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常仪韶还是闷闷的。
    谢青棠垂眸望着常仪韶,心中有股微妙的不痛快。常仪韶难得显露自己虚弱、低落的状态,但是很显然,此刻的她正停留在那种状态中,不知道因何而生发。她的眉头微微蹙起,琢磨了一阵,在坐上了餐桌的时候,还是询问道:怎么了?
    常仪韶一怔,她抬眸对上谢青棠锐利的视线,意识到对面的人也略有些许不高兴。她眨了眨眼,抿唇道:我没注意时间,太晚了。
    谢青棠:这个理由让谢青棠有些匪夷所思,她茫然的视线转过了常仪韶的脸,难不成她的强迫症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与她相处的日子,似乎大多是规律的,几乎不存在晚归的情况。只是就因为如此陷入了低落的状态,仍旧是难以想象。
    她打量着常仪韶,忽地福至心灵。她晚归,而自己接送给她带来了负担?还是因为晚餐?谢青棠压下了自胡乱的思绪,好半会儿才直言道:你觉得麻烦我?
    没有。常仪韶垂眸道。
    谢青棠更是认定了她的这种念头,她道:我来是因为我想来,你不必觉得欠我什么。再说了,也算是另一种拿钱办事?说完后,谢青棠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先前常仪韶醉酒使唤自己接人,可不见她又什么愧疚。她眨了眨眼,正想说几句话掩饰自己在刹那间有些混乱的情绪。服务生恰好在此时上菜,彻底打乱了她们两人的思绪。
    谢青棠处于饱腹状态,虽然提出了饥饿,可实际上并没有动筷子。她单手撑着下巴,偶尔用筷子拨弄几下碗中的米饭,姿态懒散。常仪韶则是与她不同,一举一动足以彰显她良好的教养,斯文有礼。直到常仪韶放下了筷子,谢青棠才起身结账。
    从餐馆中走出,闷热和燥意一瞬迎面而来,打得人措手不及。
    谢青棠止住了脚步,叹气道:这炎热的天气太要命。
    打车回去?常仪韶听见了她的低喃。
    不了。谢青棠摇头,又补充道,散步消食。
    常仪韶轻嗯了一声,跟上了谢青棠的步伐。行道路很是宽阔,时而见到一群运动的人从眼前跑过。常仪韶与谢青棠并肩,一转身却只能望见她的侧脸,反复数回后,倒有机会碰触到她明亮的视线。抱歉。常仪韶的声音很微弱,风一吹就散在了耳边。
    谢青棠闻言骤然停下了脚步,她望着常仪韶,认真询问道:为什么要给我道歉?她面容上浮现着困惑之色,对她而言,常仪韶并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相反,常仪韶太好了
    我常仪韶下意识拧眉避开谢青棠的视线,她的心跳速度忽然间加快,没厘头的情绪在此刻更显得混乱不堪。许久之后,她才道,我没有及时回家给你做晚饭。说完后,她抿着唇屏住了呼吸,等待谢青棠最终的答案。
    谢青棠怔愣,一股荒唐与好笑随之在心中浮现。她睨了常仪韶一眼,问道:常仪韶,你把自己放在什么定位上?能吃到常仪韶的大餐已经是三生有幸,她又怎么会去苛求什么?她很难理解常仪韶奇怪的脑路回,不会是被人带到沟里去了吧?
    常仪韶那股气更多的是针对自己,她轻声道:我想照顾你。见谢青棠的神情变得微妙起来,她又道,感谢你收留了我。
    所有的话语梗在了喉头,谢青棠的思绪荡然一空。许久之后,她才回过神,认真道: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顿了顿,她继续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希望你成为你自己。
    见常仪韶抿唇不答,谢青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凑近了常仪韶,一伸手拂落了她飘落在她肩头的一片落叶。她又道:我听齐喻甚至是何延津说起你过去的样子,跟现在不太像。人是会改变的,但是骨子里的一些东西,恐怕难以更改。不然为什么会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
    常仪韶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她对上了谢青棠的眸子,只是一颔首道:好。原本压在了心间的沉重情绪散去了一部分。唐榕说得并没有错,在这方面我并没有多少经验,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她虽然很不想提起那个名字,但是她在不经意间将何延津当作了参考物,如果谢青棠不提出来,恐怕会踏入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将距离越拉越远吧。
    在沉思的时候,她的脚步不由得放缓,而谢青棠如乘风而行,脚步轻快,不需多时便领先了一阵。前方有个拐角,只要一转,视线里的身影便会倏然消失。常仪韶舒了一口气,快步追着谢青棠走去。而谢青棠则是在即将拐弯的时候回身,她凝视着快步走过来的常仪韶笑容粲然明艳。
    常老师。
    嗯?常仪韶一扬眉。
    谢青棠及时将那句乌龟都比你走得快吞了回去,她在常仪韶的前方,要是说出这句话,可不就骂自己是乌龟吗?
    常仪韶凝视着谢青棠,她的眼中溢出浅浅的光芒,似是在等待谢青棠的回答。谢青棠同样也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眸光越过了林梢,在那弯有些朦胧的月上停留片刻,她道:月色正好啊。
    常仪韶抬眸,浩瀚的深蓝夜空除了朦胧月,还有云山堆叠。浮动的云山缓慢地拂过了朦胧月,渐渐藏住了它的光芒。她收回了目光,只望着谢青棠,应道:是啊,月色真好。
    谢青棠的一番话语打开了常仪韶心中堵塞的那条路。
    剪辑片子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活,更何况大多的内容都是她自己一人经手。
    我说,你家能用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专门压榨我!唐榕在小群中出没,要不是吐槽甲方,就是抗议常仪韶这个无良好友。
    不是你自己说的?常仪韶回复。
    唐榕:她只是想要客套一下,不必当真。可好友既然当真了,那真的得赴汤蹈火完成了。在说起工作事情之余,不管是唐榕,还是陆黎她们,都免不了关心常仪韶的终身大事。毕竟好端端辞职从渝城跑到了沈城,做一些可能不会产生多大商业价值的事情,很容易不让人多想。
    怎么样了?陆黎询问道。
    走错了路。常仪韶言简意赅。至于如何走到岔道上,她却是不愿意提起。
    她错误地把何延津当作参照物。话少的齐喻在此刻忽然间冒泡。
    常仪韶眉头一蹙,不理会唐榕与陆黎的唏嘘声,她专门@了齐喻,问道:是她跟你说的?她抿着唇,一颗心不由得揪起。如果真的是谢青棠告知齐喻的,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早就猜到了自己的心思?那她是如何想法呢?她会怎么看待自己?
    常仪韶的胡思乱想并没有持续太久。
    齐喻:不是。
    常仪韶蓦地松了一口气,沉甸甸的心倏然解放了,可在这之余,却是一股怅惘与空落。
    没等到常仪韶询问,齐喻又道:姜臻说你太卑微,我根据她的话猜的。
    常仪韶:齐喻怎么跟姜臻认识的?
    唐榕算是此刻最激动的人,她直接揪住了出没的齐喻,发了一长串感叹号。
    姜臻?那个可恨又龟毛的甲方?你怎么跟她认识的?对了,她是你的小粉丝,张口闭口都是你齐大画家的作品。你要不替她粉刷博物馆的墙吧。
    齐喻:老爷子介绍的。的确是老爷子介绍的,但是很久之前,姜臻帮过她一次忙,解决了她缺少人体模特的困局。
    唐榕陆黎:给我也介绍个呗。
    在得到答案后,常仪韶抿着唇沉思,不再理会群里的另一种热闹。
    怅惘的情绪并未完全消散,在得知此事不可能之后,她仍旧是多了点妄想。谢青棠她到底猜到了么?她会怎么样的选择?这份不安化作了一直紧攫心脏的手,只能够通过舒缓的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
    这不太像自己。常仪韶暗想道。
    她垂着眼睫,眸中藏着机锋。
    伸手抚过了手机的屏幕,她点开了谢青棠发来的一张泥人的图片。
    作为工作人员,她能够通过镜头看到谢青棠在泥塑工艺区的一日。
    可是谢青棠仍旧在第一时间将照片发过来分享。
    她亲自递过来的手,怎么会不想抓住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回去上班了,要坐一天车,可能不更。
    顺便打个广告,隔壁《成为偏执仙主的继母》开始更新啦。
    第52章
    小泥人的步骤主要是捏塑与彩绘,在上手之后,谢青棠尝试着捏出个小人儿形状,第时间想要与常仪韶分享。她原本想要捏个小常,只不过没有这个技术,只能跟着老师傅学习,从简单到容易。
    这天下来,袖口上免不了沾染了些黏土。
    常老师,你怎么不回复我?发出去的消息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得到丁点回应,谢青棠倒也不觉得常仪韶心态会如何变化,她只是拧着眉,故意摆出几分愁苦的神情,问道,很丑吗?丑得连话都没有?
    陶瓷的制作起先也有个手塑的过程,但是其中体验与捏泥人还是有很大不同的。这边的师傅制作泥人有头、二身、三手的步骤,当然不会像她这么整个儿捏作团。泥团是给她练习找手感用的,要说丑到没边,应该也不至于?
    常仪韶怔,没想到谢青棠会询问这件事情。她在收到泥人的图片时,情绪波动得厉害,平静下来后又重新地投入工作中,倒是忘记了回复这茬。她不好与谢青棠说自己的心绪变化,话题蓦地荡,她道:明日我与你同过去。
    好啊。谢青棠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泥塑区比较热闹,老老少少聚集,可也少了像自己这般年纪的人。
    摩耶平台的推广使得棠溪的直播间声名远播,而先前剪辑的《匠心》第篇,更是勾动了不少爱好者的心思。直播间里的观众来来往往,最终留下来的,除了棠溪的铁粉,更多的则是手工艺爱好者。能够全方位看到直播自然是再好不过,然而他们对剪辑的期待从来也没有减少过,弹幕里时不时刷上条只不过这效果甚微,还不如到主播的微博底下嘶喊。
    看到这期后我火速买了橡皮泥。
    要买就买黏土,橡皮泥算什么好汉?
    终于到了个我也会的环节了。
    大家没有注意到新出现的漂亮小姐姐吗?妈妈,我要去拜师学艺!
    摆在谢青棠她们面前的是艘陶船的模型,老师傅教学徒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让他们看,然后不停地练手。小船看似简单,可舟上个个摆件拆解起来,真正要仿出这艘泥船,还真有点儿不容易。捏的时候要重视形态、比例、结构等,到了塑这个阶段,则是要熟练使用工具拍、削、压等,刻画出细节来,其中不小心就可能毁了捏好的作品。
    望着手中捏出来的陶船大体形状,谢青棠左看右看,却是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她时而注视常仪韶,时而将目光投向了老师傅虽然说不是同个作品,但是在技巧上,同样有可以学习的地方。
    孩童在院子里胡闹,捏成了之后也学着大人的模样,拿起拍泥板和压子开始拍结果当然是惨不忍睹,直接压成了面目全非的泥团。谢青棠听到了喧闹之后转身望去,眼皮子蓦地跳。她垂眸看着手中的小舟大概效果会跟小孩们样?她有些不确定了。
    我来塑吧。常仪韶恰在此时开口,她不动声色地关注着谢青棠的动作,手中的小船大体也捏出了形状。
    谢青棠先是狐疑地打量着常仪韶,继而将自己的小舟递了出去。常仪韶在齐老爷子那边待了阵子,接触到泥塑的可能性也不小。果然,常仪韶拿到了手中之后,并不像自己这般无从下手。她的动作时而迅疾,时而轻巧,逐渐地刻画出陶船的细节,虽然跟模型比起来还差了那么几分,不过远胜过自己所为。
    常老师,你学过?谢青棠凑近了常仪韶,小声地问道。
    常仪韶轻轻颔首,正如谢青棠所猜,是在齐老爷子那边学的。
    谢青棠喔了声没再说话了,她打量着常仪韶,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个画面:雪娃娃与泥娃娃。
    齐喻说过常仪韶兴趣广泛,看来还真不是虚言。
    主播棠溪的简介依旧如常,谢青棠根本想不起来改动。在她专心直播手工艺相关的事宜时,除了个别非常喜欢谢青棠歌曲的,已经很少人将她与歌手两个字连在起。再加之何延津之前闹出的抄袭风波,小何延津四个字几乎无人提及。
    何延津并不想在网上看到谢青棠相关的讯息,只是她越是排斥,那些推送就越是与她作对,谢青棠像是只看不见的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的脖子。在网友们戏称主播棠溪是小何延津时,何延津不痛快,而在此刻,谢青棠凭借着自己声名鹊起时,她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仿佛她的荣耀都被谢青棠夺走了。
    她参演的网剧在砸下了大笔的金钱后,基本毫无水花。铺天盖地的通告像是要向世人昭显她的顶流地位,可事实上她仍旧是籍籍无名不,或许不算籍籍无名,她的黑名仍旧是广为传播,在她名字出现的时候,总少不了那些嘲讽。时间长、次数多,就算是何延津,也开始觉得羞愧和后悔。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这么做换来了什么?她有过片刻的茫然,但是在念及常仪韶和谢青棠二人时,恨意再度蔓延上来如果没有那个人插足,那么常仪韶现在还是属于她的。何延津遍又遍地自我重复这个念头,生怕有天忘记了。
    周云梦并不看谢青棠的直播,但是不妨她将有用的信息截取下来发给何延津。
    就是不在当面,她也能够想象得出何延津那张满是嫉恨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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