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钥匙开门,客厅的灯亮得刺眼,对江吟来说是特别舒适、安心的亮度。
    毕竟在昏暗的环境里他和瞎子没什么两样。
    林东宴?
    地上多了一双黑色皮鞋,客厅里却没有人影。
    他话音刚落,浴室传来一声响动。
    江吟把蛋糕放在茶几上,往浴室方向看了一眼,门紧紧关着,里面没有开灯。
    大概是浴室的灯也很刺眼,林东宴不喜欢。
    江吟走到浴室外,敲了敲门:林东宴,换洗衣服你拿了吗?
    良久,没有得到回应。
    江吟习惯了林东宴的沉默,也知道他大概不会私自动房间的衣柜,就转身回房间,取了一套崭新的睡衣,重新回到浴室外。
    他敲了敲门,问:我可以进来吗?
    仍旧没有得到回应。
    江吟皱起眉头,扭动浴室的门把手,发现林东宴并没有锁门。
    他打开门,借着客厅的灯光大概看到一个人形轮廓靠在浴池边。
    江吟往前走了一步,身体遮住了光源,眼前变得一片黑暗,他下意识去摸索开关,将要打开灯光时,动作又停下了。
    他房间里的灯都非常刺眼,林东宴大概不会习惯。
    于是,他放轻脚步,凭着记忆走到浴池边,放下衣物。
    刚打算起身离开,一只冰凉的手蓦然扣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林东宴?江吟试着挣扎了一下,结果发现根本挣不开。
    这时候,耳边响起扣嗒一声,浴室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为了方便,浴池边也安装着一个开关。
    江吟眸子猛地一缩,但很快就适应光明,眼前的画面也变得无比清晰。
    可是,看到眼前的一幕,他不禁怔住了。
    林东宴穿着湿透的衬衣,半个身子浸泡的浴池中。
    衣服逞半透明状,紧紧贴在他的皮肤上,若隐若现勾勒着肌肉纹理。
    他肌肉匀称的小臂靠在浴池边,下颚抵在自己的臂弯里,头发已经完全湿透,湿答答地贴在脸上。他闭着眼睛,眉头轻轻皱在一起,他皮肤比普通人苍白,眼下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
    苍白得像一张白纸,一吹就会散。
    看在江吟眼里十分触目惊心,现在的林东宴给人的感觉十分脆弱。
    可即使这样,他攥着江吟的手非常用力。
    察觉到林东宴呼吸不正常,江吟脸色微变,用另一只手试了试水温,浴池里的水冰冷得可怕。
    就算现在是盛夏,长时间泡在冷水里身体也吃不消。
    江吟拍了拍他的脸,拧起眉头:林东宴?醒醒。
    林东宴轻轻抬着头,被湿发覆盖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眸子斜睨着江吟,里面充斥着些许迷茫。
    江吟靠近了些,揉了揉他冰冷的脸,企图给他一丝温度:你喝醉了?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林东宴看清身边的人,松开桎梏他的手,不言不语地从浴池边撑起上半身。
    半透明的衣服像一片薄云,和皮肤贴在一起,极其容易引起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江吟以为他想站起来,打算起身去搀扶他,谁知刚碰到林东宴的手臂,就被他一把甩开。
    让开。他的声音冷漠非常。
    他不喜欢被人碰,这一点江吟也知道。
    以为他不愿意被自己碰,江吟当即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眼神无奈道:那你自己起来,别感冒了。
    江吟以前见识过,林东宴发着高烧去上班的样子,回来就在医院躺了几天。
    但是,林东宴今晚显然喝了不少酒,浴池里有些滑,他跌跌倒倒好几次都没站起来。
    也不知疲惫,一直低着头重复动作。
    说实在的,江吟不太喜欢别人撒酒疯。
    江吟叹了声气,弯下腰去扶他:我就扶你起来,等你起来之后绝对不会碰你。
    他挽起林东宴的胳膊,林东宴突然停下了动作。
    江吟刚想用力将他扶起来,林东宴另一只手快速向他袭来,他按住江吟的肩膀,一手掐住他的腰身,将他猛地抵到墙上。
    嘶
    身体碰到硬瓷砖,江吟吃痛得躬起背,想去扳开林东宴的手,手臂却不小心碰到开关,浴池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中。
    而在光明消失的前一刻,江吟看到一双通红的眼眸。
    林
    林东宴手指冰冷,透过衣物贴在皮肤上,手中的力度像是恨不得将他的腰活生生掐断,可在这同时,他好像又在隐忍着什么,手臂上青筋暴起,十分狰狞。
    林东宴低下头,额头几乎抵着他的额头,鼻尖若有似无地轻蹭着他的脸,彼此气息不断交织。
    江吟心里非常紧张,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吟不太适应这种氛围,心脏已经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林东宴缓缓埋下身体,勾起江吟的腰,向自己靠拢,不允许他有任何逃避的动作。
    他们靠得极近,唇瓣几乎擦到了江吟的唇瓣,源源不断的热量在两人之间传递。
    即便如此,在他靠过来的一瞬间,江吟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在黑暗的环境里,江吟眼前一片模糊,只能越过林东宴的身体看向门口撒进来的一些光芒。
    好歹是自己陪他过的第一个生日,自己一走了之已是让他难堪,多少也该补偿点什么。
    生日快乐。抱歉,我回来晚了。江吟虚弱地笑了笑。
    林东宴的脸停在他面前,江吟只能依稀看见他的眸子,眸子里的光有些暗,可能是离得太近的缘故,江吟竟然能看见他的眼睛。
    那里面,洒着令人心碎的挣扎。
    像一头自我封闭的困兽。
    第4章 撕咬
    这种情绪怎么会出现在林东宴身上?
    像一只受伤的动物,在寻求希望和帮助一般。
    林东宴就好比一个机器,做事有条不紊,把每件事都安排得规规矩矩。可以说,他就是一本写满条条框框的书,除了冰冷的字符,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此时此刻,江吟却从他眼里看到了悲伤?
    果然是个瞎子。
    林东宴,我不碰你了,你先放开我。因为林东宴的沉默和眼前黑暗带来的不安,让江吟声音都在发抖。
    林东宴置若罔闻,按住他的脖子更靠近了一步。
    他右手掐着江吟的腰身,手肘死死顶在江吟左手的臂弯里,限制他的挣扎,另一只手则抄起江吟的右手,将他双手反剪抵在身后的墙上。
    过于霸道的姿势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使得浴室的温度在不断上升。
    林东宴离得太近了,江吟都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甚至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酒香。
    就在这时,林东宴停在了他面前,温热的呼吸几乎洒在江吟的脸上。
    他们四目相对,江吟不知道现在自己在林东宴眼里是什么样子,他只知道,自己眼里只有一簇微弱的光,那大概是林东宴眼眸中的倒影。
    你去见了谁?
    安静的浴室里,响起林东宴嘶哑的声音,像是直接从肺里传来的,像是老旧唱片机里的声音。。
    林东宴讨厌别人的欺骗,所以江吟没打算瞒着他:沈唔
    他刚说出第一个字,林东宴便猛地将他摁在瓷砖上,用嘴狠狠地咬了上去。
    虽然江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他可以肯定,这不是吻,是嘶咬。
    牙尖嘶磨着唇瓣,口齿里逐渐混进一股腥甜。
    江吟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疼,而是一浪高过一浪的窒息,林东宴喝醉了怎么跟条狗似的?
    他用手推拒着林东宴,但江吟瘦胳膊瘦腿拿林东宴毫无办法。
    林东宴不满足于浅尝辄止,顶开他的牙关,继续索取。
    林东宴把灯打开江吟微弱的声音响起,紊乱的气息让他几乎站不住脚了。
    林东宴好像没有听见,离开他的唇,停顿了片刻,又重新印了上去,这回却温柔了许多。
    太黑了。说这句话时,江吟几乎带着哭音。
    他怕这样的林东宴,也怕眼前的黑暗。
    这一刻,林东宴所有的动作全部停了下来。
    他身体僵硬了片刻,随后缓缓站起身,绕过江吟的腰,打开浴池边上的灯。
    浴室蓦然亮了起来,林东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初见光明,江吟脸上有一丝迷茫,直到双眼逐渐恢复焦距,迷茫才渐渐转换了后怕。
    他推开林东宴,抹了把嘴角:嘶
    林东宴给他咬破了。
    江吟眉头紧紧皱起,抬头去看林东宴。当看到林东宴又黑又沉的眸子定定看着自己时,江吟想说的话被堵在喉咙口。
    林东宴缓缓向他伸出手,在江吟防备的眼神,手指抵在了他被咬破的唇角。
    疼吗?他低声问,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
    江吟紧皱着眉头,狐疑地看着他。
    喝醉的林东宴他没见过,比平时更加让人捉摸不透。
    林东宴没再说什么,又轻轻磨挲了两下他的唇角,便将手收了回去。
    林东宴幽冷的视线从江吟脸上掠过,眼眸像一口古井,看似十分平静,却谁也猜不透这井之下掩藏着什么。
    你分得清吗。林东宴的语气,不是在质问,而是平铺直述。
    他向来惜字如金,不多说一句废话,可这句话的意思,江吟琢磨不透。
    没有等到江吟的回答,他就转身离开了浴室。
    林东宴到底喝醉没有?江时搞不明白。
    等他收拾好了浴室,出来时,林东宴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西装。
    西装大小合身,是他以备不时之需让下属提前送来的。
    见他换上皮鞋准备离开,江吟皱眉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林东宴道:公司。
    这么晚还要回公司?
    江吟瞬间就猜到了,林东宴大概是不想在自己家里过夜而已。
    林东宴有洁癖,江吟便也不勉强。
    他看向茶几上纹丝未动的蛋糕,说道:今天是你生日,我买了蛋糕,你多少吃一点,然后我叫车送你回公司。
    林东宴开门的动作顿了下来,他目光沿着门下滑,逐渐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借着客厅里刺眼的强光,看到手腕精致的腕表上,时间接近凌晨两点。
    他扭动把手,背着光走出房门。
    不用。
    房门嘭的一声关上,屋中落满沉寂。
    江吟拖着疲惫的身子,往沙发上一躺。
    发生这么多事,好累啊。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江吟反应不过来,生物也突然变得勤劳,他在沙发上躺了没几分钟,就呼呼大睡了过去。
    第二天,江吟八点过就醒了。
    刚醒过来就发现沈雪言一个小时前给他发的一条短信:
    学长,我的面试通过了,我们开学再见。
    江吟盯着手机愣了足有半分钟。
    这就意味着,从今以后,他要和沈雪言一起共事了?
    这算什么?
    他们现在的关系算什么?朋友还是同事?
    江吟在短信页面停顿了数秒,最终并没有回复。
    想起昨晚的事,江吟打算去探探口风,看看林东宴记不记得。
    于是,他给林东宴打去了电话。
    您好,林先生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有什么事需要我转告的吗?接电话的是林东宴的助理。
    想到林东宴平时比较忙,江吟不想耽误他的时间,于是说:抱歉,我是江吟,你让他忙完了给我回个电话。
    江先生?林先生交待过,您的电话我可以直接转交给他。
    江吟道:不是急事,等他忙过了再告诉他吧。
    好的,谢谢您的体谅,再见。
    等林东宴忙完,大概要到半夜了。
    江吟打了个哈欠,懒洋洋从沙发上翻了个身。
    果不其然,江吟等到傍晚,林东宴都没有回电话。
    没等到林东宴的电话,倒是等来了学校的快递。
    他不记得自己有什么资料落学校了,倒是听说前不久年度最受欢迎教师排名已经出来了。
    江吟拆开快递一看,是一面红色锦旗。
    他展开一看,锦旗上写着几个烫金大字:恭喜教师江吟荣获东川大学年度最受欢迎教师奖。
    除了锦旗里面什么都没有。
    江吟忍不住感叹道:一如既往地抠门。
    这时电话响起,他拿起一看,是同为老师的孙迁打来的。
    喂。江吟面无表情地把锦旗扔到一边,没有多稀罕这个奖。
    江吟,我的年度勉励奖到了,是一面写着继续努力的锦旗,你的最受欢迎奖里面有什么啊。
    江吟懒懒靠在沙发上:一面锦旗,没了。
    什么东西??孙迁难以置信地大喊道。
    江吟捂着耳朵,拿远手机:小声点儿。
    孙迁收敛了些情绪,依然难掩震惊:你每节课预约名额爆满,咱俩比就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结果送的玩意儿都一样?校长太抠了吧?去年还奖励两千块钱呢!
    江吟倒无所谓:反正他们也不是来听课的。
    孙迁默了默,说:对,他们下贱,他们馋你的身子。晚自习宁愿看你趴着睡觉,也不愿意来光顾一下兢兢业业讲题的老师。
    江吟道:没办法。
    孙迁叹息道:不知道其他奖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
    还有其他奖?
    孙迁说:啊,什么年度榜样奖、年度优秀学生奖五花八门一大堆,不过都是同一个学生。
    江吟心里咯噔一声,问:是谁?
    孙迁瘪嘴道:林东宴呗,还能有谁。
    哦。江吟了然点头,林东宴比他晚两届,还在读硕士,一般情况下不在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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