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想:“这井中的水看来不是普通地下水,应该是从别处流过来的。”
    他有心想跳到井中看个究竟,却也怕自己不小心呛一口井水做个大死,没敢莽撞。
    “良沅。”他朝着空气喊一声,“我知道你在附近,我不踹你,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叶迟身边风声一动,良沅又道袍齐整的出现在了他旁边,他极为淡定的撇了一眼叶迟:“想问什么?”
    叶迟按捺住把他扔进井里的冲动,指着井中问他:“我听到底下有流水的声音,这井水是从哪里来的?”
    良沅悠然转了个向,指着盘龙山半山腰处:“盘龙山,水龙吟。”
    叶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月色并不明亮,离得又远并看不太清,他在心里记了个方位,又问:“水龙吟是蛟龙停留的地方?它能出什么问题?”
    良沅一摊手:“我怎么知道。”
    叶迟果断一脚踹他腰眼上,他出尔反尔出脚又快,良沅一下就扑了地,帽子都歪了。他终于再也忍不住,暴怒的跳了起来:“叶迟!你别以为我不能打你!”
    叶迟流氓似的一扬嘴角:“你来啊。”
    良沅:“……”
    叶迟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除了能逃根本就不能打,嘴上说是我的外挂,该瞒我的照样瞒着我,你的目的是什么?监视我?”他嗓音一下压低,“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良沅嘴唇动了动,神色微妙的看了叶迟一眼,竟然就一声不吭闪走了。
    叶迟见他走了也没多大反应,他神色如常的原地踱了两步,又挥手把石头压回井口,埋在胸口的鬼娃娃突然动了动,叶迟把它拎出来,见它仍然眉眼弯弯笑眯眯的样子,心里稍安,捏了它的嘴笑道:“原来你也是要消化的,以后可别吃多了,容易消化不良。”
    鬼娃娃攀到他手臂上,抿了抿他的手指,“咯咯”笑了两声。
    叶迟又把它往肩膀上一甩,提气纵身,一下就消失在了许愿树下。
    而在他离开后,良沅就出现在了他刚才站的地方,他看着叶迟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一会,倏忽一笑,轻声道:“有意思。”话音一落,他的身形又凭空失去了踪迹。
    第22章 水龙吟(一)
    水龙吟(一)
    叶迟兜兜转转,悄无声息的回了原先的客栈,客栈后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吵吵嚷嚷的交头接耳声不绝。两具尸体已经被搬到屋外,院内点上了火把,照的敞亮,那粗布麻衣的妇人跪在两具尸体之间哭,哭到最后竟然直接昏死了过去,人群又是一阵躁动,把她给抬走了。
    叶迟飞快的眨了下眼睛,他别过脸去不知所想,脚下轻点一跃钻入了二楼客房之中,他下脚极轻,未发出任何响动。
    这屋子已经被搜查过,门被撞开还没来得及阖上,桌子也有不自然的移位,他转去床榻旁,和衣卧躺上去。外面的灯火穿过未掩的窗口照进来,在地板上留下一道仓促的残影,人声依然没有停歇,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叶迟翻了个身,有一下没一下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听到底下的人在议论这一家三口,那青年是掌柜的儿子,因吃了娘子井的水已经卧床半月有余,一直是半昏半醒,身上长过一次脓疮,后来却又自己好了,但人仍是不见清醒。
    叶迟回忆了一遍他在房中看到的情形,青年的神智已经不正常到了古怪,行动上全然不像个人,倒像丧尸一样,见人就咬。
    叶迟想:“这井里的水居然邪门到这个地步了吗?”
    吃了井水的人不单单是掌柜的儿子,还有其他人也还卧着,随时都有异变的可能,他必须尽快去山上调查源头,找到解决的办法,不然这一个镇子的人恐怕都会陷入危险。
    外面吵过一段光景渐渐也散了,叶迟想着事情朦胧间就睡了过去,他这一觉睡的极不舒坦,似乎是被梦魇住了,总会皱起眉头,鬼娃娃担心的在周围爬来爬去,最后干脆贴到他脖子里,一起安静了下来。
    天刚露出一点泛白的颜色,叶迟忽然一下睁开了眼睛,他脑中一片煞白,似乎是做了个噩梦,却一点都想不起梦的内容。
    他神色木然的盯了一会天花板,这才半坐起身来,他一动,鬼娃娃立刻就攀着他的脖子落了下来,四肢并用的在他肚子上打了个滚。叶迟一只手把它拎起来,鬼娃娃就高高兴兴的在他手臂上做了一连串高难度翻滚运动,玩了一会后才稍歇的趴到他肩膀上,多动症一样扭了扭,“咯咯”笑了一声。
    叶迟拍了拍它撅起的屁股,刚想下床,却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竟是从床上滚到了地板上。他呆了一呆,十分垂头丧气的低声道:“这不能吧,睡地板也能养成一种毛病?”
    “醒了?”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但这声音熟悉不过,叶迟心里的惊才起了个头就被喜给压倒了,他循着声音回头看去,眉毛一扬,面上硬是没露声色:“大师兄,你怎么在这?”
    殷玄弋就站在窗格旁边,天光微明,照在他俊秀的脸上,把他的眉目晕染出一种水墨幽深的颜色,像从悠远的远方披着晨露穿透天光而来。
    他神色依然浅淡,在叶迟身上流连一阵,转眼看向窗外晨光,淡淡道:“我路过此地,听到些动静,过来看看。”
    叶迟从地上爬起身:“那两人不是我杀的。”
    殷玄弋说:“我知道。”他有些生硬的解释道,“我查看过他们的尸体,他们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所伤的痕迹。”
    叶迟一愣,随即道:“你来得正好,这镇上恐怕要不太平了,问题都出在一口井上。”他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叶迟刚想转身出门,忽然想到什么,他退到殷玄弋身边,嘻嘻一笑,双手一张忽然就抱了上去,“大师兄,这才不到一日我们就又撞在一起,老天爷肯定知道我想你了,要成全我。”
    他早已没心没肺的把之前的不愉快一笔勾销,心里还美美的在想:“良沅那什么狗屁外挂,哪里及得上大师兄一成战力,一边呆着去。”
    殷玄弋被他大喇喇搂得密不透风,他身上明显僵了僵,跟个人柱子一样任由叶迟搂着立在那里,脑中意外的记起第一次见到叶迟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冲上来就要抱人。
    他心里莫名就起了圈不大不小的波澜,眼角跳了几跳,还是伸手把叶迟拂了下去,轻声道:“走吧。”
    叶迟被他冷惯了也不在意,他抬手翻上窗棂,回头对殷玄弋说:“我身上还悬着命案,可不敢大摇大摆的走大堂,委屈大师兄跟我走个‘非君子之道’。”
    殷玄弋看着他淡淡道:“无妨。”
    叶迟倏忽就跃了出去,殷玄弋也跟着穿窗而过,两人在天光微明间一前一后在屋顶飞檐走壁,四下悄寂不闻人声,天地将醒未醒,一时静默无两。
    他们很快就到了娘子井上方,叶迟停在许愿树树干上,殷玄弋落在他一步开外,叶迟脚步一挪,直接把一步给挤没了,他似乎也没觉得离太近,指着底下被封的井对殷玄弋说:“这下面就是娘子井,这井里的水有古怪,死的两人有一人就是因为喝了这水突然发狂,咬死的另一人。”
    殷玄弋不太习惯跟人靠这么近说话,叶迟说话带出的气流微妙的在他脸侧滚了滚,他稍嫌不自在的快速眨了眨眼,竟没注意叶迟讲了什么。
    叶迟见他不说话,侧头看他,他们之间原本就没剩多少距离,叶迟一侧头,几乎就要亲到殷玄弋,他自己先呆了呆,殷玄弋却还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娘子井瞧,似乎对叶迟的目光浑然不觉。
    叶迟呆呆的盯了他一会,眨巴着眼睛道:“你睫毛好长。”
    殷玄弋:“……”
    “大姑娘的睫毛都没你长。”他说着话,手又极为欠抽的伸了过去,作恶的捂住了殷玄弋一边眼睛,十分讨嫌的说,“你眨眨眼睛,我感受感受。”
    殷玄弋:“……”他脸色铁青的捏了叶迟的手腕把他的手拿下去,“荒唐!”
    叶迟笑嘻嘻道:“大师兄你别生气嘛,我是真心实意的夸你,你看我真诚的眼睛。”他说着就要把脸往殷玄弋脸上凑,殷玄弋眼睛微微睁大,一巴掌把他从树上糊了下去,没成想叶迟一抬手揪住了他的衣襟,作死拉着他一同往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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