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耀文已经死透了。不出意外的话,霜花便寄生在他身上。
    白挽瓷念诀,唤来碧碧荧光的鬼萤, 在跟前照上了一照。
    咦?她却没有看到霜花的鬼魂。
    沿着整个林府搜寻了一番,所有的尸体都检验过去,竟然还是找不到霜花的鬼影子。
    此番前来驱除邪祟,为的就是要找到霜花。
    可现在,林家人都死绝了。结果连根霜花的毛都没看见。
    白挽瓷支着下巴,陷入了深长的沉思。
    相比她的沉默,堆在林府外面等信儿的百姓,正紧巴巴的等他们破案回复。
    景瑜和村长出去了,将前因后果,给清平县的百姓们略略解答了一番。
    由头便是林家的儿子,侵犯奸|杀了晏阳村村长闺女,闺女的鬼魂结了怨恨,便附身在林耀文的身上,杀光了全家。
    众多百姓听了纷纷唏嘘感叹,可怜林县令有如此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又感叹林家满门遭灭,不是邪祟,实乃人祸。
    白挽瓷站在门槛里头,听他们胡编乱造,笼统的给了百姓一个还算交代的交代,心中愁绪万千。
    真相固然不是如此。
    可她细细又想,百姓们哪里需要什么真相呢,案子未破的真相,只会叫他们恐慌。
    倒不如这份虚虚假假的答案,来得更让百姓们安心。
    倘若是百年前,白挽瓷还是那个冲动且天真的姑娘,断然会冲出去,义愤填膺的告诉大家,这些都是假的。
    可事到如今,她破天荒的学会了在人前撒谎。
    不管是在金源国的大殿上信口开河,还是现在她沉默着不言一词,都是这一百年的时间,顿悟出来的道理。
    正所谓人生有三种境界。
    第一层境界是看山是山,不过是天真且愚蠢。
    第二层境界却是看山不是山,是真是假,显得尤为重要,更会奋不顾身的去打假。
    却至第三层的境界,反而回归了看山还是山,人生全在拈花一笑,蓦然回首而已。
    白挽瓷叹息了几回,何时她也堪堪碰到了人生的第三层境界,大抵都是岁月磨了人心吧。
    村长从惊吓中尚且回过神来,脸上再次布满了殷勤和真诚,十分慷慨道。
    “你们这几番颠簸,着实辛苦,不如到我家小住几日吧,我让我老婆宰两头鹅,尝尝农家乐,好歹也是疏散几日解解乏,再动身上路也不迟。”
    他客客气气的一通挽留,白挽瓷等人都是抹不开面,硬不下脸拒绝乡亲的好意,便怀着谦虚和感恩,一并应了,又坐上了村长吆喝着的牛车,一路慢慢晃着去往晏阳村。
    此次答应去晏阳村小住两日,她也是秉着几分私心的。
    虽说给了清平县的百姓和晏阳村的村民一个表面的交代,可心头还是有几个疑惑,尚未解开。
    一来便是孕妇为何都流产了。
    二来便是霜花在哪里。
    三来便是山洞里的鬼陶女王人身像是谁造的。
    带着三个萦绕心头的问题,白挽瓷一干人等来到晏阳村的村长家。
    甫一落地,便有好多村民一窝蜂似的拥了上来,想要打听邪祟作乱的结果。
    村长又将方才在林府跟前敷衍百姓的答案,略略的和他们重复了一遍,且着重表示,现在要去林屠夫的后院挖出他女儿的尸体,待叫神官超度超度,送归鬼界,一并便完事了。
    众多村民对此答案,甚是满意和欣慰,怀揣着心安,鸟兽四散一般,各自回家忙活了。
    白挽瓷跟村长去了林屠夫的后院,果真挖出了一具新鲜的年轻女性尸体。
    村长和他老婆,跪在尸体跟前,呜咽咽的哭了一回,抹干眼泪,决定好好葬了闺女。
    景瑜全程帮忙,闺女埋在艳阳山上。又是忙活了一个下午,直至夕阳西下,方才回去。
    村长收拾出几间干净的房屋,准备了一叠厚实的棉被,又吆喝老婆好菜好饭的拾掇一桌来,对他们千恩万谢了。
    彼时喝酒到半夜,村长这才醉醺醺的回了房。此次陆宵倒未喝几杯酒,尚且清醒,相反,喝醉的便是江砾、景瑜,以及小八等。
    陆宵领着阿春回房歇息去,她寻了个普遍的由头,说是要如厕,猫腰踩上石臼,翻过村长家的土石矮矮围墙。
    夜已渐深,村里家家户户都安睡了,一盏灯也没有,白挽瓷顶着一片漆黑,上了艳阳山。
    此番半夜偷偷出来,她是要去山洞里看上一看。
    还没走上两步,却听得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些吱呀吱呀的声音。
    白挽瓷立刻躲到路边的树后,略略隐了身形,歪头看去。
    窄窄的山道上,倒是有一个人出现了。
    此人却是村长的老婆。
    这么晚了,她要上山做什么?
    白挽瓷惊了一惊,屏息凝神,蹑手蹑脚,悄无声息的跟在她后头。
    村长老婆不光要上山,她还拖着一个班车。
    因天色太黑,白挽瓷着实看不清板车上拉的什么,略听了一听声音,似乎是稻草?
    且跟着村长老婆上去,见她转了一转,轻车熟路的拐进小树林,不多时,居然在那方山洞口,气喘吁吁的停下了脚步。
    白挽瓷此时已经摸了一棵树,身形矫健的上了树,蹲在树头,低头望着底下的动静。
    这离得近了,又在上面,白挽瓷才看清板车里的是什么。
    竟然是村长。
    村长老婆在板车上取下一根大铁锹,居然开始在树下,哼哧哼哧的挖起坑来。
    瞧着坑距的大小,分明是个坟。
    白挽瓷又看了一眼板车上的村长,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的还是活的。
    她突然脑子里有一阵通明的白光闪过。
    树底下,村长老婆已经挖好了坑,她费劲的把板车上的村长拖了下来,然后一把推进了坑里。
    村长老婆双手合十,嘴里不停的念叨:“如今大仇已报,多谢你了。”
    这回,一动不动的村长,确然是死了。
    且是死了很久。
    坑里的村长尸体,脸面已经腐烂,显然这不是一具新鲜的尸体。
    可是,一个时辰前,村长还谈笑风生的和他们喝酒吃饭。
    现在的村长,却已是脸色惨白的尸体。
    村长老婆挖土填坑,埋好这一切后,拖着板车,气喘吁吁的离开了这里。
    树下寂静无声,只有一抔略新鲜蓬松的泥土。
    白挽瓷心中长叹一声,捏诀唤出几只鬼萤来。
    幽绿的碧光下,果然在坑边照出了一个惨白的女子。
    果然霜花……在这里。
    白挽瓷翻身轻跳下去,引得霜花骤然抬头,灰白的脸上,显现几分惊奇。
    “你……”她略慌张的往后飘去。
    白挽瓷身子却没动,只又发出一声叹息:“你又能去哪里呢?”
    霜花惨白的鬼影,晃了晃,道:“到底是没能瞒过你。”
    白挽瓷没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她。
    大概是从林耀文回到林家,便有所怀疑了吧。
    林府上下都死光了,却只有林夫人尚有一口气,约莫那时她还是寄生在林夫人身上的。
    就在村长抱着林夫人尸体下来时,那时她便杀了村长,瞬间转移到了村长身上。
    所以,林耀文的口供才是对的。
    林夫人早就死了,霜花寄生在她身上,假装昏迷躺在病床上。
    等林耀文走了,她便杀了林家上下人。
    霜花挺聪明的,知道只寄生在一个人身上,白挽瓷会怀疑。
    所以一换再换,从林夫人换到村长身上,好打消她的怀疑。
    白挽瓷叹道:“我不是没想到你会寄生到林夫人身上,只是当我看到林屠夫,以为你寄生到林屠夫身上,怎么可能转眼之间,就到林夫人身上呢?”
    现在一想,她也算是清楚了。
    她根本就没去晏阳村,也没寄生到林屠夫身上,自始至终就呆在林夫人身上。
    霜花淡淡道:“我只是将人肉丢在路边,那屠夫深知是人肉,但还是捡回去,搅和在猪肉馅儿里卖给了村民。”
    白挽瓷默然。
    人性之贪婪所至。当林屠夫知道有神官来了后,方才知道捡到的人肉,很可能就是他的祖上亲戚林晏阳和云冉,自然是接受不了现实,也怕别人抓他,最后选择了自杀吊死。
    也正是这一个环节,林屠夫的自杀,让白挽瓷误会了,以为霜花当时就在村里,更加怀疑寄生的人是林耀文。
    霜花望了望天,今日天雾蒙蒙的,一轮毛月亮而已,想必是要下雨了。
    她凄凄惨惨的一笑,却望向了白挽瓷身后。
    “原来鬼王修言也来了,怎么,是要抓我下界去么?”
    第64章 鬼王修言   姐姐,你一定要想我哦。……
    白挽瓷吃了一惊, 忙回头去,却见不远处的一块卧石上,一个人正斜斜的靠着, 目光慵懒的看着她们。
    这便是鬼王修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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