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被对方抱住的瞬间,身子就跟被重锤用力敲击过一样,丝毫无法再动弹。
    下一秒,身体的自我抵御机制苏醒,他开始奋力在少年怀中挣扎,根本没去听对方说了什么。
    双方的体型差异在这一刻真正体现出来,苏裴沉抗争半天,最后不但没能挣脱,反而是被少年抱得越发紧。
    哥哥知道小辞很难过,如果小辞想哭的话唔。
    肩上猛地传来一阵刺痛,苏沐辞被痛意刺激到,险些直接将怀里的人扔下床。
    少年在心里骂了无数遍的娘,但理智逼他忍着,最后只能维持着好兄长的人设,温柔地将情绪失控的人继续抱在怀中。
    他安抚:小辞如果觉得这样会好一些,那就咬着吧。
    苏裴沉没能将少年肩上的肉直接咬下一块来,但他松开嘴时,能清楚看见对方将自己的衣领扯下时,那一处血肉模糊的惨状。
    真好看。
    小孩伸手擦去唇角沾上的血丝,他微眯起眼眸,盯着面前因为疼痛而变得神情扭曲的青年。
    这人过分在意他的形象,自己这样做,他该气得发疯了吧?
    一根温暖的手指按上眼尾,将那一颗不知何时冲出眼眶的泪珠抹去,苏裴沉僵硬住身子,听见对方柔声说了一句。
    小沉,跟哥哥回家吧。
    苏裴沉在口袋里备着一把剪刀很小的一把,但是很锋利。
    往人掌心中扎进去的话,立刻就能见血。
    他上辈子见过太多这种黏腻恶心的东西,最后一次见到时,终于不再是在自己身上出现的。
    从那之后,他不会再让自己沾上一点血色。
    现在藏住这把剪刀,仅是为了自卫。
    苏裴沉扭头,看着靠在车窗边闭目休息的人,紧了紧插在口袋里的手。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一次,受伤的人一定不会是他。
    鞋柜上摆放着一张合照。
    那是苏涵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未透气的味道,衬得数天没住过人的屋子,越显冷清。
    苏沐辞松开行李箱,拿起相框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原本离他并不远的小孩,脸上的神情在进到屋里时就已全然冷下,他把手收回口袋中,无声地往边上退开一步。
    少年偏过头来,苏裴沉攥紧了手。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画面。
    上一秒还面若春风的少年,下一刻却阴森如修罗,对方连一点准备的时间都不肯给,就狠狠地将手中的相框朝自己挥来
    那天他看见了满眼的红,从此坠入了永生的黑。
    小沉。苏沐辞把照片放到小孩怀中,颤声说,爸爸笑得真好看,对不对?
    苏裴沉僵硬得像尊雕像。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少年,想要从他温和的脸上,探寻到哪怕只有一丝的不自然。
    苏沐辞被他看得越发心酸,他一时忘了肩膀还未缓和的疼痛,再次将小孩抱进怀里:小沉,可以哭的,没关系,小沉难受的话,哭出来就好了。
    兜里的剪刀一瞬间变得很烫,像是有无形的鲜血淋在上头一般,热得他几乎快要握不住。
    怎么和上辈子不一样!
    苏裴沉一瞬间发了狠,通红着眼重重咬上对方的肩。
    苏沐辞这回没抗住,直接痛呼出了声。
    同一部位接连两次受创,除非是铁皮做的人,不然谁能忍得了。
    他一把扯住小孩的后衣领,颤抖着手,咬牙将再度失控的小孩从自己怀里拉开。
    苏裴沉的神情越显癫狂,眼中似有猩红闪烁,他紧攥着那把剪刀,将它从口袋中抽出一半来
    闷声一阵响,他被少年按在了对方另一侧完整的肩膀上。
    疼得眼泪汪汪的苏沐辞,大义凛然道:咬这边,哥哥允许你再咬一次。
    苏裴沉阴沉着脸,将那把准备数天的剪刀,用力丢进了垃圾桶中。
    屋外有人敲门。
    小沉,哥哥买了些吃的,你要跟我一起吃点吗?
    他没说话,听着少年又加大音量问了一遍。
    隔了两秒,门被人小声推开。
    看见床上的人正安静睡着,苏沐辞松了口气,把门带上后轻声离开。
    脚步声渐远,苏裴沉闭着眼,把上辈子回到这里后发生的一切,全都回顾了一遍。
    这辈子的轨迹,从踏进这个牢笼开始,就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了。
    苏沐辞没拿相框打他。
    没将他赶去那个又小又脏的置物间,反而把这个留有苏涵味道的房间,分给了他。
    甚至刚才以为自己已经睡着了,都没有趁机进行报复。
    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
    他不知道。
    苏裴沉猛地睁眼,冲到垃圾桶旁,将那把剪刀又捡了回来。
    他记起一件因为太痛苦而被自己刻意抹去的事情
    少年拿着烧红的烟头,毫不留情地按到他的手背上。
    疼痛的地方是滚烫的,耳朵里听到的声音,是冰冷无情的。
    小贱狗,做错了事,是要受到惩罚的。
    知道为什么昨天我不碰你吗?少年笑着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然后低下头,凑到他耳朵边,温声道,傻狗,昨天家里有人啊。
    捏着细烟的手,又往下摁了一分。
    小孩终于忍受不住,通红的眼眶,瞬间盈满了泪。
    水珠砸在地上,溅开来时,少年继续说:等了一天,是不是急了?别怕,烟头过了,还有其他东西的,乖,哭小声点,不然的话
    清秀的面容骤然布满狰狞之色,整个人显得阴森又沉郁:我会忍不住,想让你再也哭不出来的。
    苏裴沉翻过手,那里干干净净,什么痕迹也没有。
    但他只是看着,就仿佛又感受到了那种被人拔了全身毛一般的疼痛。
    那个人是疯子。
    或许现在没出手,是又在酝酿什么更能折磨人的东西了。
    苏裴沉紧咬着下嘴唇,就连破皮了都没松开,他静静地坐着,突然偏头往垃圾桶里啐了一口。
    里头多出一滩带着血丝的唾液。
    他的余光扫到那片红,目光一顿,整个人似乎是被什么蛊惑住,一下起身,捏着剪刀走出了房间。
    第4章 四
    苏沐辞一个人把外卖吃完,出门独自去逛了下超市,提着两大袋东西回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
    苏裴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他进屋的时候,小孩正安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少年顾不上先将冷藏食品放进冰箱,左右手分别提着袋东西,朝对方走过去。
    小沉
    说话时,视线也不自觉地看向屏幕,待看清上面正在播放着什么,原本还很平静的脸色,瞬间染上了惊慌与害怕。
    不等他反应过来闭上眼,电视屏幕中的恶狼,已经一口咬上了幼鹿脆弱的脖颈。
    血色喷洒得很有美感,苏沐辞的惨叫声也挺有艺术感。
    他的双腿跟得了帕金森一样,止不住地开始打颤,两手提着的袋子,早因脱力而掉在地上。
    苏沐辞根本没精力去管其他东西,哆嗦着坐到苏裴沉边上,顾不上询问一句,直接夺过小孩手里的遥控,迅速将可怕的屏幕关掉。
    让人战栗的东西消失,少年才敢喘口气:那个,小、小辞啊,你还小,这种纪、纪录片不太适合你,以后想看电视、视的话,看些小孩子们都喜欢的动画片,好不好?
    相较于他的慌乱,苏裴沉则冷静得有些诡异。
    他刚才拿着剪刀出门,因为没看见苏沐辞,在屋里焦躁不安地徘徊数遍后,不受控制的情绪才算稳定下来。
    苏沐辞开门的声音他听得仔细,并没打算理会。
    直到少年惨白着脸抢走他手中的遥控,他才施舍般给了个眼神
    看见对方差点吓尿、与平日温和形象截然不同的反应,苏裴沉兴味地微眯起眼。
    面前的脸与这人上辈子死前的挣扎绝望之容,几乎能够重合在一起。
    于是,他笑了。
    轻喃着:原来,你也回来了。
    为了验证自己内心的猜想,苏裴沉最后试探了一次。
    他把苏涵和苏沐辞的那张合照,当着对方的面不小心碰到了地上。
    玻璃相框应声而裂,闻声走来的苏沐辞,看见地上的惨状,微微一愣。
    少年很快回过神来,连忙弯腰去捡
    砰的一声,花瓶破裂的声音,再次打破屋里的安静。
    苏沐辞差一点就能够到相片,现在花瓶也碎了,里头的水流出来,马上浸湿了躺在玻璃碎片下的合照。
    小孩冷着脸站在一旁。
    他要知道,重生后的苏沐辞,是不是真的会因为害怕重蹈上辈子的结局,而彻底转变心性开始讨好他。
    少年丝毫没有责怪他,此番反应,让他清楚地知道
    自己猜对了。
    苏沐辞去网上新定制了一款相框,照片他已经吹干,好在方法得当,东西并没有褶皱掉。
    他这回打算把相框钉在墙上,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小孩再次不小心撞倒。
    可这件事还没解决好,就先碰到了更扰人的难题。
    苏沐辞再一次从梦中惊醒,他伸手摸向后背,并不意外地又触到一手的湿汗。
    这是他在家里睡的第三个晚上,也做了三夜同样的噩梦。
    苏沐辞摸黑去了卫生间,灯光之下,镜子里的人,眼底青痕微显,模样憔悴不堪。
    少年洗了把冷水脸,下了个决定。
    坐着一直等到天亮,苏沐辞才终于拨通早就准备好的号码。
    对方接得很快。
    温和的声音里有着藏不住的欣喜:小辞?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他还没回答,章来就先愧疚道:叔叔这几天有些忙,一直没来得及联系你,本来想事情忙完就给你打电话的,对了,你们应该已经出院了吧?最近身体怎么样,阿姨叫来了吗?我这两天就能把事情处理好了,到时候去看看你们。
    少年一一回答:我们已经出院了,阿姨还没叫,这两天先点的外卖。
    那我晚点联系一下家政公司,直接帮你们联系一个,对了,你突然给叔叔打电话,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苏沐辞也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不然的话,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麻烦章来。
    对方应该正因相亲的事而忙得焦头烂额。
    叔,我想换房子。
    餐桌上的食物异常丰盛。
    小沉,今天的早饭你多吃点。
    苏裴沉的筷子朝自己面前的那盘虾饺伸去。
    苏沐辞喝了口酸奶,解释道:这是我们最后一顿饭了,所以哥哥弄得丰富了些。
    小孩瞬间僵下脸,他探究地望向苏沐辞,这是打算这顿吃完,就跟自己同归于尽了?
    等吃完饭,小沉和哥哥一起收拾一下,中午师傅来了,我们就搬去B市。
    苏沐辞说完,给自己夹了只灌汤包。
    他边咬边看向小孩,见对方愣愣地盯着自己,三两下把包子吃完,才继续说:我们不是很快就要上学了吗?B市有个私立学校,既有小学部也有初中部,这样哥哥和小沉一起上学的话,才能更方便照顾你。所以我们搬家,好吗?
    两人相处这么些天,苏沐辞差不多能初步了解这小孩的性子。
    小家伙不怎么喜欢讲话,苏沐辞每次有什么意见询问他,如果一分钟之内,小孩会继续自己刚才的动作,便表示他是默认了。
    反之,则意味着拒绝。
    苏沐辞问完,开始在心里默数,念到二十的时候,苏裴沉夹起了原本要碰的虾饺。
    他松口气:那小沉慢慢吃,吃完我们就一起收拾。
    叔,其实你不用特地赶过来的,你不是事情还没解决吗,这样来回跑,太麻烦了。
    章来揉揉他的脑袋:搬家这种大事情,没有大人在,就你们两个小孩子,怎么能处理好?
    苏沐辞指指刚搬着纸箱下楼的师傅:还有他。
    他能帮小辞把屋子收拾好吗?章来笑着反问,难不成小辞还要多加点钱,让他再把东西全都摆好吗?
    其实也不是不行。
    男人见他沉默,知道是不再争论了:东西也搬得差不多了,小沉呢?我已经跟师傅说好了,你们等下直接坐我的车过去。东西还有最后一箱,我先搬下去,你跟小沉也一起下来。
    好吧。
    苏沐辞推开主卧的房门,里头能带走的东西已经被处理好,小孩背对他站着,不知道盯着阳台在看什么。
    细瘦的背影,透着几分孤寂的味道。
    他看了眼小孩的右手,那里攥着小小的拳,手心里应该包裹了什么。
    少年没去探究,闻声唤人:小沉,我们走吧。
    苏裴沉被带出屋子,彻底离开这个关了他一辈子的笼子之前,他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
    关上车门时,小孩的右手悄无声息地张开。
    里头捏着的剪刀,永远停留在了这个让人厌恶的城市。
    苏沐辞,你知道吗?我也回来了。
    想改变一切啊?下辈子吧。
    章来不让苏沐辞帮忙,自己花了半天时间,总算将新家收拾好。
    男人忙完的同时,一直陪在边上的苏沐辞,总算有机会去厨房倒杯水,端回来让他喝下。
    叔,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搬家?
    章来的额角因为长时间的运动冒出不少细汗,他抬手擦了一把,说:小辞不是小孩子了,想做什么决定,叔叔知道,一定都是有你自己的理由的。如果小辞想告诉叔叔,肯定也会主动和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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