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摇了摇头,瞧着他动作轻柔熟稔地按着她的脚,顿时面上红云飘过,难怪刚刚总感觉怪怪的,饶是她再不谙俗世,也知道女子的脚不是谁都能看的,更何况他还亲自医治。
    思及此,她攥紧了榻上锦缎,心下打鼓,讷讷地看着低头的他,青丝垂下微卷,桃花眼勾起,掩映着眼底的情绪,唇如激丹,冷然薄唇,的确是生得极好的,再回想起宜静公主的头头是道。
    触碰他,拥抱他,保护他......
    心下一紧,林长缨,你果然对他......
    “怎么了!脸这么红?”
    一声轻问拉回她的思绪,她连摇头道:“没......没什么!只是这斗篷有点厚,马车比较暖和,热的。”
    沈清辞眉眼一挑,但还是替她穿上鞋袜,坐正道:“热了就脱了吧!本来就怕外面下了冷着你了,现在涂好了药酒,应是被什么大碍,我已经让萧雪燃找医馆的医女,等一下回去替你好好全身检查一下。”
    “不用这么麻烦,我只是脚扭到了,别的没......”
    说着,连摆着手,不料二人都注意到她虎口断裂伤,刚刚在山洞被她随意撕下衣料包扎了下,如今还渗着血。
    沈清辞无奈,复又抓着她的手,替她重新上药包扎一番,沉声道:“要的,从山崖上摔下来轻功再好也会受伤的,更何况你还得护着那沈宜静,若是内脏有损不及时发现往后只会更麻烦,这次就听我的吧。”
    “哦,知道了。”
    林长缨乖乖应着,手里玩着他药箱里的纱布,似乎有些纠结,回忆过往种种,尤其是最近两次皇宫之行,经他人所说,她发现沈清辞对她似乎与旁人不同,下意识间,讷讷问道:
    “殿下,你为何对我这么......”
    倏地,一声嘶鸣打断了她的话,马车停了下来。
    “小姐!”
    伴随着萧雪燃的唤声,林长缨止住了话头,掀起幕帘一看,发现来到了京城的医馆,只见她急匆匆地从医馆跑出来,扶着她下去。
    沈清辞回过神来,刚刚似乎晃了下神,只觉耳畔微鸣。
    忽地,肩胛一紧,声音顿时回溯,如得救的落水之人,清晰地听到声音。
    李成风拍了下他的肩,问道:“殿下,您怎么了,刚刚喊你那么多声你都没应。”
    “哦.....没什么,扶我下去吧!”
    李成风应声扶他下去,他回想方才之景,林长缨似是有话要对他说,只是被打断了,想来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
    林长缨回着萧雪燃的一个又一个问题,在她搀扶下到了医馆隔间,不由得松了口气,幸亏没问出来,要是一厢情愿岂不是太丢脸了......
    不多时,医馆的医女婆婆到了隔间,替她脱下外衣检查一下身上的伤,还打算针灸按摩一番。
    两人在外等着,观望着这医馆,十尺高的柜筒存放药草,周遭多是练习针灸的假人模具,不乏烹煮药剂的红泥小火炉,氤氲着浓重的药香,亦是让沈清辞多了几分熟悉。
    半个时辰后,约莫五六十岁的医女婆婆从隔间出来,朝他福了福,颔首道:“这位主君大人,您家夫人的身子老身已检查得差不多,如今正泡着虎骨追风的方子来温经散寒,活血祛瘀。”
    “这个倒不必,回家我自会用伤浸的方子来给她泡,只是想问一下她身上有没有别的伤,尤其是内伤。”
    女医婆婆一怔,看来是遇到行家了,可怎么自己不替自家夫人的检查,还专程跑这来一趟。
    无奈之下,她只好应承,“夫人一看就是习武之人,摔下山崖时有意保护自己的关节,身上有些擦伤和淤青,没别的大碍。”
    沈清辞松了口气,“那就好......”
    奈何这女医婆婆搓着手,似乎有些犹豫,沉声道:“这位主君,不过有句话当讲不当讲,老身觉着您应该是知道的,您夫人想必不是普通人,身上长年累月的多处剑刀旧痕,都不能及时休养,新旧伤交替,一到像今晚的细雨微寒,就会全身酸疼,加之寒邪入体散不去,宫寒血虚,沉疴已久,若是想要孩子恐怕得好好安养很长一段时日才能......”
    “好了。”沈清辞轻声喝止着,“先下去吧!没想过此事,有劳你费心了。”
    女医稍愣,上下打量着他,不会是这位主君大人不举吧......
    李成风瞧见他神色不对劲,连忙带着女医一边劝说着下去,缓解了稍微些许尴尬的气氛。
    只余沈清辞一人留在原地,耳畔尽是繁华街市的喧哗,垂眸而下望着漏在地缝的月光,掩映着眼底复杂的情绪。
    哪敢想过这么长......
    “殿下!您在想什么?”
    李成风的唤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晃了晃神,收拾下情绪,沉声道:
    “没什么,刚刚回来时,我已经看到了京兆府尹的人出了城,想必此案审很久,记得告诫他,如此缜密隐蔽又周全的计划肯定不会是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土匪想出来的,定然要彻查一番,尤其是分布在上京四周的地方青楼,恐怕深挖一下,不少人的乌纱帽又要掉了,具体后事如何,就交由刑部和大理寺,也切记让他们将拐卖到青楼的女子安全并暗中送回家中,不得声张,不可披露她们身份消息。”
    李成风应着,不过回想到什么,复又问道:“弟兄们说,那几个死到临头土匪头子已被韩统领抓起来,只是措辞言语着实不堪入耳,还都是针对公主和夫人的,是不是也一并交给......”
    沈清辞的眸色渐深,琥珀眸子愈加冷冽刺骨,回想今晚听到的污言秽语,只余冷声道:“他们不过是把刀,重要的是他们背后之人,只要留口气给他们招供就行,也别让京兆府尹的人难做,管不住自己脑子里的邪欲,那就斩草除根。”
    言下之意,李成风已知晓,便退下吩咐。
    七日后,京兆府尹的告示栏上围着往来的百姓,妇孺书生,农民工匠不乏其数,皆对此案纷纷谈论,交头接耳。
    一位拎着萝卜的老妇正绘声绘色道:“我可听我在狱中做杂工的侄儿说了,这几个拐卖奸/淫民女的家伙在牢中可谓是惨不忍睹。”
    话音刚落,穿着粗布麻衫的大婶也连声应着,“是啊是啊!这个我也听说了,这全身上下每一块好肉,甚至还......连带把那玩意都没了......”
    说罢,所有人吓得往后一仰,年轻的姑娘臊得脸红听不下去,连忙以手掩面,有些郎君吓得直冒冷汗,下意识地逃离此地。
    打铁的老匠立刻啐了口唾沫:“我呸!这还便宜他们了,要是自家闺女被糟蹋成这样老夫还不得砍下他们的头当下酒菜!我看以后谁还敢干这么丧尽天良的勾当,全和这些畜生一样!”
    “就是就是!”
    声讨渐起,消停未止,京兆府尹门前,韩渊鸣远远瞧着这些百姓,神思凝重,一改往日与熟人的可亲,眉宇深沉。
    在旁的京兆尹吓得擦着额间的汗,鬓白的眉毛胡子也跟着抖三抖,没想到这一把老骨头都还得办这么大的案子,随即抬眸看向眼前的韩渊鸣,身披铠甲,威风凛然,颔首道:“韩......韩统领,这对犯人私自......私自用刑,还是在天子......天子脚下,下官实在.....”
    “我不知道。”
    韩渊鸣一句流氓不知顿时让京兆尹语塞,脸涨红得像猴屁股。
    随即他又道:“京兆尹大人,这些人已经都以药物留了口气来给你们京兆府尹招供,若是没有招供或突然死了,恐怕到时来问责的就是圣上了。”
    这些京兆府尹的人不好好敲打一般永远都在打太极,此案一直毫无进展那群土匪还肆无忌惮地在大孤山横行,怕不是这里面有官匪勾结。
    这突然那么大顶帽子扣下来吓得京兆府尹跪地求饶,声称绝无此事。
    “总之,此事影响恶劣,到最后居然还得我朝公主和王妃才捉拿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你们京兆府尹办事不力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至于现在该怎么做,府尹大人,不用本官说了吧!”
    说罢,韩渊鸣告辞,只余京兆府尹颤颤巍巍地起身,嘀咕道:“这小韩看上去傻傻的孩子,怎么现在......唉!这宜静公主和立青将军也是不好惹......”
    一声长叹,只得亲自去大牢审犯人。
    “阿嚏!”
    林长缨打了个喷嚏,随即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低低地瞧着这泡着药浴的脚,终是无奈,其实三天她就能跑能跳了,可沈清辞还必须得让她泡足七天,还让耳房的侍女盯着不准乱跑。
    随即抬眼看了下在旁的侍女,两人相视一笑,她只得荡着水,心道:“本来还想去书院看一下买的古籍和画准备好没......”
    思及此,萧雪燃鬼头鬼脑地打开门,探出个头,说道:“小姐!书院从后门送东西来了。”
    林长缨眉眼一挑,“真的!”
    第79章 生辰有情能使鬼推磨!
    西棠厢内,沈清辞正看着从江南返回来的消息卷宗,近段时间,似乎因矿石开采发生了些骚动,看来是这蔡全成忍不住要对其下手。
    就连这东瀛人小日子过得好好的,也要来掺和一下。
    忽地,窗外传来细碎的窸窣,他偏头一看,只见后窗突然探出个头来,晃晃悠悠的,欲翻身进来,他干脆一拍脑门。
    “痛啊!殿下!”
    沈清辞冷哼道:“有门不走偏走窗,这还是在自己家里。”
    李成风翻身进来,忍不住吐了吐舌头,“那自然是因为我刚从后门回来,再绕道前苑又得花不少时间。”
    “后门?后门怎么了?”沈清辞将卷宗放回密室里,这后门一般都是王婶采买运货的,今天也不是要出去的日子。
    李成风一脸撺掇着跑到他身边,附耳道:“夫人在那金榜书院买的东西都到了,夫人现在和雪燃都带人去看了,肯定就是给殿下您的生辰礼。”
    沈清辞眸光一亮,复又正色应着:“嗯......”
    “您就一点都不好奇夫人要送您什么,明明可以让属下去问问那掌柜的。”
    沈清辞整理着书柜上的书,叹道:“大家不都说生辰礼就是要保持神秘和惊喜,去问不就没意思了,更何况她送什么我就喜欢什么呗!”
    “啊......这......”李成风扯了扯嘴角,他竟无法反驳,打量着他整理着书柜,他以前对这方面可是有追求研究的,没想到现在还真是......
    思及此,不由得长叹,帮他一块整理,叹道:
    “殿下,这的书柜空了那么多,都给你捐去金榜书院了,结果之前还得被昔王调侃一番。”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那么记仇了。”沈清辞颇为无奈,“这些诗集我希望能有个好的归宿,也希望书院的山长能帮我找到合适的有缘人。”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殿下,是我!”
    沈清辞听出是林长缨的声音,连忙坐回轮椅上,稍稍坐正,整理衣冠,示意李成风去开门。
    李成风耸了耸肩,不用想也知道是来送生辰礼了。
    伴随着府里小厮搬着樟木箱而来,林长缨全程看着,叮嘱他们小心,自己手里还拿了个楠木托盘。
    “这......”李成风一惊,“夫人,这怎么那么多?”
    林长缨将托盘放到一旁,上面还放着两碗琉璃盏,瞧不清放着什么,连声道:“说了要给殿下生辰礼的,这些是我从金榜书院那买来的诗集,都是那位诗人的亲笔真迹,我觉得殿下会喜欢的。”
    “我喜欢的?”沈清辞一怔,她怎么会知道......
    李成风微蹙着眉眼,诗人,亲笔真迹......
    “夫人,您买来的诗集不会是?”
    林长缨将樟木箱的金锁打开,展示在他们面前,“是啊!我之前好像有看过殿下有他的诗集,就觉着你喜欢,就是这位,季余木先生。”
    “噗咳咳咳咳!”李成风正喝着水,不料这话音刚落吓得他吐出来,缓了口气连声道,“夫人,您买了季余木诗集!”
    林长缨稍愣,瞧见沈清辞亦是有些许诧异,讷讷地问道:“怎么,你不喜欢.......”
    李成风连忙应道:“殿下是喜欢季老先生,可这些......”
    “成风。”
    沈清辞喊住了他,他只好立刻噤声。
    林长缨打量着他们二人,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沈清辞拿起一本诗集翻阅了下,终是忍俊不禁,慨叹道:“嗯,这季余木先生是我喜欢的,不过没想到你能收集的那么齐全过来。”
    “还好,只是碰巧看到了,也多亏了书院通情达理。”林长缨忙摆着手,颇有点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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