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商户,他家涵哥儿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入仕了,但也有商户花大价钱捐个虚官,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名声好听,且后代子孙就能读书科举了,他这辈子就盼着能给儿子铺一条这样的路。
    以前觉得很难,现在有了沈嘉这个妻舅,他觉得儿子也许还能有更大的造化,因此他总叮嘱涵哥儿,与赵庭一起听课的时候要多向他学习,学他的为人处世,学他的成熟稳重,哪怕只能学个表面,将来就是经商也比别的商人有底气。
    几位姐姐没待太久就离开了,毕竟是当家主母,也不能离开家太久。
    沈嘉送走他们就看到潘辰找来了,这才想起来还有陈子安的事情,便问:陈家发生什么事了?
    潘辰昨夜听到沈嘉他们遇袭担惊受怕了一整夜,后悔自己没跟在沈嘉身边,连陈家的事情也不太上心了。
    他平静地说:大人,是陈都事的大伯父涉嫌欺诈,被人告了,昨天顺天府派人带他去问话,具体什么情况属下还没来得及去问,不过陈都事已经给曹府尹送了拜帖,对方收了。
    曹瑞文和陈子安也是同届的进士,只是两人境遇天差地别,私下也没什么感情,他便交代潘辰:你拿着我的名帖去一趟顺天府,问问曹府尹可愿意告诉本官案情。
    潘辰并没有接,而是说:大人,属下与曹府尹也有些交情,只是问个话不需要您出面。
    沈嘉知道他不是普通的侍卫,但不知道他和曹瑞文有交情,以为两人是在宫里见过,好奇地问:你平日跟我出门可有被人认出来?是否大家都知道你们是皇上派来的人?
    并非如此,属下们以前是暗卫,之所以认识曹大人是意外,皇上不知情的,其他大人更不知情。
    那就好,不过如果你不方便出面可以让别人去问。
    没有不方便。潘辰冷冰冰地说。
    沈嘉吃过晚饭就得到了潘辰带回来的消息,陈家这回应该是得罪了人,被人设计陷害了。
    陈都事的大伯父被人坑了一大笔钱,那人还怂恿他放印子钱,如今他不仅欠了一大笔债务,而且放印子钱的事情也被官府拿到证据了,如今是债主将他告上衙门,说是要让他连本带利的还钱。
    能查出来是谁要害陈家吗?是陈大伯的私事还是他被陈子安牵连了?
    属下去查证。
    沈嘉关心陈子安,如果这件事是陈大伯咎由自取那就算了,但如果是陈子安引起的麻烦他势必要帮忙,于是让潘辰带着两个人去查。
    曹瑞文那边不知道潘辰是怎么说的,将陈大伯的案子压了几天,这种小案子他就算不亲自出面都是可以的,不过他初上任,凡是都亲力亲为,也为他打下了好名声。
    幕僚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搁置这个案子,在他看来这种小案子当堂判了就是,无非就是债务纠纷以及放印子钱。
    先放一放,他的面子本官还是要给的。
    幕僚好奇地问:他是谁?刚才进来的那个人他看着也就是哪家护院的模样,还以为是替主人来传话的。
    你不必知道。曹瑞文摇摇头,并没有告诉他实情,但他心里却开始翻涌起来,潘辰这个人居然是在沈府为沈嘉效力,是皇上故意安排的耳目还是沈嘉要来的人呢?
    他虽然知道两人关系密切,但不知道密切到了连暗卫都能相送的地步,要知道宫里的暗卫可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且身份隐秘,要不是小时候他做过皇上的伴读,根本不会认识潘辰这个人,更不会知道他在皇上身边可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再想想这次皇上和沈嘉一同遇刺,那天晚上可是七巧节,两个男人会在这样的日子一同出游,那关系可不单单是师兄弟那么简单了吧?
    曹瑞文会往这方面想,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兄长就是好男风的人,嫂子过世后他就没准备再娶,之前他还与自己透露过对沈嘉有意,后来沈嘉去往北地,再回来就一直在忙碌,他兄长也就没找到机会。
    如今他兄长也去了边关,两人隔着万水千山,就更没有可能成事了,但假如皇上也与他兄长一样呢?
    不得不说,沈嘉是个很迷人的男人,与他接触过的人很容易被他的魅力吸引,如果皇上也陷入他的魅力中呢?
    曹瑞文有一瞬间心里对沈嘉这个人产生了厌恶,一个能让男人心动的男人,与祸水无异。
    大人幕僚叫了他一声,曹瑞文回神,将猜想压在心底,淡淡地说:无事,你退下吧。
    第九十章 偷窃
    这一波搜查最后被押入大狱的有上千人,刑部和顺天府的牢狱都满了,一一查问后放了一半,剩余的一半就真的是身份有问题了。
    有异族的探子,有在逃的罪犯,有偷偷潜入长安想做坏事的闲汉,还有几个竟然是三年前北方逃过来的流民,因为不想返乡,隐瞒身份在长安住了下来。
    大晋对流民的管理并不是让他们随遇而安,通常在灾情过后,官府会安排他们返乡重建家园,或者是重新规划土地让他们安顿下来,像长安这样的城市,是不会接收流民作为普通百姓的。
    名单送到宫里,赵璋并没有判那几个流民重罪,只是给他们多加了两年的劳役,劳役结束后再安排他们返乡。
    至于其他人,全部交由官府按律处理,赵璋并不过问。
    皇上,您猜的没错,这次的刺客大多数是南方人,甚至有几个是倭人,您怀疑南靖王是这次的主使?
    朕的几个弟弟都在长安封王没有封地,能训练处一批训练有素的死士不仅需要金钱还需要时间,他们就算从朕登基开始培养也培养不出这样的死士来,最有可能的就是老一辈的藩王。
    朕登基后,朝臣肃清了一部分,这些人如果要来报仇不可能等这么久,除了蒲家也没有哪一家有这样的实力,思来想去,也只有仅剩的三位藩王有这本事。
    凌靖云年纪轻,对老一辈的亲王不太了解,不明白他们怎么会突然想刺杀皇上,皇上为何怀疑的是南靖王?
    南靖王的野心也不是今日才暴露出来的,父王的皇权是从他手中夺来的,他称病养在岭南数十年了,却一直病而不死,你觉得是什么支撑着他度过这数十年?
    可是先帝在位时对这位王爷多有忌惮,岭南又是穷山僻壤,他就算能培养几个死士出来难道还能培养出一支军队出来?
    朕不知,所以你派人去岭南替朕摸一摸这位皇叔的底,朕不需要知道南靖王府是穷是富,只需要看当地百姓的生活如何,对南靖王的评价如何。
    臣明白了,只是岭南路途遥远,一来一回消息传递恐怕会很慢。
    朕这些年默许了锦衣卫的扩张,各地卫所也都拨付了大笔钱款,消息传的慢,就想办法让消息传的快一些,还有,沿途查一查那批刺客是从哪条路线入京的,这么多人总不可能长途跋涉没人看见。
    凌靖云心里有数,这次的事情恐怕得要他亲自跑一趟才行,如果南靖王真有反心,那岭南的军事肯定不会像表面暴露出来的那么简单,不摸清他的老底,朝廷就被动了。
    朕登基后开放海关,听说这几年越来越多的海船出海,只要能平安回来,无一不是一本万利,如果朕这位皇叔有远见的话,应该也会从海外捞金,还真有可能组建一支不弱的队伍。
    凌靖云表情严肃下来,一刻也不想耽搁,向皇帝行了礼去大步离开了。
    赵璋想起沈嘉做的那份商税调整方案,其中就有涉及到关税,在此之前,朝廷更看重的关税是东北西北边境的关税,关外的皮毛药材、车马牛羊一直都是中原地区紧缺的东西。
    但按照近来的局势,恐怕未来几年关税重心会转移到沿海地区,而且这些商人既然能远渡重洋,那也就能掌握比较成熟的航线,且对海外诸国比较熟悉,看来他们不止要组建一支商队远走西域,还得组建一支商队远渡重洋。
    心里有了这个想法,赵璋立即去沈府找沈嘉。
    沈嘉刚得知了一些陈家的消息,陈子安就上门来了,两人在书房说了许久的话,出去的时候,陈子安脸色难看,表情也恹恹的,像是霜打的茄子。
    沈嘉送他出门,见状安慰道:曹瑞文同意先把案子放一放,这几天我会派人帮你一起找证据,既然知道是谁想害你们家,也就有方向了。
    陈子安苦笑道:事后我必要上门重谢曹大人,这回他真是帮了大忙了,至于你,我也就不多说了,以后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我陈家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说的诚恳,沈嘉也听出了他的意思,陈子安这是想把整个陈家绑在他这条船上,以后任凭他调遣。
    陈家算不上大家族,但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商户,到了陈子安这一辈才好不容易出了个进士,陈子安在陈家就是话语权最大的那个人,他既然能开这个口,就说明陈家不会反悔。
    沈嘉这时候并不知道,他很快就有了让陈家答谢他的机会。
    送走陈子安,沈嘉听下人来报皇上来了,他赶紧回主院,见赵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神情有些兴奋。
    这是怎么了?抓到刺客了?还是找出幕后黑手了?
    赵璋过来抱住他,高兴地问:咱们组建一支商队出海吧?
    沈嘉没料到他会说这个,好奇地问:怎么有这念头了?如今沿海是什么局势?海商已经蓬勃发展起来了吗?
    似乎是有这个趋势,朕不限制百姓出海,自从福建那边的彭家出海捞了第一笔金回来后,越来越多的人向往海外,只是一开始这一出海就是九死一生,不少人家都不敢轻易出海,加上海船实在难造,并不是所有商户都敢轻易尝试的。
    不过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面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为了巨额的利润去闯去拼,哪怕拼上身家性命在所不惜,在沿海,商户的地位并不比文人低多少,尤其是坐拥金山的大商贾,甚至能左右官员的任命,因此江南一带的贪污舞弊案屡禁不止,与那边的商户也不无关系。
    沈嘉走到书架那取了之前的商税改革方案来,他的思路就是要鼓励商业发展,对商户的限制就要大大减少,但这么一来,像赵璋所说的官商勾结的事情就会越来越多,这就是资本的力量,但也是历史进程不可避免的趋势。
    既然大家已经看到了海商的优势,那只要朝廷一日不禁海,海商只会越来越多,不过物以稀为贵,如今舶来品紧俏是因为稀少,等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常见后市场价格自然会降下来,这一点,朝廷不必过于干预,市场有自己的调控功能。
    赵璋以前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甚至他父皇他皇兄也从未太过在意商业,沈嘉似乎格外看重商户,起初他并不以为意,但真正坐上龙椅,就知道钱有多重要了。
    那你觉得咱们的人能出海吗?
    沈嘉笑了起来,能!当然能!我可以告诉他们哪个方向可以去哪,哪个地方什么东西是最有价值的,虽然只是一个大致的方向,但总比他们胡乱摸索好。
    你为何会知道这些?
    沈嘉对上他的双眼,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如果我说是神仙告诉我的你信吗?
    赵璋就差送他一枚白眼了,虽然全天下人都认为他是真龙天子,自带仙气,但这世上有没有仙人他太清楚了。
    那也许是因为我是从很久很久以后穿越过来的孤魂野鬼,知道一些你们这些古人不知道的事情太正常了。
    赵璋不明白什么叫穿越,也更不信什么后来人能来到这里,不过沈嘉总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那你把具体的内容写下来,朕会让杜鑫去挑选适合出海的人,第一次出海就先走一艘船,先让他们出去见见世面再说。赵璋神情激动,走到一旁时又说:还是让杜鑫亲自去一趟,以后这商队就归他管理,他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他留在宫里也没什么出息。
    你是想让他当你的钱袋子吗?他是杜富成的干儿子,他们父子俩的权利会不会太大了,我倒不是担心他们会背叛你,只是宦官权利过盛,恐怕于朝政不利。
    能走到掌印太监的位置,杜富成当然是深得皇帝信任的,杜鑫也是他送给杜富成培养的,大家也默认他是杜总管的接班人,而人自然是喜欢重用自己信任的下属的。
    可是听沈嘉这么一说,赵璋心里也有些犹豫了,但并不是不打算用他们父子,而是在想怎么防范于未然。
    我知道用人不疑,他们目前也是好的,只是钱与权向来是最能迷人心智的东西,你对他们也需要有所戒备才是。不是沈嘉要给杜家父子上眼药,而是历史的教训告诉他,宦官当道的朝廷是没有好下场的,赵璋如今年富力强,自然是不用顾忌他们的,但以后呢?如果让他们手中掌控的权利太大,只要赵璋一出事,赵庭这个接班人未必能压得住他们,到时候朝政就乱了。
    朕明白,这些都是朕应该考虑的问题。
    沈嘉自我打趣道:我这枕头风吹的是不是有点厉害,你也得防着我点,我怕哪天自我膨胀到自己都不认识的地步了,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不管将来你我如何,你都不能对我的家人动手。
    你这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难道你以为自己还能谋朝篡位?赵璋不喜欢听这些,他觉得自己对沈嘉是毫无保留的。
    当然不会,我可不想当乱臣贼子,我的心愿一直只有一个,就是希望国泰民安,可以过安稳的日子,但以后官位越来越高,谁知道会不会变呢,你得管着我,不能让我有机会膨胀。
    赵璋贴着他的脸说:除了谋朝篡位,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沈嘉才不信他,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他指了指天上,问:那我要太阳,要月亮,你也送给我吗?
    送啊,我就是你的阳光你的月亮,我把自己送给你!
    沈嘉觉得牙酸,推开他,然后捏着他的脸扯了扯,还在他下巴的地方搓了搓,我男朋友是不是被人冒充了?这该不会是假的皇上的吧?
    别胡闹!
    那皇上说说看,什么时候学了这些甜言蜜语?你以前可不会说这些,难道是瞒着我偷偷去拜师学艺了?
    赵璋脸色微红,拿了把扇子来扇了扇,坐到椅子上,,朕在你心目中就是那么不知情识趣的人吗?
    大概也就比石头好一点,跟木头差不多,反正我觉得以前都得我亲你一下,你才敢亲我一下,情话更是惜字如金。回想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赵璋单纯的就像一张白纸,随自己胡乱涂画,有时候他主动牵一下自己的手,沈嘉都能高兴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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