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四周,身体却未曾移动一下,不管身边的玄青说了什么,陈廷华几乎完全忽略掉。这里的景象真的很漂亮,跟他想象中的仙境是一样的。可是他没有感受到多少生机,一切就像画一般。
    陈廷华想到了师兄讲过的一种情况,他不会是陷入幻境了吧!“嘶。”额头处传来一阵刺骨凉意,凉气从他的眉心处直窜入心。陈廷华猛的一个机灵,就觉得眼前突然一暗,什么青山流水,灵泉瀑布,奇花异草,七彩光芒全数消失不见。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洞穴,玄青一脸关切的看着他“如何,醒过来了吗?”
    胸口的镜子震了一下,似乎对主人如此轻易陷入幻觉中有些不满,特别是它刚刚震了半天,也没把人给震醒。
    “这冰髓你带好,能帮你摆脱大部分的幻觉。”
    冰髓?陈廷华摸了摸额头,上面挂着一粒小小的珠子,触手刺骨冰凉,心神却有种很清透的感觉。“万年冰髓对神魂有修复的作用,带在身上还可以解除幻觉。”玄青解释道。
    “抱歉啦,我没想到入口处会有那东西,早知道这玩意就提前给你了。”伏隐漫不经心的解释着。陈廷华倒也没搁在心上,他看向跑到洞壁处采蘑菇的玄青,那是什么玩意?
    一簇簇小小的蘑菇,挤挤挨挨的长在一起,灰扑扑的,看起来格外的不起眼,只是味道很是清香,陈廷华没忍住嗅了一口,脑中马上就是一阵晕眩,接着头顶的凉意迅速窜遍全身。陈廷华打了个冷颤,好厉害。
    “闭气,别闻这个,就算是你带着冰髓,这个闻多了也会头晕。你的那些幻觉就是它弄出来的,这东西的孢子能让人迷失本心,好像看到仙境一样,人称仙灵菇,可是要命的玩意。现在修行界很少见了,我也只在典籍上看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实物,如果没有冰髓,咱们三今天都得交待在这里。”
    陈廷华自然不会去问玄青,你没事摘这种东西干吗,这种防身的好玩意,正是他们需要的,就连伏隐也摘了不少收起来。
    镜子自从进来之后,就表现的格外活泼,陈廷华甚至都有些按压不住对方的感觉了。只能不停的安抚对方,才让镜子停下骚动。
    “我们要小心些,这地方毕竟是上古门派留下的遗迹,也不知有什么麻烦。”伏隐说着,将他的黄鼠狼从胸口硬拽了下来,这家伙一路上都在打瞌睡,进来后还是一脸懒洋洋的表情,动都懒得动一下。伏隐将它硬拉下来,它在地上低低的叫了两声,伸个小爪子,似是在讨要什么。
    一人一宠对着瞪了半天眼,伏隐还是败下阵来,从芥子袋中拿出玉盒,给了它一粒朱果。那黄鼠狼一脸满足的将朱果囫囵吞下,尾巴得瑟的挥动了两下,跑了出去。伏隐忍不住碎碎念道:“真是,只是探个路,都要一个朱果,这鬼东西越来越滑头了。”
    陈廷华倒是觉得挺可笑的,“我这水镜术其实也可以探路的。”说着,他就凝出了一面水镜,前方的路看的是一清二楚。
    伏隐叹气道:“不行,你这水镜术好用是好用,可是却探查不到一些要命的东西,只能看到个表象,我家肉羹对危险的预感最为灵敏。”
    没多久,肉羹蹦哒哒的跑了回来,对着伏隐叽叽咕咕一阵叫,手脚尾巴并用的比划了一阵,伏隐的眉头皱了起来“前面好像有麻烦。”
    “什么麻烦?”
    “有阴煞之气,而且很多。”伏隐说着看向玄青,他对阴煞之气是没辙的,先不说阴煞之气能给他们带来多少麻烦,阴煞之气聚集的地方最是容易孳生一些阴邪妖物。
    玄青只是点点头,将他的葫芦拿了出来,太阳真火正是克制这些阴邪之气的。“廷华,一会儿你在最后面。”玄青殷殷吩咐着。肉羹在听到玄青的交待后,很自觉的从他主人身上跳开,蹦到了陈廷华身后,意思清楚又明白。
    陈廷华囧了一下,也没跟这小东西计较。说是洞穴,陈廷华觉得这更像是一个通道,一路上还发现了几个被人破去的残缺阵法。玄青只认出了其中一种,七杀阵。或许应该说是原始版的七杀阵,这阵法虽说是残破的,却也是杀机四溢。玄青心中有些担心,这阵法已经被人破掉,也不知那破阵之人会不会将里面的仙草灵药一扫而空。
    面前的道路中断了,一处数百米长的深不见底的断裂带出现在三人的眼前,就像是有人凭空拿走了通道中的这一块一样。深渊,这是陈廷华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饶是以他的眼力,也看不清这下面到底有多深,又隐藏着什么,只是这气味实在是让他感到非常的不适。腥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腐朽的味道。
    “这就是那阴煞之气了。”果然很多,真是麻烦。玄青催放出太阳真火,一时间,整个洞穴灼烫的如同烧红的铜炉,那太阳真火似是被煞气所引,从葫芦中出来后,径直扑向那些煞气,白金色的太阳真火就好像白龙一样,最上面那些黑滚滚的煞气只瞬间便被消融的一干二净,然只不到一息功夫,那些煞气又重新填补了回来。玄青忙将太阳真火收回,心中默算了下煞气的回补速度。这些煞气太多,他的真火全耗完也未必能把这些煞气都烧干净。玄青的打算是把上面的煞气耗干净,然后趁着下方的煞气来不及回补的时候,几个人迅速通过。
    只是计划再好,总有变数,陈廷华觉得一股莫名的危险好像正在逼近,他来不及多想,拉着玄青便向后猛退数十米,那只叫肉羹的黄鼠狼也跟烧了尾巴一样,嗷嗷乱叫的将伏隐给拉开。
    “怎么回事……”玄青正问话时,就觉得身后猛的一寒,一种可怕至极的气息从脊背窜到头顶,玄青整个人都麻了。
    浓烈到仿佛要凝结的阴煞之气从地底冲了出来,带着浓浓的腐臭。肉羹叫的跟要薅它毛一样惨,伏隐已经准备随时落跑了。
    那股煞气本来气势汹汹,结果在空中只停留了不到一息,就像是被什么惊到一样,抽风一样的窜回了地下,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回事?”玄青看向最了解这里情况的伏隐。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伏隐耸了耸肩。
    此时,在地底,那股阴煞之气中传来了一个模糊的人声。陈廷华心莫名一紧,难道这下面还有人不成?
    此时洞穴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无数道阴煞之气从各处窜了出来,将三人紧紧围住“哈哈哈哈,终于,这地方终于又有人来了!”地下传来一阵狂笑声,听起来就好像是被砖石磨砺过一样。
    刚刚逃走的煞气重新又冲了上来,在煞气中,有一块模糊的白色,陈廷华定睛一看,竟是一个白惨惨的骷髅头。那骷髅头被煞气紧紧缠裹着,眼眶中两点幽光,用一种看美味佳肴的眼神盯着他们。
    玄青一言不发,直接放出太阳真火,对方只是狂笑一声,从地底就涌出了无数的煞气,那几道白金龙一样的真火和那些煞气比起来,就好像萤火之光,纵然太阳真火是煞气的克星,可此时太多的煞气,将真火困的死死。连真火带来的炙意都被煞气的阴寒冲的一干二净。
    陈廷华怀中的镜子,铮铮铮的一声接一声的响,就好像遇到了大敌一样。陈廷华可以感觉到它的紧张,还有愤怒,怨恨。不等陈廷华安抚,镜子已然从他怀中飞了出来,在空中几个翻滚,伸长至一人来高。直直的挡在陈廷华前方,正对着那个骷髅。
    那骷髅头在看到镜子的一瞬,先是一声惊呼,又迅速在四周张望起来,“他呢,他也来了,那个卑鄙的伪君子,那个杂碎,他在哪里?”
    镜子似乎被对方的谩骂激怒了,从镜面聚出数道水箭,直接射向那骷髅头。无数的煞气将那骷髅头护的严严实实,水箭只穿透了不到三十米,就因力散,撒了一地。陈廷华注意到,在放出这几道水箭后,镜面的光彩好像黯淡了些许。
    “哈!你以为这样的招数还能伤到我,出来,元真子,你这个小人又躲在了哪里,你这个伪君子,你给我出来!”那骷髅头如同疯魔一样的在洞穴四处乱窜。
    玄青脸色微微一变,元真子。还没等他有所动作,那个骷髅头已经冲到了他们身前,紧紧盯着三人,玄青他们也摆出了一副迎战的姿态,骷髅头却未动,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巡视着。“出来吧,元真子,否则我就杀了这三人。”
    “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元真子。”玄青冷冷道。
    骷髅头愤怒的指着拦在他前方的镜子,“休想骗我,这是元真子的本命法器,若是他不在,这镜子又是从何而来。”
    听到本命法器四个字,玄青顿时脸色大变,他有些失魂落魄的看向陈廷华。本命法器所代表的意义,修行界的人又怎会不懂。本命法器那就是性命相连的法器,如果修行者的本命法器受损,那么他本身的修为也会大大受损。而如果原主死去,那他的本命法器也会遭受重创,甚至可能失了灵性。就算未失灵性,法器也绝不会认他人为主,这意味着别人几乎无法使用,就算是勉强使用,也不会得到器灵的认可,更别提器灵会主动出来护主。
    可他的师弟,从得到镜子之后,就被镜子的器灵全心的维护,更是被镜子淳淳教导,如果不是知道他师弟从没有过法器,他真要认为这镜子就是他师弟的本命法器了。他曾经想过,这镜子会是哪个大能所留?这样的富有灵性,他甚至还想过,说不定是某位大能寻找继承人,正好挑中了师弟。
    玄青的神色格外的复杂,而此时骷髅头也发现了玄青的神色变化,无数的黑雾涌向玄青身遭,“说,你小子是不是知道元真子在哪里。”
    玄青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骷髅头朝天大吼一声,那些煞气冲着玄青奔了过去。玄青早已将太阳真火收了身边,他的身边被真火紧紧护着,那些煞气只是不停地冲击着,眼见太阳真火越来越微弱。陈廷华终是忍不住,将镜子招到身边,“这是我的法器,不是元真子的。”
    ☆、38第章
    “你说什么,你说这是你的法器!哈!”骷髅头嗤笑了一声,“你这小鬼昏了头了么,你怎么有胆子说这是你的法器,你也配!”说到最后一字时,骷髅头身遭的煞气一下就翻腾起来。
    陈廷华只是安抚了下躁动的镜子,“那你就见识见识吧。”陈廷华咬了咬牙。事实上,从一开始镜子就不愿教授他那些威力太过强大的术法,大概是被他第一次使用镜子的后遗症给吓坏了。陈廷华却记得很清楚,他在第一次接触到镜子时,脑中闪过的那组手势。当时他将周围的水流几乎全数引动,只是当时神魂承受不住,那些水只是被引动,却没能形成什么攻击。
    既然要攻击,那自然讲究个快狠准,陈廷华手指在镜面上翻动出一片白芒,随着手中的动作,他的神魂之力被大量的抽取,干涩疼痛是他此时的唯一感觉。而他额头上的冰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号称三味真火都无法直接炼化的万年冰髓顷刻间已经化成了一缕水汽。玄青见状,急忙将身上的冰髓塞到陈廷华的口中。那骷髅头看到他的动作,看到那镜子将周围的水气引动,眼中幽芒闪动,几乎不能置信,“这不可能,这是元真子的招数,你怎么会用的。”
    陈廷华眼露狠意,他已经感受到身遭的水气在沸腾,脚下的暗河在狂躁的呼啸着,它们急于释放出那澎湃的能量。
    “起。”随着这一声呼喝,地面震颤起来,水幕像刀锋一样从地下各处冲了出来,玄青和伏隐连动也不敢动一下,只因他们身边也都布满了这些水刃。在水幕的最上方,点点银光闪动着,那是冰凝成的锋芒。冰刃径直划过煞气,直奔骷髅头眼眶中的那两点幽光。陈廷华自然是看出来,只有那两点幽光才是关键,是那骷髅的灵性。
    从地下涌出了更多的煞气,骷髅头身边的黑气骤增,近千只冰箭被几乎要凝固的煞气给禁锢的死死不能动弹,骷髅头对着陈廷华一阵狂笑,“小子,你是学会了那小人的招数,可惜你太没用了,本真人要碾死你就好像碾死一只臭虫。你若是想活命,就告诉本真人,你从哪里弄到的这镜子,这镜子的主人又在哪里?说不得本真人心情好,就放你们一条生路了!”
    陈廷华并未接腔,只是惨白着一张脸,手指继续在镜面弹奏,这已经是第二次了。镜子急的浑身颤动,却无法阻止主人这种不要命的举动。
    空气中的水气第二次躁动起来,玄青惊诧的发现,就连自己体内的血液都有些蠢蠢欲动的感觉。伏隐自然也是感受到了那抹血气翻滚,他只觉喉间阵阵腥甜,苦着脸对玄青道:“我说道友,你那师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都是什么招数啊!我都快撑不住了。”说着,紧紧抱住他的肉羹,这只黄鼠狼已经快晕过去了。现在这两人的血色不比陈廷华好上多少,玄青只道:“把你的万年冰髓都拿出来。我师弟快撑不住了。”
    他却不知,陈廷华此时只是看起来凄惨,实际情况却要好上许多。他在第二次调动周围水气时,隐隐的回想起自己在吞食龙珠后第一次沉入湖中的感觉。那种水就是他,他就是水的感觉,他顺着感觉感受着水中的灵气,原本操控的有些艰涩的水流一下听话许多。
    事实上,陈廷华前几次使用镜子的方法并不是不对,但是对他来说却是多此一举了,他融入了蛟龙的精气,本身便可控水,可他在一开始却只是一味的依赖镜子。完全忽视了自己的力量。
    空气中的水气凝结,水流瞬间被分成了无数份,凝成了片片三寸来长的冰刃,要知道,陈廷华从地下暗河中引出的水流几乎要将这段洞穴填满,这样多的水量,空中的几乎都是冰刃,“杀。”这些透明的冰刃从四面八方聚合在了一起,就好像一条游动飞舞的银龙一般。只是这条美丽至极的银龙却是一个巨型的绞肉机。所有挡在它身前的的东西都被搅成了粉末,骷髅头心中浮起了强烈的危机感,它拼了命的朝着深渊逃去,它要逃回自己的老巢。陈廷华只是凝出一面水镜,看着那条‘银龙’紧追不舍,誓要将它粉碎成渣。再多的煞气也没挡住这些冰刃,在骷髅头被璇碎的那一刻,洞中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元真子,你这个小人,先毁我肉身,又要灭我元神,我无戒以神魂俱灭为价,愿你身消魂散,永不超生。”
    玄青下意识的就看向陈廷华,他发现师弟的眼中只有一片漠然,还有一丝的不屑,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让玄青觉得陌生无比。
    ‘咣当’一声,陈廷华手中的铜镜落地,他从刚刚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连续两次调动方圆数里的水气,他的神魂耗损极大。玄青慌忙将冰髓塞进他的口中,他这会也顾不上想自己师弟到底是谁了。
    连着塞了数粒冰髓和丹药后,陈廷华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只是神魂还是有些干涩疼痛。伏隐用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看着陈廷华,刚刚要是再慢那么一会儿,他和肉羹就真压不住体内的血气了。
    镜子很是委屈的一震一跳的蹦到了陈廷华身上,对主人刚刚的逞强,嗡嗡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陈廷华只是摸了摸对方,他心中有个疑问,元真子是何人?他留下的这面镜子,为何会认自己为主,既然镜子是他的本命法器,为何他却能感受到这镜灵的情绪。
    “师兄,刚刚那个骷髅说的元真子是谁,你知道么?”
    玄青只是默默摇了摇头,伏隐在一旁插话道:“元真子据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应该是明中的一个修士。据说他凝出圣胎时仅只用了六十年,未满百岁就已踏入还虚之道。平生最喜除妖伏魔,当年死在他手中的妖修邪修可谓是不计其数,清初之时,他却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有人说他是坐化了,还有人说已经破虚升仙了,不过这些都是传言。但是我却从未听说过他的本命法器是镜子?我记得传说中他除妖伏魔的时候用的都是剑。”
    镜子在旁边听着伏隐的话,在听到对方说元真子一直用剑,本命法器也不是镜子时,不动声色的凝出了一个水球,啪唧一下砸在了伏隐的脸上。
    伏隐抹了把脸,“就你家镜子这德行,元真子那种高人的法器肯定不会是它的。”
    制止了镜子继续报复,三人略作休整后,继续前行,玄青将那些溢出的煞气烧了干净。陈廷华想自己走,却硬是被玄青给背了起来。陈廷华在他师兄背上有些不自在,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这样背呢,扭了几下,玄青在前面静静道:“回去后,你给我老老实实面壁思过三个月。”
    陈廷华闻言顿时如遭雷劈,“为什么?”“不顾自己安危,胡乱做主还逞强。”玄青说着,眼神瞄向正在前面和肉羹打闹的伏隐,伏隐似有感应,回头给了他一个傻乎乎的笑脸,玄青垂下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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