,不由又点头,面露赞赏之意,“看来无觉法师说得果真不错,你真是与停云天造地设的一对。”
    佛生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八字,只好笑笑,她连自己的生辰八字都不清楚,指不定就和霍停云的相克呢。
    太后又说:“方才你在路上,有没有遇上永宁?”
    佛生点头:“回太后的话,遇上了。”
    太后哦了声,“她没为难你吧?若是她说什么,你也别放在心上。”
    佛生摇头:“公主没说什么。”
    永宁的性子她最清楚,哪儿可能没说什么,不过听她如此说,倒是深明大义,不由赞赏之意更甚。
    又闲聊了几句,太后便将人送回去,又命人送了好些东西。
    出了寿康宫好远,趁着没人,佛生才敢伸了个懒腰。这也太累了,规矩多多就罢了,还得小心说话。
    夏荷看她这抱怨的小模样,不由捂嘴笑:“王妃日后离那永宁公主远些吧,日后若是有什么聚会,王妃与她定然要碰上,便躲远一些就好。”她是伺候王爷的,早些年便见识过这位永宁公主的娇纵,以自家王妃的手段,定然会被欺负的。
    佛生嗯了声,点头,“我会的。”女人之间若是勾心斗角,那可太可怕了。她年纪尚小的时候,曾听闻一桩八卦:某一城中有一富商,富商娶了两个老婆,互相看不对眼,为了争夺宠爱,竟互相找上黑石,雇了杀手将对方杀了。
    当时年纪尚轻的佛生正在啃地瓜,听后地瓜都掉在了地上。
    几个人往回走,在路上遇上霍停云。
    佛生不由脸上带笑,小跑着奔向他:“王爷。”
    坦白讲,她并不是要奔向霍停云怀里,但皇宫里的石子儿似乎不大听话。因而成了她直接扑向霍停云怀里。
    霍停云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她,眼神隐隐约约有笑意。
    佛生:……
    你听我解释。
    她从霍停云怀里爬起来,正欲开口,余光便瞥见了一旁花亭里的永宁公主。倘若眼神能为刀,那个眼神,已经快将她刺穿。
    霍停云道:“好了,回家吧。”
    佛生要解释的话,被永宁公主的眼神憋了回去,只好悻悻接话:“好。”
    霍停云方才刚好接住她的手,不知为何,竟一路没放开,直至上了马车。
    佛生手心都出汗了,趁着上车的工夫,往衣角擦了擦。她已经猜到缘由,王爷定然是不喜欢永宁公主,所以特意借她做挡箭牌,好让她死心。
    霍停云坐定,问起佛生情况,佛生如实回答,最后才道:“王爷想必喜欢温柔知礼之人,公主她太过娇纵。”
    她一脸的我明白,霍停云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是。”霍停云笑着点头,又摇头,“也不是。”
    “啊?”
    “我不喜欢永宁是真,倒也不是喜欢温柔之人。我喜欢活泼之人,最好是会些武功的,能保护我的。”
    霍停云瞧着她的眼睛,一双好看的凤眼微微眯着笑,似乎道尽无数情意。
    佛生愣了一瞬,“王爷已经有心仪之人了吗?”
    那她这王妃做的,岂不是挡了人家的姻缘?
    霍停云又哑然失笑,摇头:“这倒没有,不过是随口说说。”
    “这样啊。”佛生点点头,不禁想起他的寿命不多,又有些遗憾,来这世上一遭,还没感受过情情爱爱,好像有些亏了。
    可这种事儿,似乎也急不来。
    说起来,她自己还没感受过呢。听那说书先生说,情爱是这世上最令人高兴也最令人难过的事,她挺好奇的,还有如此矛盾之事么?
    快乐的时候,怎么还会难过呢?
    佛生托着下巴,一时疑惑,忽然间嗅见一阵肉香味。她掀开帘子看出去,原来是经过了一个卖烧鸡的小贩。
    佛生嘴馋不已,吞咽口水。
    霍停云会意,便叫停了马车,让向古去买。
    “诶?不用了。”主要是吃相不大雅观,很容易暴露她的形象。
    霍停云却只是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向古很快将烧鸡买回来,交给霍停云,霍停云便再给佛生,道:“吃吧,不必顾忌我。你不是说,若是你吃得香,我看着也会高兴么?”
    第15章 夫君   佛生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佛生看着那烧鸡,双眼都放光,不过仍旧假模假样地端着架子,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咬了一口。
    “很好吃。”她朝霍停云点头,虽说表情克制着,可眼神里的笑意和光芒根本藏不住。
    霍停云嗯了声,似乎看着她吃,确实极为高兴。
    佛生原本还咬得很小口,捏着那纸包,只是啃到后面,实在碍事,索性直接拿手抓起。
    又怕霍停云介意,小声解释:“这样比较方便。”像平日里在王府那样,吃得精贵,吃只鸡腿,都是撕成一片一片的,一点不过瘾。
    霍停云含笑应了声:“嗯,我知道。”
    他语气太过温柔,佛生愣了一秒,心想其实也不怪永宁公主喜欢他吧,这样的人,谁能不喜欢呢?
    她狠狠咬了一口烧鸡腿,一口咬得太大,沾到嘴边。霍停云忽然道:“别动。”
    佛生一愣,看向他,见霍停云从袖中抽出干净的手帕,动作轻柔地替她擦去嘴边的污渍。
    “好了。”他收回手。
    佛生却没来由地脸红了,为了掩饰自己的脸红,只好低下头继续如狼似虎地啃咬烧鸡。吃得太急,一时打了个响亮的嗝。
    佛生面色惊骇,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尴尬地笑。
    霍停云也跟着笑,竟还夸她:“娘子真是率真可爱。”
    佛生摇摇头,“不敢不敢。”
    怕他又给自己擦嘴,手忙脚乱从腰间抽出自己的手帕,胡乱擦了一通,手上力气没收住,一时将嘴唇周边都擦红了。
    霍停云目光直直落在她唇上,看得佛生心里一毛,“怎么了?”
    霍停云皱眉:“娘子可真是不会照顾人,嘴都擦红红了。”他伸手要去碰触,被佛生一手打开。
    “不……没事。”她一时没收住力,有些懊恼,低头一看,霍停云手背红了一片。
    “对不住对不住。”佛生愈发懊恼,心中不免有些微词,这霍停云也真是的,怎么跟个瓷娃娃似的,随便拍一下也这么严重。
    “疼吗?”佛生问。
    霍停云摇头,又点头,神色微敛,“其实还是有一些疼的。”
    他这话一出,佛生更加愧疚,小心翼翼捧起霍停云的手,放在嘴边认真地吹了吹。
    “我自小糙养惯了,实在是对不住。”
    霍停云摇头,指尖微动了动,在她没看见的时候,唇角微勾,但在佛生抬头的时候,早已经一切像什么也没发生。
    “无妨,娘子随意些便是。娘子嫁给我已经是委屈至极,哪儿还能叫娘子压抑自己。”霍停云说罢,掩嘴咳嗽一声。
    佛生跟着皱眉。
    马车停在幽王府门前,佛生率先跳下去,又去搀扶霍停云。才刚下来,便与梅氏撞个正着。
    梅氏瞧着佛生,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哎哟,你瞧你们这小两口……”
    佛生还有些茫然,随后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自己嘴边那一圈红。
    梅氏这样一笑,其他人便也看过来,露出心照不宣的眼神,仿佛幽王府的香火近在眼前似的。
    佛生:……
    梅氏也想到了这茬,笑不出来了。若是霍停云有子嗣,他们二房可就占不到便宜了。
    梅氏转移话题,朝身后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便将一物呈上来。梅氏道:“对了,差点忘了正事,这是我上回去庙里求的符,还请王妃收下。”
    说罢,又踮脚凑到佛生耳边,告诉她:“是求子的,很灵的。”
    其实符中放了麝香,梅氏眸中闪过一丝阴狠,回身领着人走了。
    佛生拿着那符包,觉得有些不对劲,夫子曾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梅氏平日里凶神恶煞一般,哪有这么好的心肠。
    她目送梅氏远去,与霍停云跨过大门,才小声道:“王爷,我觉得这符包定然不对劲。”
    霍停云拿过符包,在鼻子边嗅了嗅,点头:“是,里头放了麝香。麝香一味,对女子大不利,尤其不利生育。”
    佛生啊了声,关注重点再次歪掉,怎么人人都都觉得她要生娃娃了,分明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啊。
    她撇嘴,就要把符包扔进一旁的花坛,被霍停云拦住,“娘子且慢,此物留着,日后兴许还有妙用。”
    他将符包收进袖中,又从袖中拿出了另一个平安符,交到佛生手中:“这是无觉法师替我开过光的,说是能护我平安无事,便赠与娘子吧。”
    佛生心头一软,捏着那符包,有些动容,“这不好吧……毕竟是给你保平安的。”
    霍停云摇头:“无妨,我也用不上,给娘子倒更好。”他的意思是,他不必要用这平安符,因为他身体很好。
    但佛生又理解错了,她以为霍停云这话的意思是,反正他都要死了,不如给她用。
    佛生吸了吸鼻子,眼眶一时发红,“王爷真是个好人。”
    霍停云这辈子都没被人夸过这么多句好人,全在佛生这里实现了。
    好人?他暗自扬唇,若是她知晓死在自己手中的人有多少,定然觉得这二字讽刺至极。
    想他们二人,一个看似是大好人,其实却心狠手辣至极,另一个看似是大奸大恶之人,实则单纯天真。也是有意思。
    佛生攥着那平安符,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荷包里,又道:“这梅氏也太坏心眼了,王爷打算怎么处置她?”
    霍停云只是摇了摇头,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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