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欣嘉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如今在女官署当差,府衙内的工作做不惯,便出来调查一下民间女子做什么营生。可能是我水平有限,调查没什么价值不说,这些吃的地方倒是摸熟了。”
    “女官署派系之争由来已久,向来外出调查的都是民间考进去的女官,倒是少有真正的官家小姐。”李穆难得大开尊口,引起了众人侧目。
    “听说女官署尚书刚正不阿,怎么不制止这种情况。”尚书的事迹,芷安听过,一直也很尊敬,不想却听到这样的消息,难以接受。
    李穆继续解释:“官家小姐,再是强身健体,可你若让她们跟百姓打个交道,怕是只会引起不满。申小姐能出来调查,必有过人之处。”
    听到这不是女尚书的错,芷安心情又好了。而申欣嘉被这么一番夸耀,也是心花怒放。太子见到女官如此恪尽职守,也是满意。
    可以说,李穆这几句话,都说到几人心坎里去了。
    除了秦月,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女官署的人出来调查民情,也是好奇:“你们这么调查,主要是为了什么?”
    “主要看看女子有没有什么赚钱的营生,如果有,那么主要是什么,能赚多少钱,对家里的影响大不大。这期间,又要分已婚的和未婚的。然后对于这些营生,还需要继续调查,看看如果女官署来主导这些营生,会不会让女子赚更多的钱。”说起自己干的活,申欣嘉就精神了,一连串话说下来不带喘气。
    李穆继续夸耀:“申姑娘果然厉害,假以时日,必成大气。”
    被最崇敬的人连着夸,申欣嘉一顿餐的时间脸都红红的退不下去。
    用完餐,申欣嘉又带着几人去了她调查过的几个收女子针线活的秀纺:“这些女子的针线活都是女官署开的班,免费让女子学的。民间女子不是说不勤快,而是因为太穷了,根本没机会学习这些东西。她们刚开始学时的东西是女官署免费给的,后来的就根据刺绣成果回收,不拘美丑,只要成型都收,只不过价格有区别。”
    芷安又问:“那回收来的东西还能卖吗?”
    申欣嘉笑着摇头:“入门学的东西回收,不过是给他们一些压力,如果全都免费提供,她们会拿回家去贴补家用。女官蜀收刺绣的价格其实不高,等她们就得绣的东西能够卖到绣房赚更多的钱,就算是出师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女官蜀的这般经营模式,还是皇后娘娘想出来的。”李穆补充了一下连申欣嘉都不知道的东西。
    “我娘竟这样厉害,我怎么都不知道。”芷安瞟了太子一眼,“哥哥肯定知道,也不和我说。”
    太子爱抚的摸了摸芷安的肩膀:“你不亲眼见一见,我怕和你说了你也听不懂。”
    芷安:“……”
    一行人逛至傍晚,依旧是吃的巷子里的风味,不过这次是申欣嘉领的路,还是秦月还没有来得及去过的地方。
    不巧,这店的老板居然也认识李穆。
    秦月语带揶揄:“这京中怕是没有老师没去过的地方。”
    “我不去秦楼楚馆。”男人一脸认真的看着她,生怕她不相信,又补了一句,“也不招人抚琴唱曲。”
    第25章 亡妻
    “这样的话,老师该与心仪之人说,告诉我们干什么。”秦月不自在的偏过了头。
    李穆答得更认真了:“若不提前摆明立场,我怕未来的夫人听到我的名头便退避三舍。”
    想起当年拒绝自己时的果断,秦月一晒:“老师对心仪之人如此珍重,我佩服之极。”
    她这话说的很是无礼,李穆不知如何惹了对方,可真是女儿的心思深如井。
    虽说太子地位最高,可李穆却是太傅,话到这个份上,虽然所有人都好奇,却也都不敢问。
    不过晚餐果然如芷安的意,她心情好,说话也开心,连带着气氛也好了。
    用完膳天色也不早了,申欣嘉是一个人来到,秦月不放心她,可一行人出行就一辆马车,本想让李穆先将申欣嘉送回去,再送她们回宫。李穆却自告奋勇:“公子和小姐还有秦红先回府去,申姑娘我必让她完璧归赵。”
    三人刚上马车,芷安就憋不住了:“这就是铁树开花了吧。太傅孤身多年,终于要被人拿下了!”
    太子自小被皇上寄予厚望,说话向来三思,可此时也忍不住说了两句:“孤看着也是这样。不过太傅思念亡妻多年,也该走出来了?”
    秦月的心停顿了一瞬,强打着精神扯出一个笑脸:“老师成过亲吗?我只是听说他以前定过亲。”
    芷安喜欢和朋友分享自己知道的秘密:“那定亲不过是雷家自己说的,太傅从来没认过。太傅去西北征战的时候,忠远伯府悄悄给他定了雷家的嫡女,不过那小姐命薄,太傅大胜归来以后,从未去过雷府。”
    “那亡妻是怎么回事。”找回自己的声音,秦月说的有些飘忽。
    芷安继续道:“这事知道的人本就少了,太傅也不喜欢多说。我也是有次父皇想给太傅做媒,悄悄听到的,没想到皇兄也知道,哼!据说太傅还没有功名的时候,曾与人私定终身,后来那个女子过世了,太傅过于思念,无法忘怀。我猜那女子应该家世普通,太傅那时又抵抗不了忠远伯府,两人一直没让人知道,可惜太傅功成名就以后,佳人已逝,可真真是红颜薄命。”
    原是如此!难怪拒绝的那么难堪,难怪拒绝的那么狠绝。
    进了宫,太子自行回东宫。
    秦月与芷安一同走向大曲宫。让宫人远远的跟着,芷安又继续说了不敢当着太子面说的话:“其实我觉得太傅与申小姐应该是郎有情妾有意,你看申小姐那羞涩的样子,哪像是没感情的。”
    秦月知道申欣嘉与李穆应该没见过几面,两情相悦肯定是不会的,不过李穆剃头担子一边热是可能的,也许也不是一边热,若是李穆开口,凭着申欣嘉那崇拜的样,肯定直接把自己送过去了。可这话她却让她开不了口。
    芷安也不在意秦月回不回答,她今日过分激动,就是单纯的想说话:“太傅与申小姐这般,算不算是老牛吃嫩草?还有一树梨花压海棠?”越说越过分。
    秦月想笑,却笑不出来,只得说道:“公主若再悄悄偷看我话本,还这么明目张胆的说淫词艳曲,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可能我就要卷包袱走人了。”
    芷安一吓,两只手叠加捂住了嘴,她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合意的玩伴,秦红可不能离开。
    另一头,李穆看几人离开,挥了挥手,黑暗中便有着百姓打扮的侍卫出现。
    轻声吩咐:“好好送申小姐回府。”
    他慢悠悠的自月光下散步回府。忍不住掏出袖中藏着的一本小书,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宜觉察的微笑。
    他闭着眼睛都知道上边写的是——继女相处宝典。
    而打开第一页,里边写的是:“继女的朋友也要当作子侄好好爱护,用心相处。”
    刚到大曲宫没多久,芷安就叫太医了,从未出过宫的芷安公主,第一次出宫,便吃坏了肚子。
    芷安气息奄奄:“姑姑,你天天给我吃民间小食我都没事,怎么今日就这么惨。”
    秦月心里微动,民间小食也许不来自民间。
    夜半,芷安已经入睡,大曲宫静悄悄的。秦月拿出藏在包裹中的一壶酒,趁着没人注意,爬上了树,摇摇晃晃的躺在树枝上,思绪也回到了当时。
    二十二年前,她不过十四岁。那一年发生了一件会永久载入史册的事件,先帝夺宫,逼天圣皇后让权。天圣皇后在这场皇权之斗中自动放弃了反攻的机会,避居甘霖宫,不问政事。同年末,崩。
    先帝遵守孝制不过三个月,便大动干戈要拜泰山。随行臣子众多,另带家眷不少。人一多,除了皇家那几位,其他地方的安全难免会有些疏忽。
    李穆是忠远伯嫡长子,却没被请封世子。论理说,他父亲不喜,继母又另有嫡子,这么个场合怎么都轮不到他。可随行人那么多,有那么一两个不听招呼的,死在没人的地方也不奇怪。李穆便是这个原因被设计在了外边。
    秦月却是真的不听招呼的那个,她是个天生闲不住的主,先帝再奢靡,也给了她一个出京城的机会,哪舍得天天呆在一个地方。她仗着武艺高强,又有个无限包容她且帮她说谎的弟弟,每每出门都能顺顺利利。
    她与李穆的相见,便起源于这一场孽缘。
    忠远伯继夫人想给李穆制造一个失足落水的迹象,没想到人却被秦月救下了。
    秦月有个毛病,那便是喜欢美人,不拘男的女的,看到美人,心情都会好了不少。那个时候,大业崇尚武艺,少年们一个个都晒得黝黑发亮。体弱多病的秦易因为面白总被人不喜,秦月因此更不喜欢那些粗野蛮横的少年们。而李穆,恰好长在了她的心坎上,全身湿透的少年郎,白着一张小脸,清冷的面孔上,眼角的一颗泪痣尤其引人注目。
    秦月从此便黏上了少年。每日溜出去必然要先去看看他,虽说她于李穆有救命之恩,可每日被人打扰,李穆自然不甚高兴。秦月看到美人心情好,脾气自然也好,成日哄着。后来少年慢慢接受了她的邀请,两人便常常一同出游。秦月喜欢钻小巷子找吃的,李穆虽然不喜欢,可也只是冷着脸跟上。
    再后来,便是相处日久,秦月生了私心,想着金屋藏“娇”,又逢先帝要将她赐婚杨照,色胆一生,便找李穆问了婚嫁之事。
    果然是她太过贪心,弄得连朋友都没得做。
    醒来之后虽听说李穆订过亲,可知道那女子与他素未谋面,也不曾放在心上。又知他未娶妻,也想过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是等她的。她也不是没露出过破绽,可李穆宁愿相信自己是秦月的女儿,都不愿意去戳破这个谎言,也不愿意寻求真相。
    当年她与李穆次次玩耍,都是他送李穆回去,那时她因李穆愿意同她出去而窃喜,原来,真的动心,是想将那日送回家。
    这些日子,他日日精心准备点心,不过是因为她是挚友的侄子。而当年,她每日准备各类小食,不过为了让他开心一下。
    所有的努力都无法让对方动容,不过是因为,是朋友,就真的只能是朋友。
    他对女子上心的样子她还是见到了,只不过那个人不是她。
    冷冽的酒走过喉咙,秦月有些微醺,她其实酒量很好,可是不知怎么的,不过一壶酒,就让她控制不住脑子。
    一会是少年郎鲜红的泪痣,一会是男人带着沉香木手串的手腕。
    酒不醉人人自醉,不知今朝是何年。
    秋风乍起,湖水涟涟。
    昏暗的灯光下,少女衣着轻薄,紧紧贴了过来,轻轻的鼻息落在眼角的泪痣之上。
    “阿穆,你怎么不看看我?”娇媚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诉说着不满。
    李穆颤抖着双手搂住了眼前人,女子的下巴轻搭在他的肩上,樱桃似的小口不依不饶:“阿穆你怎么不看看我?你是不是不想我。”
    “我想你,每日每夜都想你,恨不得将你刻在我心里。我怕忘了你的容颜,忘了你的声音,还忘了——你。”男人直起身,粗粝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摸上她的眉间、眼角,动作轻柔如同对待时间最为贵重的珍品。
    床帐慢慢放下,灯光之下的影子慢慢低了下去。
    “呼。”男人睁开了双眼,无神的看着床顶。
    少女的脸渐渐重现在眼前,那是一张与秦红一模一样的脸。
    他其实很多年未在梦中见过阿月,他苦学书画一事,不过是为了留下心爱之人的美好。他分得清阿月与红红。可是二十年了,阿月不该再是那么一张脸。他脑海中有她最美的样子,却没有年岁的痕迹。
    因着迟迟不起,屈庐在门外敲了下门。
    李穆回过神来,怔怔的感受着自己的异常,不觉有些羞恼。
    他能将秦红当作自己亲生的女儿,却无法再直视那一张脸,他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看看二十年后的现在,她长什么样。
    “屈庐!”李穆大声喊到。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他现在并不合适见人。
    简单的将自己打理一下,轻快的打开了门:“你去帮我查一查,秦红的娘在哪里,查不到就不用回来了。”
    第26章 真相
    秦月觉得有些奇怪。今日学堂之上李穆居然不敢看她。若是往常,慈爱的眼神一定少不了。
    到了散学的点,照样留了秦月在学堂,不过说话明显少了很多,匆匆将东西递给她,便让她离开,少了曾经的嘘寒问暖。
    不过她今日本也不想见李穆,就这样……也挺好的。他们早该桥归桥路归路。
    往后几日也都如此,秦月也慢慢习惯了两人真如师生一样的关系。到了旬休头一日,无视芷安恋恋不舍的眼神,简单教了芷安几个引导图上的动作,收好包袱就出了宫。
    秦国公府早就知道她要回府,让厨子做了不少好菜。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晚膳,秦月叫住了秦易。
    “李相位高权重,还整日给我送东西,宫中御厨手艺绝佳,不需要天天吃外边的东西。你与他说一下,不必如此麻烦。”
    秦易有些意外,又恍然一笑:“他孤家寡人一个,我还真没见过他与女孩子相处。指不定多羡慕我有瓶如,现在与你又有师生之谊,把你当自家孩子看也是成的。他好不容易有个献殷勤的机会,你受着就是,说到底还是你占了便宜。”
    想起李穆那慈爱的眼神,秦月也接受了阿易的解释,既然由始至终都是她自作多情,那也不能太矫情了。
    不过嘴上是不能输的:“他能献殷勤的地方多了去了。”
    “那些人,不过是些趋炎附势之辈,若是黏上,甩都甩不出去。子安心仪之人,一定是有特殊之处。不过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他喜欢过谁。”秦易回忆了一下,“不过他心里肯定是有人的,有次我去他府里见到他有个宝贝匣子,坚决不让我看,说是别人送他的。若非如此,我都要以为他真有龙阳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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