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药见底,江闻岸的嘴唇被索取得一片红润,好在沈延的唇色亦不再苍白。
    江闻岸微微一笑:延延,这是今天的吻,我没有中断,但是你醒来之后可能会不记得,我允许你再来一次。
    所以,快点醒来吧。
    白天大夫又过来看了一番,发现他身上的毒素果然已经被排出体外了,伤口处有很多浓黑的污血,清理的过程中,沈延终于睁开了眼睛。
    先生。
    沙哑的声音无力地喊着,第一时间想要寻找江闻岸。
    延延,我在。江闻岸一直在他身边,见他终于醒来,激动得差点要落泪。
    他低头碰了碰沈延的唇,疲惫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延延,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
    疼了就说,不准骗我。
    沈延摇摇头。
    现在不疼了。先生,我想喝水。
    他现在躺着,脚不方便动,江闻岸便用喂药时的方法一口一口喂给他,喂得沈延唇瓣湿润,面含春色。
    正在重新给伤口上药的大夫立马低下头装没看见,见怪不怪的影尘则躲在地上逗着小黑。
    江闻岸喂完看见沈延嘴角一直噙着笑容,后知后觉屋里还有其他人在,因而有些羞地轻捏了下他的脸。
    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回来了一点,这会儿只怕又要瘦下去了。
    他吩咐着影尘: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哦。影尘拖着一只吊着的手,招呼着小黑一起出去了。
    大夫处理好伤口,目不斜视,头几日先不要走路,伤口不能碰水,药还是要继续喝,将余毒彻底排空。伤药每日涂一遍,等肉开始生长了便无碍了。
    沈延睡了快一天了,但却不觉得饿,没什么胃口,反而看着江闻岸满脸疲惫,又开始心疼了,他哄着人上床与他一起休息。
    江闻岸睡在里侧,小心地不敢如从前一般把腿搭到他身上。
    二人十指相扣。
    延延,我先前明明找了人在后方保护我们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所以才会害你受伤,我
    嗯。沈延眸光一敛。
    有些人是该整治一下了。
    他捏了捏江闻岸的手,带着安慰的意味:我知道的,先生,不怪你,是我没有保护好先生。
    江闻岸有些不安:可我没有受伤,反倒是你
    先生,如果你受伤了,我会更难受,我情愿是我自己。
    末了他又笑道:先生比我怕疼,我不想让先生受伤。
    江闻岸一开始听着心里还挺感动的,直到沈延挪动着身子靠近了几分,低声在他耳边呢喃:除了,我们洞房那天我听说头一遭会有点疼,先生这个可能得是个例外。
    江闻岸:
    可沈延即便说着这样的荤话,眼中却不带油腻的情欲,反而微微蹙着眉头,似乎真心实意地觉得有点苦恼,不会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其实情到深处做什么都是自然而然的,对于沈延来说,他原本不是很在意这些,但如果对象是先生,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很幸福。
    他喜欢和先生亲密的感觉,再近一点,这让他很有安全感。
    江闻岸微微一笑,心中已有了决定。
    他伸手拥抱沈延:好,等回了燕京我们就成亲,在汀兰苑,我们洞房。
    他抬头亲了亲沈延的下巴,细若蚊声道:我不怕疼。
    沈延满心欢喜,可江闻岸心中却只有无尽的悲伤和不舍,他以最灿烂的姿态强颜欢笑。
    他不知道靳言的条件是什么,只知道自己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耽误了靳言回家的时间,任务须得提上日程了。
    成亲也好,洞房也好,他全都愿意,或许这一次就是最后的告别。
    门没有关上,靳言站在门口看着里边相拥而眠的二人,低头玩弄着一枚小玩意儿。
    那是一枚小小的铭牌,如果江闻岸看到的话或许会被勾出一些回忆。
    靳言从小就长得很漂亮,小的时候出门人家都会把他当成女孩子,再加之他的声音很细,直到变声之前一开口总是让人分辨不出性别。
    更多的人会以为他是一个短发的女孩子,因为他的脸实在太漂亮了。
    江闻岸曾经也认错过。
    初一,那是靳言第一次离开家、离开父母,去到寄宿学校,陌生的环境让靳言很是不安,于是他在军训期间都是一个人缩在角落不与人说话。
    回归线附近的夏天很热,午后的站军姿让一群女孩子叫苦不迭,有的人还当场晕倒了。
    靳言生病了,身子很难受,休息的时候便用沾了水的纸巾敷脸,他擦着眼睛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人碰了一下,继而有人在他身边坐下。
    小同学,你怎么哭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
    靳言刚想摇头,却听那人继续道:女孩子不能哭鼻子哦,哭了会变难看的。
    靳言抬起头来,额前的刘海还沾着水,冷冷地瞪了他一下。
    眼前人似乎愣了一下,继而灿烂一笑:我错了,你很好看,哭也好看,一点都不难看。
    少年明媚的笑容让人晃了眼,靳言一时间忘记澄清自己不是女孩子这件事。
    那是少年时期的江闻岸,有点中二却又很热心的少年,这是靳言对他的第一印象。
    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在这儿休息一下吧,我帮你去跟教官说。
    不用。
    靳言不习惯跟人打交道,对这么自来熟的人亦有点排斥,只想躲,因而只是冷漠地回应了一句便走开了。
    奇怪的是后来他再也没见那个人,只听说有个顽皮的学生晚训结束还骑车在校园里乱窜,在一段没有路灯的路下坡时摔了一跤,把腿给摔断了,因而没有继续参加接下来的训练。
    此后靳言其实有见过他,但他们隔着好几个班级的距离,偶尔匆匆路过食堂的时候会擦肩而过,可是那个人好像眼睛一直只盯着前方看,从来没有发现过他。
    后来靳言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做江闻岸。
    原来那个经常因为翘课去网吧打游戏的江闻岸是他,原来那个一直排在成绩排行榜第一位的江闻岸也是他。
    当这个名字和这个阳光恣意的少年重合的时候,靳言更是时常注意到他。
    可他们毫无交集,直到高一,又是一场军训。
    所有人都戴着一模一样的军绿色帽子,清秀的男生看起来像女生,皮肤被晒黑了的女孩子也会被错认成男孩子,比如站在靳言身边的一米七五高个子,直到听到她开口说话,靳言才惊觉她是女生。
    巧的是他和江闻岸考了同一所学校,他们隔着一个连,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晒了几天皮肤依然比女生还白皙的男生。
    一个暑假过去了,江闻岸好像没有变,还是那么爱笑。
    军训的最后一天晚上,他在操场站着,看着同学们与教官告别,女孩子们哭得稀里哗啦。
    他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因而只是在一旁站着。
    忽而听到身边传来起哄的声音,偏头就见寸头少年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蓝白校服,在路灯之下显得格外青春有活力,靳言手掌微微合拢,呆呆盯着他看。
    江闻岸终于靠近,说出了让靳言很惊讶的话,他说:同学,我喜欢你!
    靳言垂下眸子,淡淡道:嗯,先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再说。
    他看到了江闻岸极速涨红的脸,听到了来自他身后的男生们的哄堂大笑。
    靳言皱了皱眉头。
    他觉得自己没说错,高中本来就不是一个适合谈恋爱的阶段,等到大学有时间了再考虑这些事情不是更好吗?
    军训期间他上了很多次学校的表白墙,很快被人称为校草,可江闻岸好像从未关注过这些事情。
    有一天路过食堂的时候他听到江闻岸诚恳地问室友:靳言是谁啊?
    就是你上次表白的那个漂亮'妹子'啊。
    江闻岸你是真的眼神不好啊,有这么高这么帅的妹子吗?
    男生们的声音十分聒噪,让靳言很不耐烦。
    他才知道江闻岸根本没有认出他,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甚至还把他当成了女生。
    后来他发现,原来那场乌龙般的表白源于江闻岸和舍友们玩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江闻岸选择了大冒险。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还蛮喜欢靳言的ww
    他不会破坏江江和延延的~
    第68章
    那是靳言第一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生气,只因为一件小事。
    江闻岸心有愧疚想跟他道歉,他却不理会,一见到江闻岸的人影就绕道走。
    之后江闻岸也不希求当面跟他道歉了,在晚自习回宿舍的路上小树林里等着他,一见他走过来便往他怀里塞了一杯奶茶,连带着一封道歉信。
    靳言没看,直接把信和奶茶一起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后来有人在表白墙嘲笑江闻岸,说他是个gay,死皮赖脸表白校草被拒绝。
    底下有人评论问楼主怎么知道的,那楼主说是靳言亲口承认的。
    我去,靳言也太狠了吧,咱们不就是跟他开个玩笑吗?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吧,闹得人尽皆知做什么?
    对不起啊,都是我们非逼着你干这事,估计现在全校都以为你是个gay,跟校草表白还被拒绝了。
    江闻岸倒不生气,毕竟他们自己搞出来的事,就得承担,他不一定觉得这事好笑。算了,gay就gay吧,我以后离他远点就行了。
    江闻岸就那么被骂了半个学期,他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只是从此心有余悸,再也不敢去打扰靳言。
    靳言手上的那枚铭牌上的漆掉了不少,是高三毕业之前拍毕业照的时候他捡到的,写着江闻岸名字的铭牌。
    靳言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捡起来保留至今,明明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那天晚上他睡觉的时候发现后背被什么东西硌得很难受,捞起来用手电筒一照才发现就是这个铭牌,这一看,他的眼前天旋地转,再醒来时就已经到了这里,还有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人给他发布了两个任务,他才知道江闻岸也来了。
    见到沈延时他很震惊。
    才知道原来江闻岸只是喜欢那张脸罢了,但他很不赞同江闻岸这样的做法。
    *
    这几日江闻岸和靳言一起商量着,画出了现代可手动操控的轮椅草图,交给工匠制作。
    直到沈延能熟练控制,他们才启程返回燕京。
    靳言假借入京办事之名跟他们同行,但并不与沈延同车,只和手受了伤无法驾车的影尘坐同一辆车。
    另一辆马车上,江闻岸有些惴惴不安,靳言离自己很近,就像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必须加快任务进度了。
    与太子的争斗无法明着来,也无需明着来了,沈延欲报杀父之仇,计划直接从沈时乾身上下手。
    江闻岸一切都支持他,并且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一早就给远在边疆的梁子卿修书一封,用只二人之间能看懂的记录方式将事件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并请现下在军中身居高位、颇具威望的梁子卿助沈延一臂之力。
    梁子卿的父亲曾是沈时南手下的得力助手,可却随着沈时南的没落被沈时乾弃若敝履,如今他得知当年竟有此等原委,自然不可能不出兵协助。
    另有一支加原队伍正秘密赶来,那是索亚的哥哥赞亚带的军队。赞亚与江闻岸是好友,他已表示会全力支持沈延。
    此外沈延身后有金玉山庄与长月盟支持,还有陈铭宏陈公公暗中相助,朝廷和江湖势力聚集,宫内和宫外里应外合,此战颇有胜算。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不得不解决。
    这也让江闻岸颇为不安。
    二人没有耽搁,直接前往回到府上。
    但如同料想的一样,朱如果然已经不在了,并且家里的下人说他已经好几日没有回来了。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梁子慈也表现得很不对劲,他们出去才多久,结果回来就发现梁子慈消瘦了不少,先前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亦有些散乱,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
    子慈,发生什么事了?
    梁子慈眼神空洞地看着江闻岸,无力地摇了摇头,有些抗拒。
    子慈,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好不好?
    梁子慈的目光闪烁了几下,终于落到江闻岸身上,似乎方才一直没有认真听他说话,眼下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余光瞥了江闻岸身边坐着轮椅的沈延一眼,又摇了摇头。
    江闻岸注意到了,他蹲下在沈延耳边道:我送你回去,你先休息一下。
    沈延哪里不明白他的用意,当即点了点头,只道: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他现在可以自己转着轮椅行路了。
    原来早在江闻岸不知道的时候梁子慈就和朱如还闹过矛盾,原因是朱如衣裳上总是别人的头发,还被梁子慈发现过身上有脂粉味。
    梁子慈无名无分跟着朱如好几年,一开始二人的感情很好,可最近却突然觉得有些心力交瘁。
    就在你们去云山的第二天,他喝得酩酊大醉回来,嘴里喊着别人的名字。
    梁子慈说着不自觉红了眼眶,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让眼泪落下来。
    紫钗,我认得这个名字,天香馆的名妓。
    听到此处,江闻岸已经哑然。
    在他看来,二人一直亲密无间,如胶似漆,他也没想到朱如会做出背叛梁子慈的事。
    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梁子慈又是摇头,自嘲道: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先前我们就为这事吵过,只是没敢惊动江先生和殿下,那时他也说我疑神疑鬼。
    我也以为是我自己疑神疑鬼,所以那天我什么都没说,帮他换了衣裳擦了身子让他好好歇息。
    可是第二日他醒来后又出门了,就像是外头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在等着他一样。
    他说着语速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我没有跟着他,我只是直接往天香馆去了,没想到真的捉奸在床。
    说到最后,他已经有点吃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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