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高俅打不过李云,就李云这张臭嘴,他说什么也要将其撕烂。
    不能人道。
    岂不是骂他是个没用的宦官,摆设不成?
    这个问题,关乎一个男人的尊严。
    高俅又不是宦官,又没给切了,他自然是可以人道的,但是……一言难尽啊!
    关乎到自己的尊严,他说什么也不敢爽利起来,警觉的如同只出洞口的兔子,总觉得有不坏好意的眼睛,窥视着他的后背。良久,高俅才反应过来,必须要给自己解释一番,要不然真坐实了,他真的成异类了。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驳道:“谁说的,我就是不能使女子有孕,那玩意好用着呢,但是多是做无用功而已。”
    高俅偷偷抬眼偷看了一眼周围,发现三道目光,投射出的都是怜悯。这时候,他其实心里有点后悔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诸位,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对对对,小弟说错了。”李云也感觉到刚才的已经深深刺痛了高俅,急忙抱拳作揖,向高俅赔礼。
    其实对高俅最好奇的是李逵,之久之前,他第一见到高俅的时候,就觉得高俅身强体壮,怎么可能会没有子嗣,非要认个同宗的堂弟当义子?
    后来……他也渐渐的忘记了这档子事。
    高俅继续道:“其实小弟有过妻室,当初高某跟着学士去了杭州,当时杭州大水,百姓流离失所,高某已经是成年儿郎,在学士的提点下,大奶奶的帮衬中,和一家中遭难的女子成婚。之后几年,婚后也算相近如宾,但却苦于一直没有子嗣。后来女子受不了流言蜚语,高某这才让其离开。之后,我那……不对,她很快改嫁有了身孕。”
    李逵闻听,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是有病!让医者看过吗?”
    不孕不育而已,在大宋,真的会让左邻右舍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看来高俅或许真的是不孕不育,但也不至于让他才二十多岁就生出收养嗣子的举动出来。
    这关乎子嗣繁衍,高俅就算是平日里洒脱的性子,也不敢小觑。高俅早就有过担心,这种担心一度让他愁眉不展,被性格跳脱,正在专研医学的苏轼看在了眼里。
    自学医术的苏轼苦于没有能放心‘下药’的对象,眼瞅着身边的高俅得病了,自然要好好关心一番。
    不得不说,苏轼对高俅的病情很重视,也想过无数的办法,还吃了不少补药。可是高俅的病情,似乎一点都不见好。时间长了,高俅气馁了,苏轼也觉得高俅没救了,只能残忍摇头。这也是导致高俅和离的最终原因。他内心最后一点希望之火幻灭了。
    李逵闻听高俅竟然找了苏轼这个野郎中,气地直埋怨:“你怎么去找了师祖他老人家?”
    “学士待我情同父子,此事找寻常医师高某实在难以开口,也只能让学士帮忙了。”高俅说到这里,还是满满的感激。不得不说,苏轼给高俅治病真的下了大本钱。甚至没钱的时候,他老人家还带着高俅亲自去山上采药。这份情谊,高俅这辈子都还不清。
    可问题是……
    苏轼的医术就是稀疏平常的很,找他治病一通猛虎操作之后,他老人家把病人的病情耽搁治坏了,这种情况至少要占据九成,只有一成的机会瞎猫撞上死耗子,有药到病除的运气。
    苏轼当初之所以敢给高俅治病,那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医术有着盲目的自信。苏轼的自信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王霸之气。让人生不出哪怕一丝的怀疑。更要命的是,他老人家对不擅长的事有时候会有很清楚的认知,但经常是盲目自大。比如说厨艺,他坚信自己厨艺惊人,实际情况是他经常做出让人哭笑不得的菜肴,把自己给吃恶心了。
    当然,更多是他真的有这份能力和才华,比如画画,书法,治学。
    但医术,绝对是苏轼身上为数不多的毒点之一,水平稀烂,却固执的以为自己是当世苏神医。
    说起神医,不得不说起当年杭州城爆发的时疫,苏轼用一张从江湖郎中手中购买的方子,活人无数。一场瘟疫,在他老人家手里竟然瞬间被瓦解。这也是他老人家治病救人中最大的一次大运。
    杭州城内,万家生佛,人人喊苏轼为神医学士。
    可问题是,苏轼治病成功的案例,似乎……只有这一次。
    李逵被高俅的天真吓出了一身冷汗,唏嘘道:“高兄,你就没想过另外找人看看?”
    “找谁?”高俅随即脸上露出坚毅之色,朗声道:“学士都没办法,谁还能给某治病?”
    “高兄,你忘记了,前年师祖他老人家生病,硬说自己是热症,胡乱吃了一个月的药物,都快下不来床榻了。要不是佛印法师来扬州礼佛,探望了师祖,给他王姨娘重新开了方子,还骗他方子是原来的方子,说不定那年冬天,师祖都要熬不过去。”
    李云在边上大急。苏轼不仅仅可爱,同时也非常固执。他老人家认定的事,撞破了脑袋,也不会回头。就像是自己给自己开的方子,就算是药死自己,也绝不回头。
    他看高俅的眼神就像是看个傻子,自家师祖的水平,绝对是江湖野郎中的超度手级别。还是极端自信的那种野郎中,似乎天下没有他治不好的病。
    可他经常都把家里人吓得魂飞魄散的乱吃药,好在他老人家洪福齐天,每次都能有惊无险。要不然,大宋文宗,早就挂了。
    李逵也劝道:“高兄,换个人看看吧,安道全就很不错。找他说不定有转机。”
    “他,太年轻了点吧?”高俅也明白,安家老爷子是御医,安道全的医术可以信任。但终究年轻了一些,总给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样子。
    李逵道:“高兄,即便是病情被延误了,你才多大,二十六七岁就过继儿子?过继堂弟,这等糊涂事怎么能做。即便事情病情无法治愈,你娶妻之后几年,收养个乖巧伶俐的女娃从小养大,至少和你也亲近一些,等长大了,再从族里选个老成稳重的子弟做女婿,生了儿子还姓高,这岂不是亲上加亲?”
    “如今找个比你才小了十来岁的小子,还是堂弟的身份。你也知道当今陛下最是注重德操,真要是有人用此事来隐射攻讦你,你觉得陛下会怎么想?到时候好事变成坏事,岂不是更糟糕?”
    高俅听李逵这话,顿时警觉起来。没错,万一因为这件事,丢了伴驾的差事,他就到头来是一场空。
    李逵的建议,不得不说,是个让他很心动的建议。真要是自己没办法延续子嗣,但他还年轻。如果养女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再入赘个女婿,岂不是比高坎要强无数倍。再说了,真因为这点事被皇帝厌恶,简直就是自毁前程。
    想到此处,高俅用力点头道:“人杰,幸亏找你商量,要不然高俅险些酿成大错。可高坎这……”
    “这次给予警告。以后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他怕了再说。”
    花花太岁,李逵怎么可能瞧得上眼?再说了,正经武人都非常反感那种用强的好色之徒,他李逵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绝对不能和花花太岁这等下三滥混迹在一起吧?
    李逵站起来,走到高俅的身边,拍了拍高俅的肩膀道:“高兄,如今最紧要的是看病。安道全多半在家,我们马上过去,今日就知晓结果。”
    “范兄,你也要出门。”李逵和李云在身边,高俅还觉得不太丢人,主要是和李逵、李云吃住在苏轼家中也有两年,不在乎丢不丢人,都很熟。
    但范冲不一样。
    面对高俅的询问,范冲愣住道:“我们是朋友。”
    “什么时候的朋友?咱怎么不知道?”面对范冲的自来熟,高俅心中腹诽不已。他从来都没有将范冲当过朋友,范冲多半也不会有这样的心思,而是看热闹。
    随即,几人匆匆来到了安道全家中。
    问清了来意,安道全诊脉之后轻松道:“没啥大问题,太虚了些,给你开张方子,不用煎药,只要泡水喝,最多一年即可。”
    高俅觉得有点不敢相信,迟疑道:“就这样就完了?”
    “你以为呢?”
    安道全翻着白眼道:“也有更快的法子,用小刀在那地方割个小口子。”
    高俅听到这些,双腿夹紧,急摆手道:“不用了,泡水的方子很好。”
    “对了,期间要节制,但也不用完全避讳人伦之事。”作为一个不正经的神医,安道全扣扣索索的拿出一个瓷瓶,对高俅道:“在下有助兴之神药,可助高兄弟一展雄风,只要五贯一瓶,一次一粒,用过都说好。”
    高俅无端的闹了个大红脸,逃跑似的离开了安家。
    人生最大的遗憾,有了转机,对于高俅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春雨般来的及时。
    而对李逵来说,他们要开始在科举之路上开始筹备最后的冲刺。至于想要认干爹却被李逵无端破坏的高坎,不仅没有抱上大腿,还让李逵叫来了邱宣怀,让他以钱庄的关系,将高坎丢到了祥符县的大牢里。
    理由,很简单。
    背着家里人,擅自篡改辈分,扰乱宗法的由头丢进了祥符县的大牢里。开封府有十六个县,祥符县正是管理开封府外城的县衙。过堂一句话都没问,就被打了一顿板子,好不凄惨的关进了大牢。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天他正在大牢里睡得迷迷糊糊之间,突然有典狱用棍子打牢房的栅栏,训话道:“起来,起来,都给某精神点。”
    高坎看到贵公子模样的年轻人,手中捏着香帕在牢房口站着看了一眼,就要转身离开。他似乎突然从心底生出了希望,对着贵公子的背影大喊:“大老爷,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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