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闻岸小声给他介绍身边的沈延:这是我家里的弟弟。
    他方才那模样,姜宗佐怎会不懂,十分上道地点点头,明白明白。
    姜京佐招呼他们一起喝酒。席间得知姜京佐便是此次修建运河的直接负责人,江闻岸觉得正好,他们还发愁不知从何渠道入手改善现今的状况,这会儿倒是有机会了。
    他便有意无意地透露一些消息给他,姜京佐很聪明,当即提出明日就带他们去实地看看。
    一天的实地考察,从百姓们修建运河的状况就可看出他们的不乐意,而那些监督的小吏还跟在他们身后拿着鞭子,一见他们稍稍休息一会儿便拿起鞭子抽他们,百姓们也只能忍着不吭声。
    面前的少年十分瘦弱,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让江闻岸想起了从前的延延。
    少年背上背着一筐砖头,压得他的脊背都无法挺直,爬上台阶时踉跄了一下,停顿了一会,一鞭子抽下来,他跪倒在地,手还往后护着筐子里的砖头。
    江闻岸忍不住上前挡在少年身前,抓住小吏还要再次抽下来的鞭子。
    天气热,那小吏也被晒得昏了头,突然被人截住,心里的火气也忍不住往外窜,直接就上手推人,骂骂咧咧:打哪里来的,滚一边儿去!
    江闻岸只退了两步就被人接住,沈延的手握在他腰间将他稳住。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瞎了你的狗眼,去去去,把人带下去干活去。
    姜宗佐连忙过来将小吏支走,又忙不迭给江闻岸赔笑脸。
    江闻岸不满的却只是他们做事情的方法的态度,为什么要拿鞭子抽他们?
    哎,这群百姓就是贱命,一会儿不打就学着偷懒了,估摸着皇上再过三个月就要来巡视了,这不是都着急吗?
    姜宗佐似乎也有自己的苦衷,然而上行下效不是这样的,他们这些当官的在客栈里吃香的喝辣的,百姓们不仅放下了家里的活计被强迫着过来,就连吃食也被克扣,如此怎么能不生怨气?
    若是不给百姓一点甜头,一味要求付出,只怕到时候运河是修建成了,民心却也跟着失去了。
    江闻岸和沈延商量着解决措施,首先是要以自愿为原则,而不能强迫,让百姓们自愿来修建运河,如此工作效率才能提高。如何才能让百姓自愿前来?相应的措施就是要加大奖励力度,百姓出人出力换取钱财,多劳多得,而不愿意出人的富裕家族便可以只出钱来抵。
    如此一来也不用过多占用修建运河的经费,用富人交的抵税来付百姓们的工钱。
    按照富人家族掌握资产的状况进行评估,江闻岸制定了不同的分类标准,大致模拟现代的纳税,收入多的需要交的钱也多,收入少的百姓家庭若是不愿意出人修河,也可以付出家庭资产的一部分来抵押。
    江闻岸仔细算过,这些资产都在他们可以承受的范围以内,况且他对于穷人要更宽容一点。
    在此过程中江闻岸也发现了燕朝的赋税制度有点问题,于是回忆着现代的赋税标准写出他的建议,与沈延拟定的方案一同发回去给皇上看,请示皇上意见。
    这样的做法对朝廷有百利而无一害,皇帝自然是同意了,还大笔一挥让他放开手了做,不必事事往上请示。
    于是他们便开始试行新方案,修建运河的工程暂停一天。
    结果如江闻岸所料,百姓们热情高涨,有许多百姓都来报名说要继续参与修建,就连女子也来了,年纪小于十六的他一应拒绝,有余力的女子倒是留下来了。
    鞭子什么的全都被销毁了,小吏们想要赚钱的也可以加入。
    客店里的小二都回去了,他们店里持续给修建运河的人提供吃食。从富人口袋里取出来的钱,江闻岸也拨了一部分到运河周围各大酒馆饭店里,供修建运河的百姓吃喝。
    百姓们就像是得了一份福利相当好的活儿,既有钱拿,又能白吃白喝,每工作一个半时辰休息一次,便有人送上刚出炉的糕点和解腻茶来,坐一会儿聊会儿天又恢复了活力。
    做得好做得多的还能有奖励,百姓们何乐而不为?一时间工作效率提高起来。
    姜宗佐都看呆了。
    他从前畏手畏脚,害怕得罪那些富贵人家,也不敢多动用上面拨下来修建运河用的财物,因而只敢逮着不敢反抗的百姓们剥削。
    而沈延雷厉风行,根本没有太多杂念,觉得可行就做了。
    其余的江闻岸都替他考虑到了,他让沈延亲自题字,还让人定做成了牌匾,送到那些做出贡献的富豪府上去。
    这点儿钱对富庶人家来说不算什么,得了皇子亲自题的字更加觉得是一种荣耀,花钱买个名声他们也乐意。
    措施行之有效,姜宗佐也觉得很快乐,说要去庆祝一番,还特意强调给江闻岸准备了惊喜,包他快活。
    作者有话要说:  事业有进展了,感情也该有进展了吧~嘿嘿^_^
    第51章
    沈延说有朋友找他,天一黑便出去赴约了。
    江闻岸一个人闲着也是无聊,便跟着姜宗佐去了。
    地点定在南洲最有名的醉云台。
    说是庆祝,姜宗佐却没跟着他一同出现。
    江闻岸进门便被人引着上了三楼。
    一楼人声嘈杂,十分热闹,还有歌舞表演,江闻岸却不太喜欢,越往上声音越小,到了三楼已经很安静了,只时不时会有三两声笑声自窗子里溜出来。
    被引着路过一扇窗时,一声甜腻腻的娇/喘声传来,江闻岸顿了下脚步。
    引着他往上的小倌却面颊带粉,迅速推开了隔间的门。
    江闻岸看到了姜宗佐。
    来了来了。姜宗佐直接过来拽着一脸懵的江闻岸入内,按着他在桌前坐下,给他倒了一杯酒。
    江兄,兄弟知道你最喜欢什么,这一次给你找了个最善解人意的,那滋味,你尝过一次就忘不掉了。
    他一脸淫笑,在江闻岸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便闪身出去,一个女子姗姗来迟,粉色的衣袖拂过他的面庞。
    江闻岸猝然一惊,只见姜宗佐已经带上门出去了。
    而此时三楼角落的一间房间里,一身黑的暗卫不知从何处钻进来的,在低头摇晃着酒杯的贵公子身旁跪下。
    五殿下,属下来迟了,还请殿下责罚。
    沈延神色不变,只是晃动着酒杯的速度加快,指尖沾了一丝醇香。
    此次事出有因,只要先生没出什么事就好,况且借着这次机会自己得以与先生亲近,倒也该感谢他的护卫来迟。
    他顿了一下,啪嗒一声,杯子被放在桌子上。
    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殿下。那暗卫低声道:皇上沈时乾和沈时南是一胞所生,许是胎里不足,其实幼时沈时乾长得没沈时南好,比他瘦又比他矮。
    当年沈时南意气风发,人人都说先皇原本是属意于他的,可不知怎的,十八岁过后一切似乎都变了,沈时乾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甚至事事超过了沈时南。
    后来沈时南的身子越来越弱,别说是继承大统,就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后来莫名其妙好了,刚巧弟弟沈时乾登基不久根基未稳,作为王爷的沈时南便代皇上出征,战死沙场了。
    这个皇叔只存在于沈延幼时的记忆里,他也只是偶然听人提起过,说他战死沙场,可对于他身前的故事并不了解。
    因为在他死后,皇上忧思难解,再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沈时乾,就算是私底下也得偷偷摸摸,一旦传到皇上耳朵里,轻则砍头,重则株连九族,久而久之再没人敢提起他。
    雁过尚且留痕,可沈时南的存在却被抹去了,仿佛世间从未有过一个沈时南。
    但好在尚有极少数人的记忆里保留着星点碎片。
    人人都以为当今皇上是伤心过度才不让人提起沈时南,但事实未必如此。
    苗域的巫师松来信件,说皇上身上确实有不对劲的地方,具体的还需由他亲自验明,殿下可早做安排。
    沈延只是听着,脑海中闪过某些念头。
    他突然想问一个或许很有意义又或许毫无意义的问题,想着便问出口了:沈时南可有妻子儿女?
    没有。据我这段时间来的了解,沈时南孑然一身,为人潇洒不羁,又不愿意被束缚,先帝三番两次想给他赐婚都被搪塞了过去。
    当年爱慕他的女子众多,但没有一个能够如愿。
    他曾到南洲游玩么?
    暗卫的脸掩在面具里,一听此话稍稍停顿了一下,据我所知,没有。
    沈延回过神来。
    想来是自己的想法过于荒诞。
    他仰头喝下一杯酒,漫不经心道:你既说爱慕他的女子众多,那他长得如何?
    暗卫又是一顿,听闻十八岁以后沈时乾长开了,竟和沈时南长得越来越像,人们这才想起来二人原是双生子。想来,他与当今圣上应有八九分相似,而且
    那暗卫抬起头来,面具遮着脸,只能露出眼睛,双目此时落在沈延身上:沈时南未生病前长得比皇上要好,想来殿下看看自己便可猜想。
    一直到暗卫又悄无声息离去,房间里又剩下他一个人,沈延还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至于具体在想些什么,他也摸不准。
    脑子里的各种线索盘根错节,老太太说的话,张金玉的神情,方才暗卫的调查结果纷纷在脑海中重现,他蹙眉思索。
    皇上身上的不对劲究竟是指什么?
    眼下似乎只能等待巫师的到来了。
    走出房间时,沈延还有些恍然,一抬眼却见姜宗佐迎面走来。
    楼梯设在角落边边,姜宗佐须从这儿下去。
    他也看到沈延了。
    沈延对姜宗佐没有特殊的感觉,只知道他是先生的朋友,但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发现先生与他并不亲近,沈延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正好遇上,他随意点了下头便准备下楼,不料姜宗佐却十分热情地上前来与他搭话。
    喊称呼的时候他压着嗓子:殿下,您也到这儿来了?
    沈延其实不太想应付他,有些不耐道:嗯。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在这儿过夜吗?
    沈延没有说话,出于礼貌还是点了点头。
    可那姜宗佐过分没有眼力见了,还继续与他攀谈,见他张嘴,沈延正要打断。
    就听他语气怪异道:只怕江兄今夜回不去咯。
    沈延往下踩了一级楼梯的脚一顿,偏头看他,先生怎么了?
    嘿嘿嘿姜宗佐表情微妙,要溺在温柔乡里了。
    没有注意到沈延突然黑沉下去的脸,他回忆着从前的往事,
    他与江闻岸是同一个学堂里出来的人,那时候的江闻岸年纪轻轻便流连于烟花之地,每到一处地方游玩总要找到最好的院子,挑最好的女子夜夜笙歌。
    直到玩腻了才到下一处。
    江闻岸也不避讳着身边的人,大家也都知道他这点儿癖好,因而刻意讨好他的人便知道该怎么让他高兴。
    姜宗佐摩挲着下巴,又道:不过许久未见江兄,他的嗜好竟变了,这会儿找了个绝佳的女子给他犹嫌不够,竟还将那引路的小倌儿留了下来。
    他啧啧道:真是会玩啊,就是不知那小子的滋味如何了,改日我也要试上一试。
    一番畅想之后,姜宗佐这才留意到沈延的脸色,他回过神来,悻悻道:殿殿下,小的该死,在您面前乱说话了,请殿下恕罪。
    沈延手握成拳,手臂上的肌肉紧绷着,青筋凸起。
    他知道先生从前风评不好,可亲耳听到时还是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绝望,姜宗佐的话就像刀子,一句一句在他心口将他凌迟。
    他强忍着心中的无尽痛苦,几乎是咬着牙问他:人在哪儿?
    在
    他的眼神如同罗刹索命前的审判,姜宗佐哆哆嗦嗦起来,只怕只怕殿下现在进去会扰了江兄的美事
    好好好,我带殿下过去。
    姜宗佐败下阵来。
    沈延脚步沉重,想催促姜宗佐走得再快一点,可又不敢,走廊显得无比漫长。
    耳边的娇笑喘气声不绝于耳,丝丝缕缕如同利刃一般穿透他。
    扰了先生的美事么?
    那又怎样?
    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
    那又怎样?
    先生有需求,他愿意满足。
    先生不是喜欢男子吗?
    他也可以。
    前面的他不能做第一个拥有的人,后面的那里他要在里面,彻底拥有先生。
    只是在这之前
    谁看了先生,他就杀了谁。
    先生的身体在谁身上,他就杀了谁。
    最后再好好惩罚先生。
    越来越近了,姜宗佐有些退缩,殿下,真的要进去吗?万一里面在啊
    沈延面容冰冷,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
    目光落在紧闭的门上。
    而此刻的江闻岸还无知无觉,还在里面跟人喝酒聊天。
    话说姜宗佐出去之后就把门带上了,可他忘了那小倌也还在里面没走。
    江闻岸反应过来并不想待在里头,却被小倌拦住,紧接着那女子也来拦他,竟直接上手来抱他的腰身。
    江闻岸惊慌失措,只想着离她远点,拉扯之间那女子的团扇掉了下来。
    他借帮她捡扇子为由才稍稍能喘一口气,不料突然看到团扇上的小字,便又被吸引了注意力。
    江闻岸不自觉念了出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1]
    他眼睛瞪大,不断重复着这句诗,听得那女子娇羞地轻轻推了他一下:公子怎么一直念着人家的名字呢?
    你叫什么?这句诗是你写的?江闻岸十分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
    这可是唐代大诗人李白的诗啊,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写出来的。若是这女子所写,那她极有可能和江闻岸一样是穿越过来的,这让他很是兴奋激动!
    我叫花想容呀,这句诗里写着我的名字吗?花想容眨了眨眼睛,抱着团扇:我不识字,是无意之中看到这句话的,看着团扇空空的不好看,便抄在了上头,没想到里头竟刚好有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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