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干什么了?”孔循好奇心真被吊起来了。
    林风纠结了一下,“也没干什么,那天不是和孔伯母一起进宫么,去拜见皇后,也不知怎么的,皇后看着我居然想起过世大殿下,我有些不安,就问我爹,我爹就给我简单的说了说,正好说了点十七年前的宫变,我挺好奇地,就多问了两句,结果我爹突然就不高兴,这两日也不大理我,我这心里很忐忑,你说我是不是惹我爹生气了。”
    孔循看着林风,“你特地请我喝酒,不会就是想问这个事吧?”
    林风小心翼翼地问:“你说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了,才惹我爹生气。”
    孔循看到林风的样子,顿时怜爱之心大起,直接说,“哎呀,你这孩子,胡思乱想什么,你爹生气就让他生气去,你别管他,十七年前那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天下皆知的事,就他自己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居然还吓唬孩子,真是的。”
    林风眨眨眼,“十七年前兵变,到底是怎么回事?”
    孔循回忆了一下,“那件事,怎么说呢,简单的说,就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啊?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孔循挠挠头,“先帝二十二岁继承老晋王王位,以一城之地,百战而得天下,当初登基后,简直是威名显赫,再加上有爹和一群武将,大家都以为他会是旷世明君,唐太宗再世,可谁想到,他做皇帝三年就死于兵变。
    说起这场兵变,其实还得从两年的旱灾说起,先帝刚登基时,刚开国么,挺混乱的,朝中秩序都不清楚,不过好在你爹冯相挺能干的,朝中大小事,你爹都能一一理顺,可惜没多久,你爷爷突然病逝,你爹就回去守孝了,你爹一走,朝中诸事就落到当时两个宰相身上,当时那两个宰相,虽然出身世家,也很有名气,可打理朝政的本事真不敢恭维,你爹走没多久,河北河南就相继出现大旱,如果你爹在,肯定忙着赈灾,安抚百姓,可那两个宰相,正忙着争权夺利呢,哪管这点小事,结果谁曾想,第二年又是大旱。
    这一下,真是伤筋动骨了,本来朝廷就新建,国库就不丰,这一下,国库直接赤字了。
    当时朝臣的俸禄和军队的军饷都发不起了。
    先帝这才知道坏事了,就责令两个宰相想办法。
    可两个宰相争权夺利在行,打理天下可不在行,两位宰相除了请罪,什么主意也拿不出。
    先帝只好自己想办法,先帝是武力得天下,想的自然是武力的方法,当时西蜀国巨富,老国王刚死,新王是个天天玩女人的昏君,先帝就瞅上了西蜀的国库。
    于是,当初西征就开始了。
    当时陛下已经登基,不适合御驾亲征,西蜀又是小国,以先帝的兵力攻下不是很难,所以就抽调自己大部分兵马,去攻打西蜀。”
    “西蜀打下来了吗?”林风好奇地问。
    “当然打下来了,当时去的都是先帝精锐,两个月西蜀国就灭了。”
    林风听了很是震惊,想不到当年先帝这么强。
    “当时西蜀一灭,满朝欢呼,都觉得这下没事了,国库有着落了,可征西大军回来的很慢,因为当时征西大军主要是为了带回西蜀的国库,就是这一慢,出事了,当时契丹也遇到大旱,就南下劫掠,先帝就派当今皇帝去抵御契丹,当今皇帝当时不仅是先帝兄长,还是先帝座下数一数二的大将,所以没用一个月,就打退了契丹,然后进京报捷领赏,结果当今皇帝刚回京,河北魏博又因为旱灾发生了民乱,于是一事不烦二主,先帝又派陛下去平乱,但当时陛下的军队还在边关防着契丹呢,陛下是自己回来领赏的,于是先帝大手一挥,就把自己剩下的兵马给了陛下,还给了自己的精锐银枪效节军。”
    林风精神一震,终于来重点了。
    “可先帝和陛下忘了一点,银枪效节军大多数人,就来自魏博,而魏博人,出了名的护短,结果陛下领着先帝的银枪效节军和军队刚到魏博城下,还没开打,银枪效节军就反了,陛下身为主将,直接被包了饺子,成了阶下囚。”
    “那后来陛下后来怎么当皇帝了?”
    “魏博那群兵想造反,可造反是诛九族的,这些人怕万一不成,就想顶个锅在前面,就像当初汉朝萧何一群人想造反,把家世最差的刘邦顶在前面一样,魏博那群人就选了陛下,不过好像最开始选得不是陛下,是一个指挥使,结果那个指挥使直接吓晕了,就选了官更大的陛下。”
    林风张张嘴,“这都行?”
    “造反么,哪那么多讲究,叛军一路裹挟着陛下向京城,当然开始是裹挟,后来别管陛下是不是被胁迫,反正反叛已经成了事实,陛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最后也真反了。”孔循摊手,“所以有时过程不重要,结果是一样的。”
    “那最后先帝和陛下决战了?”
    “没有,陛下当时的军队还刚到汴京,离京城洛阳还三四百里呢。
    宫里不是还有一些御林军么,他们本来就和银枪效节军关系密切,银枪效节军一反,他们心虚怕被先帝清算,突然反了,这就是当年的宫变。先帝和当年一众皇子甚至包括当今陛下的长子,都死于这场宫变。”
    “陛下的长子,就是那天在皇后娘娘宫里皇后娘娘哭得长子?”
    “是啊,就是这位大殿下,这位大殿下也是可惜,他本来能活的,当初当今皇帝起兵造反,他却在京中任御林军金枪指挥使,本来先帝完全可以抓着他威胁一下当今陛下,毕竟当今陛下就这一个嫡子,可先帝偏偏是那种很傲气的人,又很疼这个孩子,就对他说:“我和你父王的事,和你无关,你回你父王那去吧!”
    这位大殿下这时是能走的,可偏偏两方敌对,各地都有兵把手,先帝那一方将领怕没了这个肉票,拦着不让他走,于是他走了一半,过不去关,只好又带人回去了,先帝居然没失望,反而高兴的说:“等我和你父王分出胜负,谁胜了你做谁儿子好了。”结果谁想到,这位殿下没死于先帝之手,反而陪先帝死于宫变。”
    林风张张嘴,这位先帝,听着也是个性情中人。
    孔循摸摸林风的头,“就是因为这一系列阴差阳错造化弄人,才弄出一场谁都没想到结局的结局,当然,我们这些朝臣其实没什么感觉,就你爹,肯定接受不了,所以这事,你以后还是别在他跟前提了。”
    林风点点头,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他现在跑回去救李叔,还来得及么!
    第23章
    林风出了酒肆,一边沉思一边往回走。
    十七年前的兵变果然如他所想,不是因为机密,而是因为众人都不愿意提起。
    冯相不愿意提,是因为先帝之死,心伤不想提,皇帝不愿意提,是因为当初上位太憋屈,征战一生,战功赫赫却被叛军所胁,简直是奇耻大辱,而群臣,大概是怕触皇帝霉头,也不敢乱说。
    不过现在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叔怎么办?
    林风问过孔循,后来那些银枪效节军怎么样了,孔循只回了一句:
    “陛下登基的第二年冬天,就和当初的枢密使下令,迁银枪效节军去北方卢台戍城,后来,这支军就再无消息,不过人们发现永济渠水红了。”
    林风叹了一口气,想也是,人家原来就是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身份有地位,却被这些人一朝胁迫成反贼,干那种要掉脑袋诛九族的事,哪怕最后造反成功,难道还指望皇帝能心生感激?
    肯定坐稳皇位第一件事就是掐死这些银枪效节军吧!
    想到李叔,林风愁得直挠头,李叔要真是银枪效节军,这还有活路么?
    难道李叔真是当年去卢台戍边逃出来的银枪效节军余孽?
    不对,林风突然想到一件事。
    李叔遇到他娘,他不是还没出生吗?
    他是皇帝登基那年九月生的,李叔遇到他娘时,他娘刚从教坊逃出来,也就是肚子刚显怀时,那不应该是四五月么,四月末先帝宫变身死,五月初当今皇帝于灵前继位,所以说李叔遇到他娘,应该正好是宫变前后,而不是第二年啊!
    孔循说那些叛乱的银枪效节军后来一直等着封赏却不想等到死路。
    林风眼睛一亮,这是不是说明李叔可能压根没参与叛变或者比较聪明提前跑了,再或者当时可能没有叛乱。
    想到他娘当时说见到李叔一身伤,林风默默把提前跑划掉,所以他叔当初可能参与,但不一定叛乱,并且宫变后,就应该跑了。
    林风挠挠头,他现在想,如果以这个理由找他爹冯相求情,能不能放李叔一马。
    *
    漆黑的夜里,远处时不时传来一阵野兽的叫声。
    李叔随手捡起一根柴,扔到前面的火堆里,火堆上,烤着他刚打的一只野猪腿。
    突然,李叔耳朵一动。
    “门外的朋友,大半夜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要进来就进来吧!”
    嘎——吱,门被推开。
    门推开的瞬间,李叔突然爆起,一脚把面前的火堆踹向门口,然后整个人从窗台窜了出去。
    李叔刚一落地,被几个黑衣人围了上来,李叔随手抄起旁边一根木棍,直接对上了几个黑衣人。
    只是一对上,李叔就有些诧异,这些人的功夫,怎么有些眼熟。
    不过李叔也没多想,直接一脚踢飞最近的一个,就朝着一边开始突围。
    黑衣人虽然人数众多,下手却并不狠,再加上李叔武功过人,没一会,就搁倒几个,从包围中冲出去。
    李叔一冲出包围圈,就向后山跑去,只要进了山,这些人别想抓住他。
    可就在冲出的瞬间,突然一个人持枪朝李叔砸了过来。
    李叔反手用木棍一挡,“啪”木棍应声而断。
    李叔心中一糟,知道今晚八成逃不掉了。
    却不想对面人突然收手,疑惑地出声,“李齐,是你?”
    李叔一惊,这人竟然认识他。
    对面的人却一把拉下蒙面,“李齐,你还活着?你不是当年死在宫里了么!”
    李叔仔细一看,“李虎?你是李虎!”
    “是我啊!”李虎激动地看着昔日好友,“你怎么在这?”
    李叔苦笑,“手下叛变而不知,护主不利主身死,再加上叛军眼瞅着进城,我不逃还能做什么,这不一逃就躲了这么多年么!”
    李虎同情地看着李齐,“你也别太自责,当初你也算给先帝尽忠诚了,代王进京后,抓了几个,后来登基后也都放了,说“各为其主,算不上错”,你跟我回去吧,皇帝和冯相都知道你的事,没人追究当年的事的。”
    李叔有些意动,如果能不被追究,他说不定还能回晋阳老家。
    李虎看着李叔意动,就劝他,“你年纪也不轻了,跟我回去吧,我现在在冯相身边任职,我去和冯相说说,不说冯相还能替你谋个职位,你也不甘心在这里窝一辈子吧!”
    “你在冯相身边?”
    “对啊,当初先帝不是派我护送冯相回去守孝么,结果后来回来,不就变天了,我想着与其回军中顶着一个先帝侍卫的名头被人打压,还不如跟在冯相身边,前几年冯相被授开府仪同三司,我也跟着升为检校中郎将,正四品,算是正式归属相府。你跟我回去,冯相肯定不会亏待你的。”李虎看向李齐。
    李叔却面色微变,一把拉过李虎,小声说:“冯相还不知道,当年宫里那把火是我放的吧?”
    李虎猛然瞪大眼睛,“当年先帝,是你烧的!”
    “当时先帝中箭身亡,眼瞅着叛军就要攻破城门了,我们几个不是没办法带走先帝尸体,又怕他尸身被叛军戳,再加上我们也要逃……我就放了一把火。”
    李虎看着李叔,嘴角抽抽,“你知道你造了多大的乱子,当时冯相千里奔驰跑到宫里,刚推开殿门,就看见烧得还剩一半的先帝,你知道那场面对冯相刺激多大,冯相当场就吐血晕了。”
    李叔抓着李虎,弱弱地问,“你说我现在回去,冯相是感激我当年护驾,还是想起当年我让先帝死无全尸。”
    李虎心也抖了抖,一把握住李叔的手,“齐哥,你还是先在这等等,等我回去试探一下冯相,再回来接你吧!”
    李叔握着李虎的手,“好兄弟,大哥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几日后
    冯府
    冯道站在窗前,听着李虎的汇报。
    “风儿口中李叔,就是当年陛下身边的侍卫长李齐,他还活着?”
    “卑职和他都出自晋王府,自小一起长大,绝对不会认错人的,他因为枪法好,后来被先帝编入银枪效节军,当年宫变前,他是御林军副指挥使。”
    冯道叹了一口气,“虽然御下无能,不过到底跟陛下同生共死一次,你怎么没带他回来,风儿的事,我还要问问他。”
    李虎张张嘴,“那个……相爷……您还记得当年宫中那场大火不,其实……”
    冯相转头,“当年那场火是他放的?”
    李虎尴尬地说:“也是为了先帝尸身不被乱军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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