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态度实在太平常,精灵片刻之后才问:“那么,它现在是在人类手中?”
    “算是吧。那座城市已经重新开封,但只剩下骨架的空城,人类的能力还无法重建。虽说它和某个灵魂绑定了,但那个‘锚’并不强壮,也不稳定,他要带着它移动需要耗费非常大的力量。”墨拉维亚说,那座城市的规模在他的记忆中,至少是伯爵级,人类大概在传说时代才有那种力量。即使这座遗失在中洲的城市真正的主人已经不存在了,也不应该是人类能够控制的,但它确实被重新开启了。人类除了这位同样拥有法外之血的黑发术师,还有这种程度的力量天赋者,难道他在沉睡的这段时间错过了别的东西?
    精灵对另一个世界的了解完全来自墨拉维亚,天空之城的存在超出他的想象,即使很少离开森林,他也知道一座能够自由移动的空中要塞对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他问:“天空之城是只能照着既定路线移动,还是由它的所有者掌控?”
    “大部分的时候,它们只能照着既定路线巡游。”墨拉维亚说,前段时间和术师的交谈让他从记忆中翻找出了一些东西,他有点漫不经心地说,“毕竟一条航线的建立不是容易的事……”
    他停了下来。
    “怎么了?”精灵问。
    “术师问过同样的问题。”墨拉维亚说,“他还问过,如果确实存在着一条航线,那么它的道标在哪里?”
    “道标?”精灵当然知道道标是什么,但在天空之上——
    墨拉维亚丢开手里的玉米芯,抬头看向东南方向的天空,“我想我大概知道道标在哪儿了。”
    肉眼不可见的力量线条横贯天空,一直延向远方,在黑石王国与兽人帝国交界那片绵延的山脉尽头,如奔涌的波浪所凝固的终点,有一座尖锐高耸,直刺天空的凛冽高峰。层叠的云带自山峰中腰开始缠绕,当初云深来到它的面前,还能仰视的峰顶已经深埋在云层之中,雷电明灭环流不见散去,这种状况在无人见到的情况下已经持续了近年,而沿着锋利的山体向下,那不可见的地底之下,粗大的虫体蠕动着,啃噬着纯净的岩体,无知觉地照着既定路线掘进。
    龙之脊,或者白骨之爪,这座异形高峰依旧沉默着耸立在人类的视线之外。
    阵图的完成只差最后一线,到那个时候,才是一切的开始。
    第188章 只有下大棋的时候才会意识到政治课本的正确性
    将最后一个麻袋搬上板车,安斯·比伦耸起肩膀蹭了蹭脸上的汗水,湿漉漉的金发塌在脑袋上,被俘至此地,获得术师的赦免才几个月,这名少年外表上就有了相当大的改变,充足的食物供应让这具正处于成长期的身体迅速拔高,虽说身板还显得有些单薄,也隐约有了肌肉的轮廓。
    牛车载着成堆的粮食沿着地上的铁轨向加工场嶙嶙而去,他和一同劳作的同学们一样走向放在道旁的大陶缸,正打算从里面舀水喝,就听见有人在叫他。
    “……安斯·比伦!佩里斯·达克洛!生树!……”那人拿着喇叭状的圆筒继续一个个喊着他们的名字,“不满十六岁的都过来!”
    虽然不明白有什么事,这段时间培养起来的纪律还是让少年们很快就集合过去排起了队,然后每个人都被发了一个方方正正,包裹一层粗糙厚实的草纸,然后用麻线绑起来的小包。安斯·比伦看着这个东西,再看看同伴们的动作,也跟他们一样拉开麻线,打开了纸包。
    甜蜜的香气迎面而来,红褐色手指长短的结晶体在阳光下反射着光泽,干了一早上活的少年们立即欢呼起来。
    “是糖!”
    “术师给我们发糖了!”
    “哈哈,好甜!”
    “给得好多啊!”
    “我要拿去分给母亲!”
    安斯·比伦摸了摸糖块平整的表面,咽咽口水,重新把草纸包上,麻线扎好收了起来。
    无论白天有多累,入夜都是雷打不动的学习时间,大人也不例外,更不必说他们这些未成年。安斯一进入教室就四处张望,四壁刷白的教室里每一张条桌上都点了油灯,不久之后他就发现了自己心爱的那头蓬松的金发,“莉莉!”
    一双浅蓝色大眼睛,鼻子上长着几个雀斑的少女闻声转过头,随即露出可爱的笑容扑了过来:“哥哥!”
    兄妹俩拥抱了一下,然后找了个角落并排坐了下来,安斯一边从妹妹为自己编的草包里拿出东西,一边问:“今天过得怎么样?干了什么活,累不累?吃饭吃饱了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莉莉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边叽叽喳喳地询问哥哥的情况,像他们这样超过十三岁的少年都是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宿舍里的,这个年纪已经男女有别,他们只有每天吃饭和晚上的时间能够用来相处。虽然生活比起过去已经有了根本的改变,安斯仍然习惯性地为看不到妹妹而感到担心。在确定妹妹精神很好,手脚和外露的皮肤上没有任何伤痕,午饭和晚饭和他知道的也没什么区别之后,他才相信她今天确实过得不错,然后把最底下的糖包拿了出来。
    “莉莉,这是哥哥今天得到的好东西……”
    “哥哥,今天队长姐姐给我们发了好东西哦……”
    兄妹俩看着对方手里那个很眼熟的纸包,停顿片刻,两个人都露出了傻兮兮的笑容,然后把脑袋凑在一起,一根糖条分成两块,各自眯着眼睛小心含了进去,还不忘舔舔手指。今天的老师来得好像有点迟,在这两个孩子眯着眼睛享受他们难得的幸福味道时,有人敲了敲桌面,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过去点。”
    安斯转过头,然后的短发几乎要全炸起来,他搂住妹妹猛地向后一退,在桌上撞出一串声音,坐下来的白发狼人侧头微微一瞥。
    “奴隶?”他说。
    安斯两颊绷紧,手心冒汗,要全力抑制他才能不至于发抖。狼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术师难道已经和他们订立了盟约?他听说有一批狼人要先搬过来,但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伯斯不知道对这名人类少年如此强烈的戒备从何而来,作为一个狼人,他对他们的这种态度并不陌生,他看了看这两张相似的青涩面孔,“你们已经属于远东术师了,还怕什么?”
    安斯仍旧沉默。他和妹妹确实已经隶属于那位黑发的大人,术师也曾经赦免过他的罪,除了这里的法律应该没有人能对他们做什么,但恐惧并不会因此消失。在撒谢尔的时候他也不是这个狼人的奴隶,却亲眼见过这位千夫长将一个奴隶如何冷酷地凌虐至死,而理由是他冒犯了药师。妹妹瘦小的身体就在怀中,如果这名狼人认出自己,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
    在这个时候,上课的钟声响了起来。伯斯不再分心到这两个人类身上,安斯也面前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有些余力注意周围的状况。对狼人的出现感到震惊的不只是他,他们的突然出现造成了一阵骚动,但在钟声响起后,那些声响也被人们惯性遵守的课堂纪律压抑了下去。
    教室的前门打开,今晚授课的教师们接连走了进来。其中有个发色特殊的高个青年……在看到与他同行的黑发青年之后,惊讶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安斯瞪大眼睛,是术师。
    由预备队的塔克拉队长陪伴而来的术师用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看了一圈教室,对人们的目光回以微笑,虽然他看起来似乎没有上台的打算,不过只是看着他在那里,安斯心中对狼人的恐惧就忽然减轻了,他慢慢松开自己的妹妹,用身体挡住侧边的视线,然后挺直腰。
    今晚的教师之一,一个遗族男人走上讲台,咳嗽了一声。教室里静得呼吸可闻,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着他,这种待遇他以前可从没得到过,难免感到压力。
    “今天晚上来了新同学,我想大家刚才都见到了。”他用通用语说,“他们是来自撒谢尔部落的十个勇士,从今天晚上开始,他们就和你们一样,从语言,算数到其他,一样一样地开始学习。”
    在教室的一侧坐成一圈的狼人们没什么特别的神色,其他人面面相觑。
    “因为以前的事,有些人肯定会不太习惯,但这总是要来的,其实他们自己也不习惯。”那名教师一边说一边看着他们的反应,“想当初我们也是这么过来的,没有什么不同,大家都是从什么都不会开始。无论种族,肤色,年龄,性别,只要想学,就没有谁比谁高等低等的问题。以前的恩怨不提,我们在这里,有谁不想成为有能力的人受重视,不想住进大房子,过上好生活?所谓狼人一样是人,我们能吃饱饭,不怕生病受伤,雨雪风霜,有术师在,以后会越来越好,他们就不想吗?”
    他停顿了一下,没有人出声反对他的说法,包括狼人在内,“我们就这么多人,过得越好,就越不能保证以后是不是能守住。论人口,我们不如他们多,论打仗,我们不如他们在行,现在这点本事,如果被人打散了仍然什么都不是,就算是土地,还是别人为术师租给我们的,我们要建起自己的城市不知道需要多少煤铁铜,这些都不是平白得来,而所有的代价,都是术师付出的。”
    安斯动了动,用眼角的余光看向离他一臂多远的白发狼人,发现他的视线不是落在台上,而是投向了讲台旁,术师就站在那里。
    “经历过的人都知道我们走到今天是多好的运气,两边合并,对大家都有好处。”那名教师也差不多把话说完了,“所以原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新来的就是你们的同学,该帮忙的不要推,要是吵架了就报告,最好别打起来……差不多就这样。”他转头看向旁边,“然后,术师,你看……?”
    他的意思是要不要上来说几句,云深摆摆手,笑了笑,“这样就可以了。”
    这不是出色的演讲,但看那位白发千夫长的表情,他已经把该传达的意思传到了。
    接下来就是夜校课程了,这里是基础班,主要教一百以内的加减算法,一百个汉语短语,基本上是些常用名词,两次,标识和警戒语,还有一些科普常识。对连文字体系都不完整的狼人们来说,不要说跟上课程,有几位看起来连通用语都有点障碍,但今天他们来旁听课程,目的当然不是当苦逼的小学生,在今晚之后,他们还要到别的教师去,从中级技能普及班,专业班到高级进修班,对术师目前建立起来的教育体系有个基本的了解。
    就算听不懂他们在教什么,至少要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一座城市的建立,不是把人集中起来就够了,至少对云深来说远远不够。撒谢尔作为一个游牧部落原有的社会结构和思维习惯都必须改变,但不能是云深要求他们去改变,没有那种基础,这种做法更可能的是激起他们的不信任感和反抗心理。毕竟青少年还好一点,要对生存方式固定了二十到四十年的成年人进行启蒙教育,数量还是以千来计,就算是云深也会感到信心不足的。但再怎么难办,这件事都必须去做,狼人们是为了安全,以及大幅提高的生存条件才这么痛快接受了他提出的绝大部分条约,云深除了给他们踏入体系的诱因,也要给他们改变的压力。
    这座城市需要的不是战士和农民,而是军人和工人。就算是农业大队也是不断在实践的过程中根据术师的要求和自身的需要,对分工和责任建立起细分的标准,才能以比前期更少的人达到更高的效率。这方面其实不用云深事事亲为,人们自有一套朴素的辩证思维,由不习惯到发现明显的好处之后,就会自发去完善它们。
    就像住宅区的建设,在云深提出设计稿,和基建大队根据现有条件讨论定型之后,专门负责这一块的施工大队据此先行建造了十栋标准房,在建设过程稳定了质量,接着从中总结出通用的耗材标准和具体的工艺要求,然后把队伍分成几个部分,挖地基,运输材料,砌砖涂墙,铺木垫土,安装管道和保温施工各自分开负责。这种近于流水施工的建设方式,可以说是四百多栋房屋能在年内完成最重要的原因。
    而除了住宅小区这个摆给兽人们看的面子工程,还有各处厂房,地下管道,学校增建,道路拓宽硬化等要求更细致严厉的任务,这些才是消耗大户,水泥厂目前生产出来仅有的几个标号的水泥几乎都用在了这些区域,以至于集体宿舍这样的安居工程被对比得有些惨淡。这是必然的取舍,现在的人们还没有享受的资格,虽然很难说他们是不是意识到自己的生存标准被降低了。
    区区一年时间,云深能够同时进行近十项可见规模的工程,并且获得显着的成效,有一定的纪律性和执行力的队伍才是根本保证。负责这些工作的是基建大队,总人数超过四千人,有十多名大队长,在所有分工集团中规模无人能及,光是每天交上来的进度报告都厚达数厘米,虽然其中有纸张质量不过关的原因,仍然能说明他们的工作量。范天澜本身就任其中一名大队长,预备队也有相当一部分成员来自此处,总结起来,这支队伍的完成本身可以说就是一项成就。
    虽说论打仗云深确实不在行,但只要他需要,范天澜至少能从目前人口中抽调出数千人进行紧急训练,成军的素质将远胜于一般领主的私军,而由于他们打的肯定是不对称战争,只要对手没开挂,赢面都不小。
    云深只旁听了一个课时就离开了,他在那里起的主要是一种类似镇压的作用,没有发生冲突就够了。塔克拉和他走在回去的路上,秋收季节即将结束,夜风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凉意。云深抬头看向夜空,天穹空明,星辰耀眼,他想起了去年某个时候见过的夜色。
    “我还记得我的初衷。”云深说,“现在看起来,我好像也成了当年曾经不太能理解的那种人。”
    随着人口的增加,计划规模的扩大,他思考和处理问题的方式越来越倾向一种绝对理性,单独的个人逐渐从他的眼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的群体。怎么在合理的情况下使用他们才能达到尽可能高的效率,已经变成了他要优先考虑的。
    “变成什么人,”好久没露过脸的塔克拉切了一声,“圣人吗?”
    “当然不是。”云深说,然后笑了一下,难得的一点小情绪被他这句堪称吐槽的话全打散了。
    他追求的从来都不是田园牧歌的生活,这个世界的环境也不允许长久的安逸享受,他知道这条道路对这个世界来说意味着怎样的叛逆,真要做起来又有多么困难,但他从当初选择这个方向的时候,就没想过回头。
    “说起来,”塔克拉一脸思考的表情,“你也很久没有关心过我了。”
    云深:“……”
    作者有话要说:安斯·比伦,这个妹控少年是143章出现过的,为了妹妹而被当做炮灰被真炮灰的狼人长老推出去的角色。
    第189章 实力到了就做什么都是自然的
    秋收工作已经全部结束,曾经展示着丰饶收获的土地上,不仅作物被收走,连余根和残枝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站在农场的土地上,能感觉到视野似乎一下子变得空阔了不少。
    玉米采收的时候,秸秆也从地里全刨了出来,由专人运送到仓棚前的晒场上进行晾晒。用糖和精盐交换,让撒谢尔的普通狼人们提供牲畜粪便的工作一直进行得很顺利,从夏季到秋季,从撒谢尔那边输送过来的粪肥占了农场肥耗的百分之六十以上,在玉米收割之后的大片平地上,腐熟的粪肥随着深耕被埋入了土地深处,人类的做法让一些来往两地的狼人们感到有些惊奇,不过作为游牧部落,他们也知道肥料对植物生长的作用,受招待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少吃什么。
    而紧随着翻耕工作的,是冬小麦的播种。他们一气播种了一千五百多亩,如果明年的产量能达到原环境下的百分之六十,他们的饮食结构就会得到进一步改善,至少云深的五年粮食储备是可期的了。相关种子的投入又是十数万,从明后年开始,就要慢慢看传统育种的效果了。农技部门现在还只有一个雏形,选调过去的年轻人正从基础的基础开始学习,他们的成长和成熟将是比任何作物都漫长的周期。
    秋收之后,紧跟着就要为冬季准备了。这片地区异常的气候去年大家都有了深刻感受,从温带一步跨入寒带的生活不是一般人经受得起的,如果不是术师,他们能有多少人能从那个严重的时候在外面尿尿都会捡到一条冰棍的日子里挺过来,如今简直不能想象。云深在规划住宅区的时候对这个问题也是放在了优先位置,加厚墙体,双层玻璃之类不过是辅助手段,真正重要的是发电厂运转起来之后,热电联产的效率和地下管道工程是否能达到他的设计目的。
    为了保证结果能如术师所愿,质量验收小组成了那段时间仇恨值最集中的地方。
    而在去年给了他们不少帮助的温室,在玻璃厂进行设备更新,工艺改良后,产出一直很稳定的情况下,也进行了和推倒重来没什么区别的增扩。这不仅是为丰富人们冬季的食谱,更重要的是在冬季压抑的生活中,有一个调节心理的休闲场所。由于白蓉花这种药效显着,对气温和水土等生存条件反应敏感的药材至少要占五亩地,其实农业大队那边不是没想过扩大它的种植规模,但异常的是除了它最初被种下的地方,在其他地区的试种全都失败了,只有受精灵赠予的才能生存的传闻显然不是虚言。它们要是不小心死了,就算术师也不可能为此派人攀越千山万水到中央帝国的神光森林请精灵亲王再给一次,所以温室的规模相较去年扩大了许多,规模已经达到十万平米以上,这些半透明的建筑成集群地列在离水道不远,曾经是旧宿舍所在的地方,哪怕在新小区已经建成的现在,它们仍然是外来者最好奇的场所。
    这批温室的建成,也说明他们现在的生产能力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在这项工程中使用到的建材,除了去年的余料,就再也没有来自彼方世界的投入了。虽然铁架傻大黑粗,玻璃品质控制还是不够稳定,一些连接位置密封不良,只好用大坨的树胶堵上去,浇水仍然依赖人力等等问题都很明显,但进步就是进步。
    以他们耗费的时间,这些进步说是跨越也没什么不对。
    这是一个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中,在统一意识的指导下,通过高密度劳动和高强度学习,以及尽可能高效合理的人事安排才出现的奇迹。对施工对来说,术师的要求他们必须要做到的,但技术不了解,书看不懂,视频跟不上,图纸太复杂,施工过程出现失误……压力大,失误多的时候不是没有队长和队员因为挫折太大而坚持不住,偷偷哭过的人也有,但他们遇到的障碍几乎都没有超出术师的预计,只要条件满足,他们最后总能在指导下解决这些困难。在这个过程中也出现了不少表现出色的人物,而其中以范天澜为最。
    天赋好得令人发指,没有他不能学学不好的,上手快,完成质量高,是术师录播标准教程最常用的示范,他的目测几乎和尺子一样准,而作为人形计算机,不要说加减乘除,空间计算也能在最短时间给出正确答案,更不要说能把一堵墙生生踹倒这样非人的力量。
    除了术师,他是最多人看着的时候希望他有丝分裂成许多个的对象。
    而现在这位除了面瘫,没钱和性冷淡,能够满足绝大多数人对完美男性的妄想的超级大帅哥正站在一条横幅面前,一手搭在腰间工具袋上垂目思索的模样依旧动人心弦,很少有人能从他缺乏表情变化的脸上看出他的想法,但这从来都不包括云深,以及他某位性格算不上招人喜欢的同事。
    “你在发什么呆。”塔克拉走了过来。
    范天澜看了他一眼。
    “你这边准备好了没有?”塔克拉问。
    “没有问题。”范天澜说,“你在这里,我去接人。”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留下塔克拉一脸无趣地站在学校前面的操场上,夜校课程因为今天的特殊情况而延后,平时该坐到教室里的不少人现在正在开阔的场地上,忙忙碌碌地来回搬运桌椅,术师很少追求形式上的场面,这样又拉横幅又布置会场地,显然不是为了他们自己准备的。虽然现在天空阴云密布,北风吹得单薄的衣衫贴在人身上,时间也已经到昏近晚,再过不久就要入夜,怎么看都不是举行什么仪式的好时候。
    作为负责人之一的塔克拉没有无聊多少时间,很快就有人为布置问题过来找他了,大致准备完毕的时候,声音也从操场一侧的道路上传了过来——那是密集的脚步声和人声,成群的人出现在路上,大多是皮肤偏黑的男性,他们都自己带着凳子,人数足有上千,犹如潮水般涌进了会场。人群的秩序初看有些混乱,不过在很快就有人引导着他们分区坐下了,塔克拉站在主席台前看了看挂在教学楼正中的挂钟,自言自语:“差不多了吧?”
    他并没有等太久,又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和之前的工人们相比,这阵声音更沉重,更一致,除了布料摩擦的簌簌声响,几乎没有说话声。
    塔克拉转过身,看向从西北道路行来,由黑发绿眼的高大狼人带领而来的兽人们。狼人长老几乎都来齐了,还有两三百的狼人骑士,身材几乎都是一样的高壮,披风垂到腰下,因为赶路而略带风尘,这么灰压压一群不声不响地过来,跟已经坐下正在嗡嗡谈笑的普通人一比,压迫感立显。
    塔克拉脸上挂上了笑容,虽然那实在算不上待客应有的表情。斯卡眼光一扫,径直向他走了过来,“术师呢?”
    “他在准备,待会就来。”塔克拉说。
    斯卡又看了一眼环境,表情有些嫌弃,不过总算没说什么,“我们就坐那里?”
    土台下,和人类相对的另一边,加高加宽的桌椅已经摆放整齐了,塔克拉和人带着他们过去,坐下的时候一名狼人长老嘀咕了一句:“天都黑了,怎么搞?”
    “只要别下雨。”斯卡说,那名术师的办法从来都多得很,虽然他没在撒谢尔来人已经到达的时候出现虽然让斯卡略感不爽,但他还是带着药师在前排坐了下来。药师作为一个白发红眼的人类在这个集团中颇为显眼,他们这边本来就引人注目,但视线最为集中的,还是在他和斯卡身上。
    斯卡对药师掩面的行为不以为然,“喂,你又不是没见识过。”
    “你懂个鬼。”药师低声骂道,这家伙听不懂,他可是听见了,但“狼人的老婆居然没胸……”这种话让他怎么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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