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璋都忘了当时是怎么回答沈夫人的,只觉得一颗心冷冰冰的,再看到沈嘉那张笑脸时就忍不住生气,哪里会理他。
    等沈嘉弄明白了他生气的原因才过来真心道歉,还保证说这辈子不会娶任何人,就算没有对象他也不能害了别家的女孩,后来再问沈夫人,果然就没提过这件事了。
    但喜欢沈嘉的人一直不少,怀安先生收养的义女,对沈嘉也是百般亲近,如果怀安先生上门提亲,恐怕沈老爷沈夫人都不敢拒绝。
    看完凌靖云的信,赵璋已经不想看沈嘉的了,想也知道他会说什么,正好姚沾进来汇报事情,赵璋便把沈嘉那封信丢到一旁去了。
    启禀皇上,立后大典的护卫已经选好了,请皇上过目。
    不必了,你安排就好。赵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姚沾不明所以,抬头对上他审视的目光。
    姚沾心下一惊,回想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应该没有犯错误才是,怎么皇上如此看着他。
    姚爱卿
    臣在。
    你家老夫人身体可还好?姚家目前是老夫人当家,也就是姚沾的祖母。
    谢皇上关心,祖母身体还算康健,只是受不得累。
    这样啊,朕记得你有好几个堂姐妹,可都出嫁了?
    姚沾是知道赵璋的感情的,换成别人这么问,他就要怀疑对方看上他家堂妹了,可皇上绝无可能。
    他小心谨慎地回答:臣确实还有几位堂妹尚未定亲,家妹倒是明年就要出嫁了,其他几位妹妹还小。
    哦,最大的是哪一位?
    是是二叔家的珍珍堂妹,今年刚好十五。
    那就正好说亲了,朕有个人选,你回去与老夫人说一说,最好今年就定下来,年纪不小了,耽搁下去可就更找不到好的了。
    姚沾一头雾水,但他一直不擅长揣摩圣意,不管皇上是何用意,这门亲必定是要结的。
    不知皇上说的是哪家的公子?
    就是成安伯,你也认识的,一嫁过去就是伯夫人,朕再给她封个三品诰命,如何?
    姚沾惊的说不出话来,成安伯今年三十六了,前头死了三任妻子,府里嫡子庶子一大堆,而且据他所知,成安伯可是有些难以启齿的癖好的,谁家好好的姑娘会嫁给他?
    姚沾再傻也知道他这位堂妹得罪了皇上了,可两人毫无交集不,那沈大人可不正好就在大名府?怕是他堂妹招惹了沈大人。
    姚沾头皮发麻,他早说过珍珍堂妹太过跋扈,姚家又不是权势滔天,养出这样的女儿迟早要遭殃,果不其然,这是想毁了姚家的百年基业啊!
    可那成安伯也是不能嫁的,这一嫁他们姚家在长安也就没有好名声了,家里其他妹妹也别想找到好人家。
    他跪趴在冰冷的地上,额头顶地,求皇上开恩,臣回去一定让家人加以管教,不会再让她犯错!求皇上给她一次机会。
    赵璋把玩着手机的毛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朕给你一个面子,不过年前这几天必须把她嫁出去,至于嫁谁家,朕就不干涉了,若做不好
    姚沾立即保证:请皇上放心,臣一定督促办好此事!
    此时离过年也就几天时间了,光是传信过去一个来回都来不及,但姚沾不敢不同意,哪怕随便嫁个寒门学子也比成安伯强。
    姚沾急忙出宫回家,将事情与老夫人一说,后者听的云里雾里,可姚沾又不能提皇上和沈嘉的关系,只说堂妹得罪了钦差大人,皇上很生气,要下旨将她嫁给成安伯。
    老夫人一听成安伯的名字就晕了,家里的女眷也都急得不得了,谁家也不愿意和成安伯有关系,忙追问:到底怎么说的,珍珍怎么得罪钦差了?就算惩罚,怎么会让她嫁人?还有你二叔难道不管的吗?
    我早说过珍珍被宠的太过了,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涵养?这真嫁入成安伯府,我们家其他姑娘都别想找个好人家了。说话的是姚沾的三婶,她家里也有两个未婚的女儿,怎么可能不急。
    皇上说了,除非年前将珍珍嫁出去。
    这怎么可能?她在长安还有可能,远在大名府,回来也来不及了呀。
    老夫人醒了,只思考了一会儿就一锤定音,请个媒婆去通政司正使家问问,二儿媳不是说过与他家有了默契?如果可以,当场就把亲事定下来,再快马加鞭让珍珍母女回来,家里的嫁妆都是备好的,一回来就成亲!
    这个安排无疑是最好的,姚家长媳立即去办,可人家一听当场就要下婚书,且一回来就成亲,立马回绝了。
    不管姚家为什么急着嫁女儿,这种事情都是有问题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一家不行,老夫人立即挑了下一家,可连续好几家听说婚事办的这么急都拒绝了,没人愿意当傻子,好好的贵女成亲前都要三媒六聘,一套流程下来少说要一年,哪有好人家几天就嫁女儿的?要说没问题谁信?
    后来老夫人干脆降低标准,也不管对方是嫡子庶子,只要人品过得去就行,最终在三天后说成了一家,是顺天府通判家的庶子,那家主母是个厉害的,一听有这样的事情主动上门给庶子提亲,要求也不高,嫁妆必须不少于一万两,且成亲的酒宴姚家出钱办。
    她想的周全,这么急于出嫁的女子要么身体有问题,要么就是品行有问题,说不定是和奸夫暗通款曲,珠胎暗结,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
    可这又如何,娶破鞋也是那贱种娶,还登对的很,等嫁妆一到手,再把庶子分家出去,眼不见为净。
    双方走礼非常快,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新娘子回来成亲。
    姚二夫人一听这个消息就晕了,醒来后又哭又闹,把老夫人骂的狗血淋头。
    姚知府越听越火大,把侄儿的信扔给她,你自己看,是要选通判家的庶子还是选成安伯,二选一,你如果看上了伯府,那也行,我立马去信让母亲准备。
    姚二夫人看完信又晕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小宠到大的宝贝女儿居然要配个低门小户家的庶子,这让她怎么活?
    别晕了,赶紧带那孽障回去成亲,家里都准备好了,什么也不用带,把人带回去就成了。姚知府有气无力地说完,神情恍惚,有了这件事,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得皇上重用了,说不定这知府也要做到头了。
    他突然想到,这件事是因为沈嘉而起的,也必是他向皇上告了御状才有这一出,真没想到,这沈嘉看似温和有礼,却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他怒气冲冲地跑去找沈嘉理论,看到沈嘉正在和秦掌院下棋,那凌靖云坐在一旁擦拭他的宝刀,宝刀亮的发光,不知道有多少人命丧这把刀下,姚知府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不敢明着发作了。
    凌靖云已经知道了姚家发生的事情,不得不佩服沈嘉的魅力,皇上居然因为这点事就发作了重臣爱女,这谁还敢得罪他?
    沈嘉却是不知道这回事的,他一直在等赵璋回信,可明明凌靖云都收到回信了他却没有,所以这几天他看凌靖云都是一副情敌的模样。
    姚知府来了,快来下一盘,沈大人的棋太臭了。
    沈嘉的那点棋艺骗骗普通水平的人还行,秦掌院这样的高手他可玩不过。
    姚知府坐下来,深深吸了一口,与沈嘉说了一句:沈大人这下满意了吗?小女再有不是,也是因为喜欢你,对女子毫无怜惜之心,沈大人将来也必是个酷吏!
    沈嘉被他说的一头雾水,反驳道:姚知府自己教养不当就要把脏水泼下官身上,难道她以后过的不好都是下官造成的?
    哼,沈大人有皇上宠信,自然无所畏惧,小女确实是做作自受。
    沈嘉脸黑下来,凌靖云却在一旁大笑着说:姚知府错怪沈大人了,令爱的事情是本使告知皇上的,没想到皇上反应如此大,也许皇上误会了姚大人想用美人计蛊惑钦差大人。
    姚知府吓得不敢说话了,难怪皇上会震怒,换成是他,也会有此怀疑了,看来他女儿的亲事不结也得结了,不吃点亏,皇上怎么愿意放过他?
    姚知府满头大汗地说:是本官想岔了,误会了沈大人,给沈大人赔个不是。
    沈嘉却把目光落在凌靖云身上,等着他给自己解释,赵璋到底做什么了?
    凌靖云起身走出去,经过沈嘉身边时将一张纸塞给他,沈嘉跟着走出去,到阳光底下打开纸张,终于明白姚知府愤怒的原因了,换成是他,亲生女儿被迫这样嫁出去,不生气才怪。
    沈大人应该知道,刚才我那话不过是煳弄姚知府的,你说,要是将来他知道了你和皇上的关系,心里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沈嘉把纸张还给他,朝他自信地笑了笑,凌大人多虑了,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样?又不是我逼着他女儿嫁人,有本事找皇上理论去啊,不过凌大人连这点小事都要告诉皇上,还真是尽忠职守啊。
    你没说?凌靖云疑惑地问,然后恍然大悟,难怪沈大人近几日焦虑了,这是要失宠了吧?
    沈嘉在给赵璋的信里提了这件事,但只有寥寥几个字,还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的,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皇上也太小气了,醋性太大,他那么多女人围着的时候我也没生气啊,唉,男朋友太爱自己就是麻烦。
    凌靖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难怪能把自律专情的庆嘉帝降伏了。
    对了,凌大人似乎还未成亲吧?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不如下官替你寻一良缘,请皇上赐婚如何?沈嘉笑容甜美,可在凌靖云看来就和修炼千年的老妖怪似的,这沈嘉是明着警告他多管闲事吧?
    凭沈嘉受宠的程度,他让皇上给自己赐婚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凌靖云靠近他,他身高比沈嘉高了快一个头,气势凌厉,多少朝廷重臣在面前都得软下去三分,沈嘉却保持着他的笑脸抬头看着自己。
    不得不说,沈嘉这张脸相当完美,攻击性太强,很少有人能忽略得了他的长相,凌靖云很能理解那些被他迷惑的人。
    他抬起手,手掌心里握着一枚宝石,本是用来贿赂沈嘉的,可就在他的手即将要碰到沈嘉的时候,一枚小小石子破风而来,凌靖云后仰,堪堪避过那枚足以令他毁容的暗器。
    他朝石子飞来的方向看了眼,突然明白过来对方的用意,连连后退几步,跟沈嘉保持着几米的距离,他把手里的宝石丢给沈嘉,沉声说:这个就当赔礼,以后还请沈大人多多关照。
    沈嘉的心神还在那枚小石子上,猜出是他身边的暗卫做的,看凌靖云那了然的表情肯定也是知道的,突然就有些尴尬,收了赔礼朝对方拱拱手,凌大人也一样,有事咱们可以好好商量。
    凌靖云事后抓了一个守护沈嘉的暗卫,挑着眉头问对方:你们这是何意?那姚知府的女儿屡次三番靠近沈大人怎么不见你们使暗器?
    暗卫理直气壮地回答:皇上只让我等不让任何男子靠近沈大人,并未交代女子也要避讳,凌大人应该感谢我们才是,让皇上知道凌大人离沈大人那么近,恐怕下一个要被赐婚的就是您了。
    凌靖云服了,从此以后与沈嘉说话都要离三丈远,搞得秦掌院以为他俩闹矛盾了。
    当天下午,姚二夫人就带着家里的孩子坐上马车回长安了,她没敢告诉女儿真相,只说临时改了主意,还是想回老家过年。
    姚大小姐觉得这样也挺好,回长安总比被禁足好,而且沈嘉也是要回去的,说不定他们还能在长安见面,等她回去还能会一会沈嘉的未婚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狐狸精迷得沈嘉三魂五道,连送上门的美人都不多看一眼。
    姚二夫人一路忧心忡忡,避着儿女偷偷哭了好几回,她想,回去之后还是求求侄儿姚沾,让他替堂妹说说情,总不能真就这么嫁了。
    年关越来越近,沈嘉也终于收到了赵璋的来信,与之前几封信的厚度相比,这次只有一页纸,且只有两句话,第一句:立后大典定在大年初一。第二句:大名府既然无事,尔等尽快启程吧。
    沈嘉正要把纸张放下,就看到背面的角落里还有两个小字:盼归!终于缓缓地笑了起来。
    离过年还有三天,一行车队从南门进了长安,缓缓前行,最后按着地址问了不少路人才停在了玉井坊沈府门口。
    中间那辆马车的门打开,一对中年夫妻扶着走下来,抬头望了一眼这座府邸,脸上同时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沈府,想必是没错了,小檀,快过去敲门,让那小子出门来迎接我们!沈老爷霸气侧漏地吩咐,说完话觉得一股冷风灌进脖子里,急忙扯紧斗篷,嘀咕:这长安的冬天真是冷啊,咱们可住不习惯。
    沈夫人斜了他一眼,鄙视着说:这屋外是冷,但听说屋里都烧着炕,还有炭盆,少出门也就是了,等嘉嘉成完亲,很快咱们就能抱上孙子了,你难道还想留在老家望眼欲穿?
    后头的一辆马车里走下来一名二八少女,披着猩红色的斗篷,戴着白色兔毛帽子,盈盈走上来,扶着沈夫人的胳膊娇嗔道:姑母说的对,表哥前程似锦,长安又是天子脚下,肯定比老家好的。
    这时,朱红大门被敲开,钟叔走出来问:请问找谁?
    小檀是沈老爷的贴身小厮,笑着问:请问这里可是翰林院沈大人府上?
    钟叔摇摇头,见对方变了脸色,又说:我家老爷已经升迁为户部郎中了,不在翰林院任职了。
    小檀这才回头喊道:老爷,夫人,是少爷府上没错,少爷升官了!
    真的!沈夫人笑着走上来,打量了钟叔一眼,问:你就是钟启吧?
    您是老夫人?钟叔也不傻,这位贵夫人长相与沈嘉有几分相似,再看看他们这行人,拖家带口,行礼都堆了十几辆车,必然是家里人找上门了。
    老太爷老夫人快请进,外头冷,老爷奉命外出公干去了,最近都回不来,奴才几人正愁家里没个主事的,老夫人来了正好。
    沈老爷冷哼一声,纠正他:叫什么老太爷老夫人,我们有这么老吗?改了!
    钟叔期期艾艾地问:那称唿沈大人少爷妥吗?都已经是在朝为官的大老爷了,再被称唿少爷也不妥的,家里也就只有何彦改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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