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镛,你不跟着去吗?”
    卫国骑军主将王镛传达军令之后,他就表现出要立刻离开的迹象,这让南哲很奇怪。支援马邑,王镛手下的一千骑兵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甚至有可能被赵军一口吞掉,连骨头渣子都不剩都有可能。连原本边子白答应的戚邑主力不离城的条件,都破了,这时候王镛却离开战场,又不得让人怀疑。
    可王镛并不在乎,他知道自己是劳碌命,再说了,骑兵的反应总要比步卒快一些,尤其是赶马的技术步卒这辈子都赶不上。只见他笑道:“南将军不用担心,某奉了将主之令去帝丘,将我军大胜的消息给国君传过去,顺便将缴获的战马带回帝丘。交令之后,某就将部下抵达马邑战场。”
    南哲还是料错了王镛,他根本就不是逃离战场。
    将战报送到帝丘很容易,随便派一个信使就能做到。关键是在缴获。
    如果不带着缴获的战马回去,戚邑城内的军民跟本就不会相信上军击败了赵国大军。虽然不过是一部分,但这在卫国的历史中,恐怕也是绝无竟有的胜利。
    就一份军报,很难让朝堂上的诸公相信,卫国的军队,竟然能够在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不利条件下,将精锐的赵国军队击败。
    而带着俘虏的战马前去,就有说服力了。
    毕竟,卫国的高官和大贵族,任何一个人一眼能够轻易的认出来,缴获的战马是否是赵国的战马。因为赵国的马匹在中原诸侯之中,可是奢侈品。数量少,价格高,要是自己的车上套的是赵国的马匹,那么身份和地位就立马可以上一个档次。可怜楚国的不少贵族因为根本就买不到马,套着牛车出门的也比比皆是,丢人呐。
    “将军!”
    南卓不吭声了,但是他的属下却有些愤愤不平,心说:我们固守戚邑好好的,非要让我们去和赵军死拼,这其中的关键让人想不透的话,很容易让人生出一些不好的心思。避免让人怀疑,边子白是故意消耗戚邑的军队,然后保存上军主力。
    但是南哲却一眼就看透了边子白的想法,老成持重之举,没有任何错处。只要等这批战马运送到了帝丘之后,不相信的人也会被逼着相信,上军真的是击败了赵军。这对于如今摇摇欲坠的卫国朝堂有着定海神针的作用。至少,太子训软弱的性格中,至少可以激起一些强硬的姿态。
    不过王镛离开前,却给南哲送了一份厚礼。
    “南将军,戚邑可以留下200匹战马,这是将主曾经说过的,将军不必推辞。”王镛一开口,顿时听到了南哲身后的欢呼声。心中大为不满,当然,他是对南氏族人的短视和不懂规矩而生成的不满,并非是对王镛。
    对于王镛和边子白,他是心存感激的。
    战后,如果有什么可以让他炫耀曾经在战场上是有功之臣的话,恐怕战马是最好的炫耀工具了。高大的赵国战马,雄壮的体态,健硕的蹄子,处处彰显着赵国战马的雄壮和威武。这马要是套上车,懂行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但是这战马肯定不是单独送给他的,戚邑说白了,还是大宗伯南丰的城邑,南氏大房肯定是要最多的好处。接下来应该给他选啊!哪里有你们些个的份?
    你们几个,岂不是白高兴一场?
    南哲也是躬身作揖道:“谢过王兄,小弟愧不敢当,马邑苦战已久,小弟却难以派遣援兵,恐怕公子岐的等在马邑城内骂在下是个胆小的小人。”
    王镛笑道;“将军不必多虑,戚邑按兵不动是将主的号令,谁也不能改变。擅自动用军队,才是大过。南兄,有功无过,何患他人诋毁?”
    “就此别过,他日战场上见!”
    “哲仰慕者,无非是他日战场能和王兄并肩作战。”
    ……
    两人说了一阵互相吹捧的话,自然是乘兴而归。
    送别了王镛之后,南哲立刻升帐准备出兵。卫国的水师数量不多,主要集中在戚邑。帝丘虽然也有些,但是数量不多。可即便是戚邑拥有卫国大部分的水师舰船,但能够动用出战的也不过是十来艘。南哲决定将几艘老旧的舰船留在家里,带上一些轻快的平底船,凑了二十艘战舰,匆匆离港。
    大河渡口。
    一直以来,在大河渡口的赵军都没有增兵的迹象。五千赵军,一直是五千赵军。
    对于庞爰来说,这五千赵军虽然不是边军最为精锐的赵军。但是对付卫军已经足够了。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增兵,肯定会吓跑了卫军。想要再次找个机会歼灭卫国上军主力,恐怕就难了。猛攻卫国的马邑多日,庞爰悟出一个道理,卫国造城邑的技术,绝对要比赵国强大不是一星半点。他竟然猛攻将近一个月,大河边上的马邑,竟然岿然不动。
    这等城邑防御的能力,赵军恐怕几十年都赶不上。
    要是让边子白率领的主力逃跑了,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丢掉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大帐之中,庞爰坐在帅位上,和他并排的是公子重,还有一干诸将。唯独空了一个他下手的位子,那个位子原本属于副将赵广。
    以前,赵广在的时候,他对赵广不假辞色,恨不得一脚将赵广踢出大营,可如今赵广真的被他踢出大营了,却让他心中的怒火更加难以克制。
    废物。
    饭桶。
    没用的东西。
    一口气,将边军积攒了十多年的骑兵全部都葬送在了卫人手里,赵广的才能恐怕是负数。这时候他不免生出一些恨意来,要是自己当初太不待见赵广,换一个人带着骑兵去寻找卫军主力,恐怕就不会这样了吧?
    后悔药没有地方可以买,再说了,他也没有猜到边子白竟然将平邑,朝歌的军队都抽调一空之后,将主力埋伏在了荡阴附近,显然是早有准备。庞爰不得不为边子白的胆大暗暗叫好,但是他不赞成这种做法,太冒险了。
    原本以为不过是卫军偷袭粮道的一支偏师而已,没想到的是竟然是卫军主力。这是他作为主将的失策,但同时更大的问题出在赵广的身上,这家伙竟然躲在大野泽里?还一连躲了好几天,这不等着让为卫人来火攻吗?当然,赵广也有自己的问题,除了大野泽之外,根本就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藏得住六千骑兵的地方。不躲在大野泽,就等于是招摇过街,等于告诉卫军,赵军来了。
    陶丘是没有接到骑兵打败的消息,主要是荡阴到陶丘的大道上,被仲叔牙的军队控制了,消息传递不过去。但是赵军大营之内已经接到了消息,而且派遣了信使出去。唯独庞爰生气的是他的信使竟然要从巨鹿兜一个大圈子才能将信送到陶丘,甚至更远的邯郸。
    现在他只能祈祷,陶丘不要出事。一旦陶丘出事,他的军旅生涯也就走到尽头了。
    就算是战争最后赵军大胜,恐怕也难以弥补陶丘和骑兵两大败仗的失策。要是赵章怪罪下来,恐怕他真该为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担忧了。
    “将军,对岸卫军已经在我河岸大营五里之外安营扎寨。”
    渡河过来的军士似乎也嗅到了大营之内凝重的氛围,单膝跪在地上,埋着脑袋,不敢说话。
    庞爰扭头看向了公子重,在边军之中,庞爰是主将这没错,但公子重代表的是国君,就连庞爰也不敢越俎代庖。就见公子重吐出一口浊气,仿佛给人一种气馁的颓丧,开口问:“庞将军,此战……”
    “我河岸大营有五千人,卫人最多一万。但是只要一个时辰,我军主力就能源源不断地从大河南岸增援到北岸。此消彼涨,我军在兵力上并没有吃亏。”庞爰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他必须要在要军中表现出一种强硬的姿态,虽然眼下,他的这种姿态的信服力大大降低。但是他坚信,只要将卫军主力歼灭在大河北岸,他的威信就会涨起来。不同于以往,卫国一旦丧失了边子白麾下的上军主力,不仅仅卫国在大河北岸军力空虚,只要赵军趁势而入,必然成为赵国的领土。
    尤其是卫国大河南岸,兵力会更加空虚。
    马邑被围困了这么久,连一支援军都没有出现过吗?
    这正常吗?
    如果不正常,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卫国南岸兵力空虚。
    这个判断很正确,如果边子白在场,肯定会给庞爰的判断高呼一声:“采!”
    卫国三军,上军在大河北岸。下军被赵军控制在了马邑城内,动弹不得。留下来可以机动的作战兵力就是剩下了戚邑的守军,还有就是在帝丘的中军。
    帝丘乃国都,根本就不可能出兵增援任何一方。
    而在戚邑驻守的正规军数量不多,农兵的战斗力不强,也难以做出增援友军的行动。可以说,庞爰麾下的赵军虽然有损失,但是已经成功的将卫军的三大主力都给分割开了。一旦有一个被击破,那么就会形成一种各个击破的局面。
    庞爰对此信心十足。
    面对信使,他表现出了主将该有的气度和从容:“告诉雷横,我不看他斩获多少,也不要他发动进攻,但是他必须给我将边子白的主力死死的钉住在大河北岸。不能让边子白有任何动弹的迹象。不管是卫军进攻,还是退避,都给我死死的缠住对手。等待援军抵达。最多半个多月,大河就要封冻,要提防边子白率军逃跑!”
    “诺!”军士得到了军令,立刻起身离开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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