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小旅馆,三更半夜的时候忽然一阵鬼哭狼嚎的。并非是形容词,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鬼哭狼嚎。
    不管白天一路上开车多累的人,都被吓醒了过来,有些人都顾不上穿好衣物拿上钱财,匆匆忙忙拽着裤子就跑出来了。
    夜班的服务员和警卫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两个人还好,八成是做恶梦了,所有客人都这样,里面还有些做皮肉生意的“常驻人员”,那就不对劲了。可再怎么不对劲那也是他们的营生,这些人连劝带拉的也跟了出来。
    外边正闹腾腾的时候就听轰隆隆的巨响,同时脚底下一阵震动。刚才再怎么闹的劝的,都立刻不说话了,响声越来越丧心病狂,震动越来越剧烈,不知道是谁突然发了一声喊:“娘啊——!”
    一群人发了疯的就跑,稍微有点理智的知道去开了车,有人晕头转向的还要朝旅馆里跑,但也可能是要拿钱,索性被旁边的人拉住了,许多开了车的人,打开车门吆喝着这些有缘同住一起的人一块坐车。
    一阵兵荒马乱,就算有路灯,也是黑呼呼的闹不清方向,总归是没出什么事故。又过了一会儿,众人刚跑上了路,就看旅馆的后边,该是山的方向,有什么仿佛巨蟒凶兽一样翻腾着以恐怖的速度过来了,并且眨眼之前把两层楼的小旅馆淹没了个彻底!
    ——泥石路?还是山崩?
    明明没下大雨,最近也没有地动之类的情况发生,但总归确实是那么个事。那是宰,有人丢了财物更是雪上加霜,但是看看顷刻间毁于一旦的建筑,再看看自己。虽然狼狈点,但不管怎么说没缺胳膊少腿,平平安安的保住了命,那就是福。
    之前闹鬼的事,朝科学点的想法思考那可能是地鸣或者引力变化之类的引起的幻听幻视,封建迷信点的觉得那大概是当地有什么神仙出来救命了,后者倒是不小心真相了,又过了两年,旅馆重新建了起来,大堂里供奉了块老板不知道从哪挖出来的大石头,说是保护神,竟然引得不少人特意前来拜祭,倒是确实让这个小旅馆发达了起来。
    不说那个旅馆,肖九他们一行没等后续处理,在震动发生的初期,就已经开车上了路。
    重新得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但是事情却并没有解决。
    “我当年做了些糊涂事,我想要让我的仇人死,结果却走了弯路,那么做死的不只是我的仇人,还有无辜的人,和无数与我一样曾经遭受苦难的人。错已铸成,索性还能弥补。我以为最多只是几百年,按地方就能自动消弭,没想到都到现在了,不但没有消弭,那里反而变成了一个藏污纳垢的烂泥塘。”
    “你说的不会就是刚刚把我关的地方吧?”
    “当然不是。”徐赣榆笑着一撇头,“我把你关的是天然形成,又被自然废弃的那么一个地方。是我三百多年前找到的,而且那里的情况比起我找到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我原本是想从那里找到根治的方法,结果却发现根本不行。两个地方看似相似,却完全没有可比性。一个是针尖大小的小伤,一个是比巴掌还大的烂疮,前者放着不管眨眼就没事了,后者已经深入骨髓,放着不管就是找死。”
    那么一个泥潭竟然还是针尖大小的伤口?
    “而且我也不是胡乱找你做替罪羊的,否则他也不会答应。”徐赣榆坐在那,还是古人的衣衫,相对于车里的摆设来说,十分的古怪,可是在场的不管是不是活人的也都不会在意这个,他说的“他”,不用问就是周伯了。肖九忍不住看了一眼这位父亲,看到他紧蹙的眉,看到他的凝重和无奈,“我快死了,不是活人的死,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消亡。别看我把你折腾的没有还手之力,那只是因为你太缺乏经验,给你十几年,你捏死我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我在外边还能‘活’十几年,我如果回去用不了两年就会被磨成齑粉,到时候封印一破,死的可不是几十几百人。我其他的役鬼也是如此,他们比你的那几个强的只是漫长的岁月和经验,可是他们力量会衰退得比我还在,最逗六七年,就会变得虚弱无比。所以我才会想方设法给他们弄了肉身。”
    “想方设法”弄了肉身,这个词可真是让人不由得不联想众多,以徐赣榆的一贯作为还要说想方设法……不过这些现在真的都只是小事了。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我不会找你的转世,更不会激发你的力量。到了现在的,既然我已经不能用强,愿与不愿就是你一句话。你若说不愿,我立刻回去,只是你最好做好准备,两年之内远离人群,两年之后,到时就无所谓了。因为那个时候,无论你在什么地方都没用了。”
    牺牲一人拯救世界?
    略有些夸张,但大体意思却是没错的。
    可是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徐赣榆说的都是真的。
    130选择?
    徐赣榆应该并不是半句真话也没有的,但是他说的很多,其中只要稍微有一点不尽不实,那么就和真相相去甚远,他选择的结果也就是灾难性的。
    ——肖九不是个圣人,也不愿做个烂好人。但当他所面临的,是自己的选择与成百上千甚至更多的人命相关时,即使那些人都是与他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即使他救了他们却也无人知道,他也做不到无视如此多的人命。
    肖九突然将视线转向了周伯,他现在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伯”了,第一眼看起来,他的年龄和肖九也差不了多少。但从意识到不对劲的那一刻开始,肖九就知道他确实是他。
    “爸……您还有多长时间?”
    肖九的称呼让一直以来平淡以对的周伯明显的有些激动,他深吸一口气:“我没想到你还会这么叫我,”这么说的时候他面上有着淡淡的苦涩的笑,可显然并不是因为自己早已经没有了的生命,“还有十二天。”
    肖九看着他,没说话,因为理智上他自己也觉得有些怪。被信任的人那样欺骗,按理说就算不会歇斯底里,但多少也该有些伤心难过吧?可是肖九没有,他在短暂的意外之后,发现自己很快速平淡的就接受了这一切,就算是现在忙对着茫然又沉重的选择,他的尊敬与信任也依旧在那。
    “您是我的父亲。”肖九看着周伯,无法控制的他也笑了,是平淡放松的笑。这又是另外一个意外了,原来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笑得出来。他看着周伯,即使和他相处了半个月不到,但是现在……他需要真相,周伯也是掌握了真相的其中之一,虽然他也同样隐瞒着,但是肖九却信任依旧。
    父子俩对视着,一边的徐赣榆少有的表情“生动”了一下,还发出了一声闷哼。注意到他这变化的不少,但至少表面上上,没人也没鬼去关心这一点。
    周伯闭了闭眼睛,陡然睁开,直盯着肖九的眼睛说:“跟着我们去吧……”
    肖九看着他,点了点头:“好。”顿了一会,又加了一句,“不需要把我摘出去,让我跟星期二在一块吧。”
    “你倒是真干脆。”肖九答应了,不知道为什么,徐赣榆的语气却有些不痛快,好像他更希望肖九奋起反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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