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火再次照亮两人。
    宋从极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伤势,大概也明白她是怎么保持的清醒了。
    他的眼眸微沉,在明明暗暗地光线里有些压抑。
    白优一时不敢说话。
    宋从极翻过她的手背,手帕明显无法完全止住不断往外流淌的鲜血。
    眼下没有可以包扎的东西。
    白优试图缩回手,实在不敢离他太近,“没事的,皮外伤而已。”
    宋从极却再次拽了回来,“别动。”
    说着,他扯下自己的衣角替她重新进行包扎。
    他的手很轻,比起她刚才对自己的粗鲁,他的包扎几乎让她感受不到什么痛感。
    媚粉又开始上头了。
    白优强压着想将他扑倒的冲动,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却走起了神。
    他是不是面对女孩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表面冷漠,其实温柔至极?
    “好了。”宋从极包扎好了以后,放开了她的手。
    刚要吹灭蜡烛,眼尾一闪,似乎看到了黑暗中有个人。
    白优也看到了宋从极所看到的,率先发声,“大人,前面有人!”
    说完,两人都不由得一愣。
    这地方四处封闭哪里来的人?
    宋从极转身,一个身影飞快地冲进了黑暗中。
    “站住!”宋从极反应极快,已经将蜡烛塞到白优手里,追了出去。
    白优这会儿没什么力气,只能尽快快步跟上。
    宋从极已经抓到了那个身影。
    白优举着蜡烛一看,竟然是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孩子。
    这里孩子都死光了,他是哪来的?
    孩子头发披散着,蓬头垢面,却?一丝?不挂。
    被抓住了以后像一条被活捉的鱼,拼命地挣扎着。
    宋从极发现是孩子,手力放轻了一些,刚要松手,白优突然阻止了他:“大人别放,这孩子不太对。”
    第49章 08   叫我相公
    白优的话音刚落, 宋从极这才发现手里抓着的小孩表情十分奇怪。
    看着是一个孩子,脸上却没有孩子应该有的表情,甚至还有些呆滞, 被强迫抬起头来的时候,身体还在挣扎,表情却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神色都不太好。
    这孩子……身上透着一股阴森不详的气息,恐怕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
    再怎么见多识广,白优看着这样一个类型难辨的孩子, 心里也还是打起了鼓。
    “要不先让他安静下来?”白优看向宋从极提议道。
    宋从极应了一声,手上发力,想要把孩子先打晕,可就在他抬手的一瞬间, 孩子在他眼皮底下凭空消失了。
    白优第一反应是可能没抓牢让他跑了。
    可是, 宋从极却表示他根本就没放开手。
    孩子是在他手上瞬间不见的。
    明明都抓到手里了, 怎么会莫名其妙消失的?
    这超出常识的一幕让白优头皮一阵发麻,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这地方太过于邪门了。
    再待下去, 怕是有性命之忧。
    白优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发出危险的信号,“大人, 这里不能久待了。”白优紧张道。
    “嗯。”宋从极接过蜡烛,举起来重新环顾四周。
    可不看不知道, 一看两人都惊呆了。
    与之前他们围绕着的窑洞不同, 窑洞低矮,高度也就顶多两个人。
    但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像是窑洞背后真正的墓穴一样。
    一个巨大的圆形平面,空空荡荡, 地面都被涂成了全黑的颜色。
    但顶端却极其高耸,几乎望不到清晰的尽头。
    黑暗中像是有什么矗立在上面,一团一团看不真切。
    “这上面吊着的是什么?”白优往里走了几步,仰起头向上看。
    宋从极举着蜡烛照过去,脸色当即一变。
    “是人。”宋从极冷冷道。
    如果说之前那些被融蜡的孩子都是开胃菜的话,那么面前头顶悬挂着的这些小孩,就是正式的大菜了。
    蜡烛所照过的地方,密密麻麻的挂着不同样貌年龄大小的孩子,从样貌来判断这些孩子几乎都没过及第的年纪。
    每一个孩子像被宰杀后的牲畜一样,倒吊在上面,宛如昼伏的蝙蝠。
    孩子的头上都被开了一条巨长的口子,鲜血沿着口子就这样滴落到地面上。
    白优蹲下来摸了摸才意识到这地面的黑色,并不是染的,而是这些孩子的血流下来积年累月所形成的。
    到底流了多少的血杀了多少的孩子,才能把地面都染成这样的颜色!
    而不同于之前看到的那些已经腐烂的尸骨,这里倒吊着的孩子们,兴许是因为温度,还有经过了特殊的处理,肉身暂时都没有发生腐烂,原本穿着的衣服也都不尽相同,看得出来这些与之前那些是完全不同的家世背景的孩子。
    但也因此,他们每个人脸上痛苦的表情,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没猜错的话,这些孩子,都是被生生放血而死的。
    无论是被融蜡分尸,还是被活活吊死,白优都被这帮人的残忍手段气得发抖。
    这死老太婆简直不配称之为人!
    这还都只是孩子啊!
    她怎么能下得去手的!
    白优原本的担心,此时被心疼所替代。
    她都无法想象被吊在上面的孩子们,就这样看着自己一点点死亡无能为力得有多么的无助和绝望!
    白优握紧拳头,看着一个个矗立在黑暗中的尸体,终于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
    “大人,这是枯死洞。”白优走到宋从极身后,尽力克制着愤怒开口道。
    宋从极回头,看向她。
    白优继续道:“相传过去,会把一些罪人的孩子丢到窑洞里,生生把他们饿死或者渴死,这种窑洞阴气极重,也因为汇聚了孩子们强烈的怨气,所以被称为枯死洞。”
    宋从极皱起了眉头,安静地听着她继续往下说。
    白优:“大人还记得包大人说的鬼都的事情吗?”
    宋从极:“嗯。”
    “包大人说,这里一夜大火烧死了里面所有的孩子,因为闹鬼所以称为了鬼都。被烧死的孩子,其实和枯死洞那些无法脱身的孩子一样都是带着巨大的怨气而死的。我猜测仙姑看上了这里,就是想借助这里的阴气和怨气布下风水局。”
    白优一边说一边沿着黑色的圆行走,试图寻找一些蛛丝马迹,“……风水之事,有大有小。大到都城的选择,房屋的找址,小到一个卧房乃至一个小小的床榻,都能因为格局的调整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这里的一砖一瓦恐怕都和她的局脱不了关系。”
    宋从极指了指上方,“你的意思这些孩子和外面那些作用并不相同?”
    白优:“与其说不同,不如说是相辅相成。人之命格,本也分好坏,富贵贫穷,健硕病弱,貌美丑陋……命格本身就是有所不同的。这就好比一个三角形,外面的那些皇室宗亲,天生命格就要好于他人,是三角形的顶端,而这里的孩子显然都来自于普通甚至穷苦人家,他们是三角形的底端,是支撑整个三角形成立的根基所在。”
    “人之所以能活着,靠着的无非就是一方气运。往往越是尊贵的命格就越是稀少,所以,为了保住顶层的气运,就需要用更多的底层来压住,让底层孩子的气运承托住他们。就像是一国之运,真龙天子再厉害,也需要数以万计的百姓拥戴支持,才能成为真正的一国之君。否则,仅靠一个天子,也建不起这一国疆土。”
    “这里倒是和国运一个道理。”
    “这山洞里,一层套一层,每一层都是不同的风水局,我们现在这里是最底层,皇亲国戚们是第二层,而地牢那则是第一层。头,身,脚,不正是一个三角构架嘛。明显仙姑设下这样的局,是为了借这些孩子的气运助她实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标。”
    宋从极脸色越来越难看,如果只是一两个人说为一己私欲那还能理解。
    但现在——
    “既是用了天子命格,那也就意味着她的目标恐怕关系天下。”宋从极沉吟片刻道。
    白优也跟着脸色沉了下去,“是。”
    毕竟跟水匪是一伙的,想来当时师父所说的野心大,应该就是这个了吧?
    但是这目标到底是什么?恐怕只有问过仙姑本人才知道了。
    不过,现在却不是担心仙姑目标的时候,以目前这里的情况来看,这里不比之前的通透,以这空气量,他们撑不过一刻钟。
    再加上山洞里蜿蜒纵横,即便原路折返,迷路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他们若不能从这里尽快找到出口出去,怕是就会成为这底层的一份子了。
    顾不上管那个引他们过来的小孩了,白优视线停留在脚底这个巨大的圆形上,极阴之地往往都有阳面,否则无法压住这过剩的阴气。
    脚下的全黑若代表阴的话,那么……
    白优与宋从极同时看上了顶端。
    “出口应该在上面!”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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