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看他们殷勤的样子,感慨道:我们杀了他们的人,他们非但不介意,还给我们提供酒肉是怕咱们赶尽杀绝吧。看来他们对弱肉强食这种事,已经很习惯。
    昭璃点点唇,笑道:有点像黑哲那个死猫,吃软怕硬不过,我觉得他们倒是比那死猫顺眼一些。
    说话间,她们已坐了下来。
    她们并不饿。
    即便饿,她们的涵养也绝对不允许她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撕扯一只整鸭,用手抓着吃。
    昭璃闻了闻酒,没什么酒香,而且还勾兑了水。
    以她们两个的身份,这样的酒她们自然也是不会喝的。
    但现在她们毕竟是在异世界作客,不能失了风度去手撕鸭子吃,倘若连口酒也不喝,那岂非太过失礼?
    昭璃抡起酒坛,给夜澜斟了满满一碗酒,又给自己满上。
    酒入喉头,就像粗糙的玉米棒子捅到嗓子眼里似的,拉嗓子。
    但她二人依旧面不改色。
    寨子里就只有这两只烧鸭,有山贼的馋虫已经被烧鸭香味招的咕噜噜叫。
    昭璃听到有人肚子叫,疑惑道:他们怎么不吃?
    那些山贼一惊,尤其是领路的那俩。
    这一路没少听这俩女人嘀嘀咕咕说听不懂的话,怎么她们现在,突然会说大周语言了?
    那人试探着道:女侠,这是专门给您二位准备的,我们不敢。
    这下,昭璃和夜澜也吃惊了。
    她们看了看碗中的酒,又看了看那些山贼。
    语言竟然互通了?
    但以她二人城府,惊讶之色自然不会在脸上多留。
    昭璃道:喝点酒,身子倒是暖和多了。谢谢你们啦。对了,你们为什么要攻击我们?因为我们贸然闯入你们的地盘?
    山贼一个个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是你们不知道我们是干哈的啊?
    夜澜道:我们是外乡人,不太清楚你们的文化。
    这即便是外国人,也不可能不知道山贼吧?
    这是从哪旮沓跑出来的土鳖啊?
    我们是
    山贼两个字还没出口,他的嘴就被同伴捂住。
    白痴!你老实讲,她们反应过味儿来,把咱们一窝端了为民除害可咋整?!
    正巧这时去取汤婆子的老六也归返,山贼们赶紧转移话题。
    大伙见老六不仅无功而返,手上还有个咬出来的大血口子,忙问:汤婆子呢?
    那母老虎!要不是上头交代不能动她,老子非抽那娘们几个大耳刮子让她老实!
    取他奶奶的汤婆子!那女人非但不给,还抄起汤婆子砸他脑袋!
    他正待去抢滚落的汤婆子时,那女人竟然扑上来咬他的手!
    这他娘是大家闺秀应有的样子?!
    老六憋了一肚子气,现在见了同伴只想一股脑发泄,全然忘了这里还有两位女侠在。
    昭璃、夜澜闻言,眸色染上一层阴影。
    虽然身为异邦人,她们不该过分去管其他世界的闲事
    但她们骨子里,却是决计不能饶恕男人欺负女人的。
    喂。
    昭璃音调冷如寒霜,让一众山贼抖了三抖。
    就算再不了解这个世界的文化,现在她们也已然看出些许不对了。
    而且狐狸的听力向来是灵敏的,加上里头那位嗓门又大,山洞空旷,总会有些回音传出来。
    你们里头关着一名女子?
    昭璃这话并没有夹杂太多戾气,但在这几个心虚的山贼听起来,就好像他们此时在过堂,座位上坐的是京兆府的府尹,昭璃说话时手指点着桌子的动作像极了府尹在敲他那惊堂木。
    她明明没办法释放任何灵压,但在这些山贼看来,她的气势好像庙里供奉的鬼神,吓得他们连连跪下。
    不等详问,他们便老老实实交代。
    我们只是负责把人关在这,人不是我们绑的!
    我们可不敢欺负她,连碰都不敢碰她一下!上头交代了,倘若交接的时候发现这女人少了一根头发,我们非但拿不到钱,小命也不保!
    我们并不知道这女人是谁,只是看她穿的这么富贵,猜她是大户人家的闺秀。干我们这行的,只问银子,管她是谁。
    上头是谁?我们不知道。一直跟上头联系的都是我们老大,现在老大死了,我们也在愁怎么联系上头拿钱
    女侠,我们知道的只有这些了,求女侠饶命啊!
    闺秀这个大周世界专属名词于昭璃她们听来倒是新鲜,不过,联系他们的话倒是不难理解。
    昭璃道:既然想活命,那还不快把那女孩子放出来?
    几个山贼大惊失色,我我我我们可不敢靠近她!那女人属狗的,会咬人!
    一开始他们为了钱不敢动她,现在为了活命,更不敢动她了。
    夜澜与昭璃对视一眼,道:璃儿,我在这里看着他们,你进去救人。
    那山贼赶忙恭恭敬敬递上监牢钥匙,不仅恭恭敬敬递上钥匙,还恭恭敬敬告诉昭璃,除了钥匙,还得拨动几处机关,牢门才能彻彻底底打开。
    否则只用钥匙,打开的不是牢门,而是暗箭。
    昭璃听得一头雾水,干脆指他和她一起进去。
    还没走进牢房,就听里面传出一连串叫骂:杀千刀的!放姑奶奶出去!等姑奶奶出去后,绝对要把你们一勺烩了送去喂猪!听见没你们几个臭蟊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这女人从昨晚关进来,嘴巴就没停过。
    虽然有伺候她喝水吃饭,但即便是一头牛,恐怕也没法像她这样吼上一天一夜不知道累的。
    声音比哭嗓音还要动听,听得那山贼一个脑袋都快变成了三个大。
    这女子扒着栏杆,见山贼走进,本想骂的再动听些,但当她看到山贼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子时,顿时不叫了。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女人,感觉比摄政王殷凰和陆漓洛那小辣椒还要漂亮。
    若说气度,统管六部权倾天下的摄政王气度自然是不会差的,但如果和眼前的女子比起来,似乎就差了那么一点味。
    若说妩媚,那小辣椒是唐宝见过的女子中最妩媚动人的闺秀了,但和眼前这位女子比起来,似乎也差了那么一点事。
    她就像是戏曲里歌颂的仙子,仙子感觉都没她俊儿!
    看得她小鹿心乱撞,也忘了此时身陷囹圄,只顾对着美人可劲发痴。
    昭璃见人虽在牢房里关着,但精神得很,便去关注那精巧的机关。
    在无极界,监牢都是灵阵师的法阵或结界组成,机关要术是她从来没见过的,看得很是新鲜。
    机簧咬动,牢门缓缓打开,身为大周第二女纨绔的唐宝,将那碍眼的山贼扒拉开,扭着腰道:司法司竟然还有你这样的美人女官?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啊?
    回头得让爹跟徐掌司说,给这女官升官啊!
    昭璃:
    唷!美人,大冬天的怎么穿这么少?司法司什么时候抠门到连冬衣都不舍得给女史们准备了?原来刚才那些王八蛋问我要汤婆子,是给美人你用的?早言语啊!
    愤愤补了那山贼一脚,跳回牢房,去捡地上滚落的汤婆子,掸了掸灰尘,献宝一样递上来,又意识到放了一晚里面的热水早凉了,又缩了回去。
    冲那揉屁股的山贼直嚷嚷: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给美人换开水去!滚烫的!瞧给小美人冻得!
    又看回昭璃,这回音调绝对符合女子的温婉,要不你先披上我的狐裘大衣?本郡主特耐寒,不怕冷!
    这是用上好的雪狐皮所制,毛针细密,毛面光滑洁白无瑕,虽厚重但不臃肿,并且极为保暖。
    一边说,一边去解丝扣。
    狐裘大衣?
    昭璃脸立马面瘫,看着她递上来的大衣,眼角直抽。
    下一瞬,抓起大衣,糊她脸上。
    唐宝:???
    美人怎么生气了?
    本郡主一脸懵逼。
    不过,这小脾气,本郡主喜欢!
    唐宝不愧是唐宝,泾渭分明得很。
    别人敢打兰陵郡主的脸,那是太岁头上动土;
    美人要打兰陵郡主的脸,那叫美人同我嬉闹。
    一想到蹭着自己脸的狐裘大衣被小美人摸过,现在等于是小美人在间接摸她的脸,唐宝就浑身发热。
    这时,忽然窜进来一条银白巨狼。
    那狼生得神骏,双目慧黠颇有灵性,看到属于食物的人,也完全没有攻击意向。
    看到唐宝时,那狼才猛地扑了上来,跳到唐宝身边,围着她转了一圈。
    奎奎奎星!
    似乎是被这狼咬怕了,唐宝见它大惊失色,也没了先前调戏美人的从容,像惊兔一样又蹿回牢笼里。
    直到觉得自己躲到了安全地方,唐宝才扯着嗓门喊:殷凰又放任你这凶兽出来乱跑!哎等等,你在,那是不是殷凰也来了?她来救我来了?
    白狼不搭理她,转到昭璃脚前,嗅了嗅,嗷呜一声,又在腿边蹭了蹭。
    这世界的人认不出昭璃身份,但这些颇有灵性的动物还是能感觉出一些不凡气息的。
    昭璃微微一笑,伸手摸它头顶。
    唐宝大叫:美人小心!它咬人的!
    话音未落,她便傻眼。
    那白狼在美人手掌下服帖得很,还似狗一样舔了舔美人手心。
    个白狼,真真个白眼狼。
    同为人,怎么在它眼里的待遇就差这么多呢?
    这时,就听一个洒脱不羁的声音埋怨道:唐宝,你要点脸,本王什么时候带你逛过寻芳阁?你在寻芳阁玩失踪,你爹不去京兆府报官,却要跑到本王家里找本王要人?
    昭璃侧眸,就见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一袭锦衣玉服,外披白狐之裘,侧镶玄豹之茈,与夜澜一起堪堪走来。
    雾鬓云鬟,肤如凝脂,体态婀娜,虽给人懒散印象,但却又隐隐有几分巾帼之气只是这人极善于隐藏,尤其眸中慧黠总是被她藏得很好,而是常年以倜傥不羁的纨绔形象示人。
    但却被昭璃一眼看破,这女人不简单。
    那人视线与昭璃在半空交汇,眼睫只微颤一瞬,她便移开视线,继续以纨绔子弟的倜傥做派看着已经呆住的唐宝。
    当唐宝看见夜澜时,就连呼吸似也停顿。
    眼前这个小美人已经是她平生仅见的绝色,然而这位红瞳女子,竟还要美上万分!
    虽然唐宝偷懒不好好读书没啥词汇量,但她能肯定,就是陆漓洛那个出口成章的小鬼灵精来了,就算用上世间所有赞美的词,肯定也没办法形容出这女子的美!
    她就像是水中月、镜中花,是不属于这俗世凡尘的绝美!
    殷凰见状,往她脑袋上狠狠一敲。
    唐宝猛然回神,搔头嘿嘿直笑:你的名头好使啊!每次只要我说是摄政王邀请我出去玩,我爹再也没拿戒尺打过我手板!他只骂你不是个东西!
    摄政王殷凰:
    唐宝跟殷凰,那真真是打出来的交情。
    摄政王不计前嫌救了自己两次尽管对方说根本没有救她的意思,只是倒霉摊上了,顺便为之,但于唐宝来说,救命之恩就是救命之恩。
    她虽纨绔,但恩怨分明。
    加上现在这次,算是两次半了!
    毕竟是小美人先给她救出来的,本郡主就深明大义地给殷凰算半次吧!
    所以,如今的唐宝已经不会和殷凰作对,甭管对方怎么想,反正唐宝已经把她当朋友了。
    同殷凰说话自然不再像以前那样呛火。
    上前,赔礼道:嘿嘿我爹真去找你麻烦了啊?对不住!我新得了两坛好酒,都送给你!
    殷凰不屑一哼:你能懂什么叫好酒?
    殷凰呛她,她也不生气,还正儿八经拍胸脯道:保证是好酒!我那些闺蜜和献媚者,都说好呢。
    就你那些猪朋狗友,能懂酒?
    那她们肯定是没法跟你这摄政王比呀。
    殷凰冷哼一声,赏了她一记大白眼。
    她俩跟这拌嘴,那厢夜澜和昭璃也在交流。
    夜澜告诉她,她进后洞不久,这匹白狼便带着一帮人马出现,为首的就是那位自称摄政王的女子。
    那些山贼管他们叫官兵,这夜澜和昭璃倒是不难理解,应该位同无极界各族的执法长老和纠察卫队。
    既然当地人已出面,那她们这些异邦人自然没有再插手的道理。
    本来,夜澜这样一位奇异女子出现在黑风寨,本是极其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询问当然是得询问,夜澜也斟酌着,告诉他们自己和另一位同伴是外乡人,误入此山,遇到这些匪徒,之后的事,便一五一十告知。
    后面的话虽然听着没什么破绽,但两个女子竟然会来这种地方,还穿得这么少,实在古怪。
    殷凰手下第一策士徐元直本想询问个仔细,但殷凰只是打量夜澜一眼,便回他两个字:不必。
    正像昭璃能一眼看破殷凰纨绔伪装下的不凡一样,殷凰独到的观察力和洞察力,也能让她觉出夜澜和昭璃的不同。
    这两位女子举手投足都透着王者之气尤其是这名叫夜澜的女子。
    有这样的风骨,岂能为了五斗米折腰,甘愿任人驱使?
    她们既然不便说破身份,那殷凰便不去深究。反正殷凰明白,她们与宁王的阴谋绝无半点关系。
    听到昭璃和夜澜说话,唐宝才猛然想起来啥,一拍脑门,道:殷凰,你来时有没有带备用衣服来?瞧给这两位司法司的天仙冻的。太后如今越发小气,连司法司的冬衣都不给女使们备下了。
    殷凰斜睨她一眼,没好气道:本王有病?来寻你而已,又不是出远门,还要带着换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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