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强烈拒绝,他甚至觉得起居郎这个职位就很变态,天天盯着皇帝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好吧,还有第三点吗?
    沈嘉想了想,摇头,没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两人在御花园坐的时间太长了,不得不回到御书房,门一关,赵璋又忍不住将人抓到怀里又亲又摸,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对,真想将人按倒在床上。
    第二天,宫里就下了圣旨,调任沈侍讲到户部任郎中,正五品,因为之前有个吕宏斌直接提拔为工部郎中,沈嘉这一调令倒不算出格,只是户部不比其他地方,总是惹眼的。
    听到的人无非就是感慨一句:果然沈大人深得圣宠啊。
    给沈大人贺喜了,这是双喜临门啊,既得了美人又升了官,好事都让沈大人占尽了。回到翰林院后,沈嘉接到的第一个贺喜就是崔修竹,虽然还是有些阴阳怪气,但好歹不敢在沈嘉面前摆谱了。
    多谢崔大人,也祝您早日高升。沈嘉好脾气地回道。
    崔修竹气得够呛,却也不敢再得罪沈嘉了,随着两人差距越来越大,崔修竹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了。
    其他翰林院同僚也纷纷上前给沈嘉贺喜,圣旨赐婚,这件事背后里大家议论纷纷,但面上总归是喜事。
    和沈嘉关系较好的几位翰林学生拉着他私下问:沈大人,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好端端的给你赐婚了呢?那位柳县主
    柳嬿婉可是长安名人,柳家没败前柳嬿婉可是长安第一美人,深得各家公子追捧,柳家遭难后,多少人都捧着银子想把这位美娇娘买回自家,可惜她进了教坊司,最后又进了宫,虽然是最低位分的美人,但那也是皇上的女人,大家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没想到时隔三年,皇上居然会把这位大美人赐婚给臣子,不少眼红的男人酸熘熘地说:不过是残花败柳而已,皇上也真不够地道的,真要赐婚,皇家公主郡主里难道没有合适的人选吗?我看这沈嘉受宠也有限。
    也有看的明白的,之前才放出了娴妃和宋昭仪,现在连柳美人也离宫了,宫里只剩下刚升为皇后娘娘的魏锦容,还有被禁足的蒲秀芳,可以见得,皇上应该是对皇后娘娘情根深种了,为了她不惜遣散后宫呢。
    哦,原来如此。大家深深觉得这就是皇上遣散后宫的真相,这是帝后琴瑟和鸣,不容其他女人插足啊。
    好一段感人至深的爱情!
    沈嘉听完大家的问题有些尴尬,总不能这是皇上暗度陈仓的计谋,心虚地回答:大人们见谅,皇上怎么想的微臣也不知道,柳县主人美心善,能赐婚给我,也是我的荣幸。
    人美心善是没错,和沈大人站在一起真是一对璧人。曾经有幸见过柳美人的杨大人说。
    不知婚期在什么时候?我们可是要去讨杯喜酒喝的。
    那是自然,皇上感念柳家家破人亡,决定让县主将家人先安顿好,等明年秋高气爽时再成亲不迟,正好那时候家父家慈也到长安了。
    皇上真是仁慈啊!大家感慨道,觉得这样的安排真是再妥帖不过了,到时候双方都没有遗憾,这个婚礼肯定也就更完美了。
    沈嘉面上笑得开怀,心里早哔哔开了,真实原因哪里是这个,只是赵璋不想他太早成亲而已,要不是他年纪确实大了,拖不了两年,他恨不得把婚期定在大后年。
    沈嘉升官,肯定是要好好宴请宾客的,旧的同僚要请,新的同僚也要请,于是选了一个天气好的日子在天香楼摆了十几桌,不请自来的官员还很多,让他一度误以为自己不是要去户部当郎中,而是一跃成为户部尚书。
    在此期间还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就是太后娘娘身体不适,皇上感念她老人家在宫中生活烦闷,特命准皇后娘娘陪着太后去小汤山度假,而封后大典也定在了隆冬十二月初五,离此时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大臣们认定了容嫔乃是皇上的真爱,对太后离宫一事也没什么好说的,想必皇后娘娘是想趁此机会好好孝顺婆婆,博取好感呢,毕竟太后最看重的是蒲家出身的芳嫔。
    第二件事,太后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群人在皇宫外敲响了登闻鼓,状告蒲家一百二十条滔天大罪,震动了朝野。
    大晋朝的登闻鼓立在午门外,有士兵把守,并非想敲就能敲的,必须有状纸,有被告,庆嘉帝登基前,击鼓鸣冤的百姓必须先笞五十,后庆嘉帝觉得登闻鼓就是给民众伸冤用的,便免去了刑罚,但如果是诬告,则要下大狱,按照影响大小关个三五年不等,可比笞五十严厉多了。
    一般百姓就算有冤屈也不会跑来敲登闻鼓,顺天府外的大鼓也能替他们伸冤,而这一任的顺天府尹深得民心,是天下驰名的青天老爷。
    我有些不好的预感,感觉要变天了。内阁大臣们一听说这事,就明白太后离宫的缘由绝不是身体不适,恐怕这是陛下早安排好的。
    陛下这是要对蒲家下手了?礼部尚书楚荣威小声问道。
    徐首辅扫了一眼在座内心惶惶不安的众位大臣,笑了一下,大家紧张什么呢?蒲家坏事做尽,要倒是迟早的事,只是老朽原以为皇上会等太后大行后,没想到咱们这位皇上还是这么干脆果断!
    首辅大人莫要忘了,咱们这些人谁家没收过蒲家的礼,谁家和蒲家没点拐弯抹角的姻亲关系?要是皇上要清算的彻底,咱们都是那根上沾着的泥,谁又能干净得了呢?
    既然知道大家都一样,那就闭嘴吧,法不责众,陛下会不知道这一点吗?徐首辅最聪明的地方就是会审时度势,蒲家倒台不算意外,从蒲坤鹏的死开始,这应该就是一个局,是他们陛下引着蒲家慢慢进入陷阱的局。
    真是可怕啊,赵璋才几岁?对自己的外祖父家竟然也能如此心平气和地下手,说到六亲不认,凌靖云也比不过他。
    徐大人,您之前不是还想招沈嘉为婿吗?怎么下手这么慢,竟然被皇上捷足先登了。户部尚书周擎笑眯眯地问。
    这件事满朝文武都知道,不过后来沈嘉坐了几个月的冷板凳,首辅大人就没提这事儿了,周尚书此时此刻提出这么一句,显然是想看徐首辅笑话了。
    周大人新得了个好下属一定很开心吧?不如先想想怎么招待这位天子近臣,他落到户部的地盘上,可不见得就是好事。徐首辅压低声音回讽道。
    如今沈嘉身上贴着天子近臣四个字,哪个衙门都不愿意用这样的人,谁家没点小秘密,要是被沈嘉知道了转告给皇上可就糟了。
    周擎面上淡淡,一点也不担心的模样,听说沈大人精通算数,我户部正缺这样的人才,他能来户部当然是好事,徐大人就不必费心了。
    呵呵,那最好。
    朝中派系复杂,赵璋上位后狠狠治理了一番结党营私的官员,现如今,连首辅大人也不敢说自己权倾朝野,六部尚书中有好几个都与他不和,这也是皇帝精心策划的结果。
    周尚书的好脸色一直持续到出宫,一钻上自家的轿子,他立马就放下脸来,他侄儿周砚之和沈嘉是同科进士,看看如今,一个在外当七品县令,一个已经是五品郎中了。
    当初以为,三年一次的调动会是他侄儿的一次机会,如今看来,这个机会还是太慢了。
    沈嘉第二天就去户部上任了,侍讲一职皇上没有指定新官员接任,故而连交接都省了,而户部之前那位钱郎中因为犯事被贬了官,这才让他补上。
    得益于他这段时间的出名,户部上下都知道他,再看他的年纪和相貌,几乎一眼就能断定这位就是新来的沈郎中。
    五品郎中刚好够格上朝,但沈嘉刚上任,手续还没办全,因此今天还能偷一天懒,想想以后每天早上卯时就要上朝,他全身都叫嚣着拒绝。
    原来是沈郎中,失敬失敬,周尚书昨日接到消息就通知我等了,交代我等要好好招待新人。接待沈嘉的是一名中年人,留着山羊胡,一脸精明,更像是个商人。
    这户部把控着全国财政,想必个个都是精算师级别的,脑子不知道有多灵活,沈嘉不得不小心应对。
    正是下官,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唿?
    你我皆为郎中,唤我一声冯兄即可。
    沈嘉从善如流,喊了句:冯兄好,不知我以后该做些什么,还请冯兄教我。
    客气,昨日周尚书已经做了安排,之前的钱郎中是负责每年对账的,但这件事刚交给了为兄,尚书大人的意思是让你先去看看旧账,了解一下情况,之后再细分。
    沈嘉笑着点头,如此也好。他心想:看来自己的到来并不受欢迎,一个五品郎中在朝廷里也算是个人物了,放到地方基本与知府同级,职权重大,能过手的账目非常多,如今只让他去看旧账,显然是并不信任他。
    不过这也正常,管着钱的人都谨慎小心,要是谁来都能接触到核心账目,那才有鬼了。
    冯丘贵领着沈嘉去了放档案的地方,只开了外间,指着四面全是柜子的屋子说:这里就是过去三年各地上报的税收清册了,沈郎中先挑一部分看一看,大致了解一下各地的税收流水,以后八成也是需要你来负责对账的,说句托大的话,咱们户部每天盯着这些数字看,眼里看到的也不是钱,全是一条条记录,没点敏感性可办不好差。
    小弟明白,多谢冯兄指点。沈嘉一眼就看得出来,能被这么随意堆放的档案肯定不是重要账册,估计就是各地送来的一些底稿,不过第一天来,不管是什么他都要接着。
    那你先看,为兄去忙了,午时有供饭,到时候我来喊你。
    沈嘉道了谢就一头钻进档案室了,冯丘贵见他还算听话,笑眯眯地离开了。
    回到办公地方,其他官员朝他挤眉弄眼,低声问:还是冯兄厉害,三言两语就把新人搞定了。
    冯丘贵谦虚地摇头,这没什么,每个新人来总是要先学习学习的,账务上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上手。
    可不是,一个这么年轻的状元郎,过去十几年肯定都忙着读书写文章,怎么可能懂账务上的事情,确实该先学学。
    可听说沈大人深得皇上器重,若是皇上问起他来可怎么办?
    冯丘贵淡定地说:这才刚开始呢,皇上能问他什么?难道他能说现在做的事情不好吗?等他弄明白了那一屋子的账再提其他不迟,可不是我们故意为难他。
    冯大人高见!其他官员纷纷附和。
    沈嘉先打开档案室的两扇窗户,这里应该很久没人来过了,灰尘很厚,他先去拿了一把鸡毛掸子想把灰尘扫一扫,看管档案的小吏吓了一跳,忙抢着去干活。
    对于他们这些不入流的小吏来说,五品郎中已经是非常大的官了,哪有让大官自己干粗活的道理,更何况这位沈郎中长的俊逸非凡,跟谪仙似的,小吏也舍不得弄脏他身上的官服。
    大人您先去外头坐一坐,小人先把里头弄干净了你再进来,也是小人疏忽了,以为不会有人来这里找东西。
    沈嘉前世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什么都是自己做的,搞卫生、写材料、烧水泡茶什么都干过,这点卫生还是做的清楚的。
    不过看那小吏诚惶诚恐的模样,沈嘉也就没坚持,但也没独坐在外头,而是倚着门框与他说话。
    兄台在这儿干多少年了?
    可不敢当,大人喊我老陈头就行,我在这儿干十三年了。
    那可是老资格了,家中还有谁啊?俸禄够养活家人吗?
    提起家人,老陈头眯着眼睛笑起来,露出一排发黄的牙齿,刚才沈嘉就注意到了,这老陈头喜欢抽水烟,而且是偷偷地抽。
    家里还有老母妻儿七八口人,也不单单我一个人赚钱养家,我婆娘会做绣活,带着两个闺女给人家绣点东西,赚的倒是比我多些。
    那婶子可真能干!沈嘉真心实意地夸赞道,这年头的妇女基本不识字,从小也没机会学什么特长,能有个赚钱的本事非常不容易了。
    老陈头欣慰地笑了,显然在家里还是很敬重妻子的,谦虚地说:也是没法子,我一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家里孩子多,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沈嘉赞同,这年头,平民百姓家谁都过的不容易,能得温饱就很满足了。
    他继续问:你除了看管这间档案室还管着其他地方吗?
    这个院子里的三间档案室都是归我看管的,都不是重要东西,大人们很少来翻阅的,隔几年就销毁了,沈大人是要找什么?
    沈嘉心道:果然如此!面上镇定地说:我没找什么,就随便看看,了解一下各地的税收。
    老陈头想到这位是刚来的,顿时了然,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户部可是人人挤破头想进的衙门,但岗位就那么多,自然是有人看不惯新人的。
    他笑了笑不好说什么。
    过了两刻钟,老陈头收起工具走出来,差不多可以了,沈大人先看,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我,这里头什么东西收在哪里我最清楚了。
    好,谢谢。
    老陈头吓了一跳,这年头可不时兴大老爷给下头人道谢,何况他也没干什么,不敢当。出去后还心有感慨:好看的人果然都很善良,沈大人真是个好人啊!
    第一天,沈嘉也没指望真看出什么来,边走边看看架子上都放着什么,时不时抽一本下来翻翻,也不仔细看,看看地名,看看总目录,能了解的情况也不少。
    到了中午,冯郎中打发一个随从来请他去用膳,户部的食堂比翰林院高档多了,直接请了城里非常有名的大酒楼送的席面,大冬天里,一般人家家里只有萝卜白菜,这家酒楼还能送来好几种蔬菜,真是财大气粗啊。
    沈大人喜欢吃什么可以让下人送个单子去望春楼,咱们这个月的膳食都是望春楼送的,他们会根据各位大人的口味每天调整菜色,这样对大家公平些。冯郎中善意地提醒沈嘉。
    沈嘉不是太挑食,他挑菜的味道,像宫里御膳那级别的他基本什么都吃,这望春楼的饭菜虽然及不上御厨,但跟天香楼、喜登楼相比还是更胜一筹的。
    他好奇地问:难道每个月订的酒楼不同吗?
    那是肯定的,再美味的佳肴天天吃也腻啊,咱们尚书大人体恤大家,让大家选出了长安城里比较好吃的十家酒楼,每个月换着来,也能换换口味。
    沈嘉高兴地说:那在下可就有口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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