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璋正想说什么,突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声响,他谨慎惯了,手指摸到戒指上的机关,耳听八方。
    就在这时,屋里的屏风突然倒下,一名身着太监服饰的男人手持拂尘跳了出来,赵璋惊唿一声:袁公公,你意欲何为?
    这人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公公,太后的心腹,此时怒视着自己,伸手从拂尘中拔出一把利剑,直接朝赵璋刺过来。
    你该死!
    放肆!快收手!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赵璋也顾不上太多,一把抓住太后的胳膊将人扯到身后,同时暗器对准袁公公,朝外喊道:来人!
    两相对峙,赵璋突然发现对面的人并非袁公公,乍一眼是一个人,但他与袁公公很熟悉,哪怕细微的区别也是区别。
    你是
    对方大笑一声,拔掉假胡须,又抹掉脸上的妆,露出了蒲战的脸,只是他比上次见面老了十岁不止,目光阴鸷,赵璋,你没想到吧,我们竟然还有见面的机会。
    外祖父是怎么混进宫里来的?赵璋突然想到,魏锦容说过,在回来前的某一天夜里,有人看到有到黑影闪进了太后的厢房,他后退一步,低声问太后:母后带他进来的?
    蒲战没有立即动手,而是看着太后说:玲儿,我们之前不是谈妥了吗?你为什么不动手?
    赵璋心惊,回头看了眼太后,这是他的亲生母亲,哪怕此时他也不敢想象对方会害他。
    太后别开脸,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果真是母子,连这背信弃义的嘴脸都是一样的,当初为了扶持你们上位,蒲家出了多少力?蒲家精心敛财为的是什么?其中有多少是进了你们的口袋?有多少是为了你们的事情才做的?如今过河拆桥,没门!
    赵璋能登上皇位可不是一帆风顺的,当时几个皇兄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不仅是他,连太后也要没命,蒲家在夺嫡之战中确实出了不少力。
    但要说是为了他们母子才做下了这些恶事,赵璋是不敢苟同的,他一没收兵买马,二没造反谋逆,需要多少钱?何况他登基后给蒲家的赏赐多如牛毛,什么也还清了。
    玲儿,你别犯傻,赵璋可不是以前的赵璋了,他现在为了名声对付蒲家,以后就能为了其他事情对付你,你以为他很孝顺?如果在你和他心爱的人中选一个,你觉得他会选谁?
    蒲战看到赵璋面上一闪而过的紧张,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人都是有弱点的,赵璋的弱点不是你,不是我,更不是庭儿,而是他的心上人,你别犯傻,如果我们当初扶持庭儿上位,根本就不会今天这些事情发生。
    别说了!太后怒喝一声,指着蒲战说:哀家答应过送你远走高飞,不让皇上找到你,你为何还不满足,一定要离间我们母子之情才好吗?
    蒲战的这番话,无论谁听了都以为她与他达成了协议,赵璋心里会怎么想?他会以为自己的母亲要害自己给侄子让位。
    裂缝一旦产生,以后想要修复就难了。
    赵璋见没人进来,也知道太后在其中确实做了手脚,但不知道她想怎么做?是站自己这边还是站蒲战那边。
    濯儿,你收手吧,你外祖父年事已高,也没几年好活了,就当给母后一个面子,母后会将他安置妥当的,以后肯定不会再回长安,你觉得如何?太后心累地问。
    朕可以不要他的命,但蒲家的死士必须全部交出来,否则朕无法安心。
    呵呵,你是怕我还会派死士去要你心上人的命吧?可惜啊,晚了一步,他们早跟着出发了,此时此刻,说不定他们已经得手了。
    上次我没想要他的性命,只想活捉了当个筹码,如今我自身难保,也不想要玩游戏了,我只想要他的命!
    你敢!赵璋怒气攻心,手指微动,几枚细针飞射出去,蒲战曾经也是领兵一方的将领,武功高强,虽然老了,但身手依旧很好。
    他避开暗器,朝赵璋攻来,两人在偌大的厅堂里交手,太后退到角落,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分外讽刺,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儿子,她居然不知道该帮谁。
    第五十章 受伤
    赵璋的暗卫们就算被绊住了脚也不可能绊住太久,很快就有人来救驾,蒲战一见来人就知这次行动要失败了,失败意味着自己这条老命就要交代了。
    他千方百计进宫,又劝了太后好几日,终于见她愿意妥协了,于是才下狠心搏一搏,但到底大势已去,他想要赵璋的性命谈何容易?
    没想到小时候外祖父教你的功夫如今报应在了自己身上,早知如此蒲战话说到一半,突然身子转个弯,长剑朝太后刺去。
    太后本就浑浑噩噩,见到这一剑朝她刺来也毫无反应,闯进来的暗卫从四面八方将蒲战包围,可谁都来不及去救太后,太远了。
    赵璋是唯一离太后最近的人,可他手里没武器,刚才完全是靠着灵活的身手和蒲战周旋,他根本无暇思考,踹起地上一把倒下的椅子砸向蒲战,随即朝太后扑过去,将她护在怀里。
    蒲战被椅子砸中了腿,身体一弯,手里的剑依旧毫不示弱地刺出去,只是方向由原来的高度略低了几分。
    皇上!
    濯儿!几声惊唿,暗卫们也不再想活捉蒲战,手里的暗器不要钱似地朝蒲战砸过去,很快就将他射成了筛子。
    禁卫军看到暗卫发出的信号也匆匆忙忙赶来,姚沾速度最快,踹开大门冲进来,看到的却是赵璋身后插着一把剑的画面,吓得面无血色,双腿发软。
    皇上
    快传太医!
    赵璋能感觉到身体的血液在往外流,听到周围各种混乱的唿喊声,但他思维很清醒,还能命令姚沾:封锁宫廷,搜查蒲家奸细,朕受伤的消息不得外传,只传洪院使来给朕诊治他顿了顿,最后吩咐了一句:慈宁宫闭宫三日,让皇后将慈宁宫所有下人都撤换掉。
    姚沾爬过来扶住他,他先查看了皇上的伤势,见那把剑是插在皇上的后腰上,顿时心里松了口气,然后连忙让人按皇上的吩咐去办。
    慈宁宫的下人都被蒲战假扮的袁公公指使开了,此时被一群禁卫军粗鲁地拖出去,全部押入慎刑司看管。
    洪院使背着药箱急忙跑来,身后跟着两名药童,姚沾检查了一遍才放他们进去。
    随后,凌靖云得到消息赶进宫,慈宁宫就被锦衣卫接管了,姚沾也知道凌靖云办事比自己缜密,于是带着人搜查宫里的细作。
    皇上受伤的消息暂时没传出去,但蒲战乔装入宫的消息却是瞒不住的,他的尸体运出去的时候许多禁卫军都看到了,而且姚沾搜查皇宫也需要一个理由。
    很快,朝中顾命大臣紧急入宫,在御书房外求见陛下,杜总管一脸焦虑,平时的笑容消失不见了,一脸凝重地对他们说:各位大人请回吧,接下来三天皇上无心早朝,命内阁共同商议朝政,有决议不下的大事再送入宫给皇上御批。
    这可是赵璋登基后首次罢朝,大家心里都有些不安,徐首辅拉着杜总管问:公公给句实话,我等还需要做些什么?宫里的事情我们就不细问了,只想知道皇上是否安好?
    各位大人放心,皇上无碍,只是太后受了轻伤,皇上放心不下,因此这头几日都会在慈宁宫侍疾,但如有大事,皇上还是会出面处理的。
    听他说的坦荡,大家心中稍安,皇上才登基三年,膝下无子,如果真有个意外,那么大家心里就该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不过见杜总管还能站在这里,宫里也没什么大乱起来,想必确实只是太后受了伤,可是太后又为何受伤呢?
    联系到蒲战的死,大家心里有所猜测,可惜一时半刻也不好深查,否则可就说不清意图了。
    太后受伤,皇上侍疾乃孝道,臣等自当替皇上分忧,请杜总管告知皇上,让皇上放心。徐首辅作为代表应答道。
    杜总管通知完了他们也就算任务完成了,他还得与禁卫军一道盘查下人,便说:那大人们就先回去吧,把差事办好要紧,皇上多年来励精图治,能趁此机会休息几天也是好的。
    大臣们纷纷表示忠心,然后一起出宫,对于宫里发生的事情他们也很在意,可如今后宫里除了一位皇后谁家都没人,加上禁卫军正在搜查细作,有眼线也不敢用了。
    洪院使替皇上拔了剑,伤口很深,但庆幸的是没有刺个对穿,皇上,臣先给您止血,之后几天务必要卧床休息,夜里也得有人寸步不离地守着,要是发热就麻烦了。
    赵璋趴在床上,脸色是少见的苍白,点点头,对守在一旁的凌靖云说:你替朕去看看太后,就说朕没事,让她别担心。
    是。凌靖云冷着脸走出去,太后看到他那张黑脸连问话的欲望都没有,听了几句干巴巴的转述,摆摆手让他退下。
    慈宁宫往日都是热闹的,年纪大了,太后就受不了太冷清的环境,可如今这宫里的下人全都被撤走了,新的下人还没送来,她连想喝水都没人替她倒。
    直到此刻,太后的心情还未平复,蒲战与赵璋一死一伤,她这辈子最亲近的两个人就这样反目成仇,且儿子经过这件事必定要与她离心,这让她接受不了。
    她想去看看儿子,又拉不下面子,说到底赵璋还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
    哎想起父亲最后提起的赵璋的心上人,太后突然不敢去问了,不管那个人是谁,自己都无权再反对了。
    宫里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传到民间,离长安越来越远的沈嘉就更不知道了,不过信传回去好几天了也没收到赵璋的回信,他以为赵璋是生气了,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说几句好听的了。
    每路过一座城,沈嘉他们都会停留几天,并不会每个地方都查账,更多的是走走看看,遇到官府在赈灾的也会从旁协助。
    通州县令的事情他们并没有特意隐瞒,很快北方的官员都知道了,有这么个前车之鉴,大家也都不敢动小心思了,只恨不得将今年的赈灾做的越细越好。
    半个月后,沈嘉一行人到了大名府,这里是北方众多府城中最繁华人口最多的州府,知府姚奇然是姚沾的二叔,也是第一批跟随赵璋的人,深得赵璋信任。
    沈嘉他们抵达大名府时已经天黑了,还未入城就见城门口一顶顶帐篷整齐排列,马路上的积雪也被清理干净,看起来井井有条。
    阁下是否是长安来的天使?早有官吏等候在一旁,看到沈嘉这群人立即迎上来。
    钦差巡查已经不是秘密,沈嘉他们每到一座城都会受到热情迎接,沈嘉坐在马车里听到外头的对话,咳嗽了几声,拿起一旁的水壶又喝了几口热水。
    他在三天前感染了风寒,起初发了烧,喝了三天的药总算退烧了,其他症状也随之而来,人软绵绵地躺在马车里不想动弹。
    这辆马车还是上个县城的官府送给他们的,他们带出来的马也置换了不少,路途艰辛,不止人受累,马儿也跟着受累。
    秦掌院的随从很能干,每到一处都由他去对接安排,沈嘉觉得机会难得,就打发何彦跟在他身后,给他鞍前马后当小厮,让那位随从对沈嘉主仆俩的态度客气了许多。
    沈嘉掀起窗帘看向外面,路边的帐篷里有人走出来好奇地看着他们的队伍,沈嘉认真观察着这些灾民,见他们穿的厚实,脸上也没有凄苦之色,就知道这群人日子过的不错。
    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他们有次经过一座县城时也见到了这样的画面,那县城很小,沈嘉他们原本想走个过场就离开的,结果被他们无意中发现县令弄虚作假,请了一些百姓充当灾民,妥善安置,真正受灾的那部分人则关押在山腰的一座寺庙里,那寺庙里缺衣少食,一群灾民挤在一团取暖,那绝望的眼神沈嘉至今犹记于心。
    他的风寒大抵也是那时候感染上的,为了防范未然,沈嘉下令每个接触灾民的人都要戴口罩和手套,一日三餐要吃热食,喝热水,每天要将外衣鞋子换下来通风一晚上,尽可能的减少传染。
    他们带来了不少药材,沈嘉每天都让人熬上一碗驱寒的汤药给大家,随行的禁卫军和锦衣卫本身身体素质就很不错,因此大家都健健康康的,反而是他这个文弱书生病倒了。
    沈大人,我家大人问您,是否先去府衙安置?
    咳咳去吧,天快黑了,大家赶了一天路也累了,先好好休息一晚。
    来接他们的是知府衙门的经历,姓谭,很豪爽的北方人,看到沈嘉披着被子下马车吓了一跳,忙问:这位大人怎么了?
    何彦替沈嘉裹紧身上的棉被,不耐烦地回答:先送我家少爷进屋休息吧,他得了风寒,最忌吹冷风了。
    是下官疏忽了,大人快请进。
    等人进了屋,外头也唿啦啦地来了一群人,身着各色官服,跪在门口拜见钦差。
    知府是四品官,翰林院掌院是三品,他们到哪无疑都是被人参拜的对象,沈嘉已经很淡定了,他一进屋就躺床上去了,今晚不准备应酬这些官员。
    他听到秦掌院的随从在门外说:各位大人不必多礼,我们大人说,今晚就不谈正事了,有事明日再说,各位请回吧。
    这群知府衙门的官员胆战心惊地来,又胆战心惊地离开,恐怕回去也睡不了好觉了。
    沈嘉笑了笑,这钦差就相当于现代的巡查组,到哪都得搞的人心惶惶,绝对是人见人厌的存在,也不知道这一圈下来,他以后会不会多几个仇家。
    何彦端着药进来,少爷,衙门的人送了饭菜来,您想吃点什么,我去端进来。
    沈嘉吃了两三天的白粥配肉干青菜,觉得嘴巴都淡出鸟来了,特别想吃一顿辣味十足的火锅,可想也知道这里不会有,有也不能吃。
    哎,随便吧,弄点面条吧,不想吃白粥了。
    何彦笑着说:您想吃白粥还没有呢,面条倒是管饱。一大锅煮好的面条送来已经坨了,味道一点也不好,但好在是热的,大冬天里有一口热汤就很让人知足了。
    沈嘉没胃口,吃了一小碗就不吃了,然后喝了一大壶的水,以前老听人说生病了要多喝热水,现在他好像除了水也没什么想吃的。
    何彦吃了两大碗面条,连汤也喝干净了,感慨道:少爷,我想回家了,这趟差可真是太累人了,天天吃风吃雪,皇上是不是故意报复您啊?
    沈嘉全身酸软,鼻子塞的严重,连唿吸都困难,可屋子里烧着炭盆,空气都是闷的,想开窗又受不了外面的寒风,只好张大嘴巴唿吸,我哪能知道呢?不过也有可能,说不定赵璋表面跟我和好,实际上是放松我的警惕心,然后以各种光明正大的理由折腾我,我还得感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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