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竟然是一位女性Aphla。
    郓言有些不习惯。
    他丧失掉的不只是器官,还有他作为狩猎者的信息素分辨力。
    可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牵着温提安的手从贺星礼身边经过,步入舞池。
    奥格斯并没有给贺星礼留品尝失落的时间,他温柔地牵起他的手,温声安慰道:我们也来跳舞吧。
    舒缓的音乐奏起,所有人都找到合适的舞伴,继续翩翩起舞。
    尽管温提安说她是个Aphla,郓言仍然无法控制地和她保持一定距离。
    可温提安不仅没有察觉到他的抗拒,反而高兴地表达自己的崇拜之情,她比郓言小四岁,刚从帝国军校毕业,即将开始她的军队生涯。
    殿下知道吗?您留下来的记录,至今为止都没有被超越,我一直很崇拜您,您的所有战斗录像我都看
    她像个蚊子一样,在郓言耳边兴奋地说个不停。
    推开她,又拉回来,温提安靠在他的怀抱里,小小地吸了口冷气:您的手臂也是由机械做的吗?
    她的神情既敬畏,又同情。目前联邦科技早已发达到可以替换人的全身器官,但这些器官和真正的人体比较起来,是需要定时保养、更换的。
    尤其对一个机甲操控师来说,哪怕是0.001的误差,在战场上都会造成致命的后果。
    郓言冷淡地嗯了一声,直接告诉她:除了左边手臂和心脏外,其他都是由机械做的。
    这简直太惨了,温提安不受控制地想,英雄落幕,应该会很伤心吧?可大皇子一点颓废之意都没有。
    他俩的交流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在外人看来,就是温提安靠在郓言身上,时不时敬仰地看向郓言。
    舞曲逐渐变得暧昧,温提安毫不客气地捉过郓言的手,放在自己腰上,都是A,不要怕。
    她觉得郓言多年军旅生活,估计还没来得及享受和O相处,就战死在沙场了,不对,是昏迷养伤了,所以才不习惯和人有身体接触。
    郓言被她搞得有些无语,不过也总算稍微适应了她的身份。
    和他相比,奥格斯在舞会中可谓如鱼得水。和从小被寄寓厚望的郓言相比,他接受更多的教育是宫廷礼仪。
    奥格斯揽着贺星礼纤细而又有韧性的腰部,和他尽可能地贴在一起,却还保持着一段让Omega不会觉得冒犯的距离。
    就像他的人一样,亲切,却不过分亲密。
    你怎么了?奥格斯察觉到贺星礼的情绪有些不对,亲昵地小声询问道。
    贺星礼摇头,眼神再一次看向不到一米远的郓言,温提安在和他聊些什么?为什么会笑的这么开心?
    他嘴角微微下压,委屈道:大王子拒绝了我
    他没有把话说完,可奥格斯轻而易举地明白了他的意思,玫瑰都是骄傲的、不容拒绝的。
    这让奥格斯莫名觉得心情很好,大哥一向如此,他不是有意拒绝你的。
    是吗?贺星礼看向郓言,蓝色的眸子中,闪过小小的失落。
    一舞完毕,郓言又和一些有心结交的贵族寒暄几句,便找机会去了外面的园子里。
    大厅中的欢声笑语,被风吹着裹挟到偏僻的角落。郓言坐在长椅上,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
    他看向无垠的星河,这个世界有着很好的天气,记忆里的淫雨霏霏早已成为过去式,眼前的星星似乎触手可及。
    他试探着伸手去够星星,身后却传来悦耳的声音。
    大殿下身体不好的话,抽烟不是更损害健康吗?
    不用回头,郓言都知道是贺星礼。
    这家伙跳舞的时候,眼睛都快镶他身上了,赤/裸的吓人,现在跟过来好像也很正常。
    懒洋洋的语调: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再怎么找理由剥夺我的爱好,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王室医师也警告了他,避免十年后他的左肺也要用机械肺替代,他最好戒烟。
    郓言收回手,放在自己的腿上,淡淡地看向贺星礼。
    漂亮青年站在星空下面,居然比在室内更耀眼。
    许是他赤/裸/裸的审视,太过大胆,贺星礼强撑着和他对视,挑衅般问道:别人都说你是战神,他们都没有放弃你,难道你自己就要放弃自己了吗?这可不会像是你的作为。
    郓言收回眼神,不再搭理他。
    他心中无比清楚,大厅里站着的那些人,都在想些什么。让他唯一有点意外的是,奥格斯和宫务长说的话。
    雪莱被罚关在房间里。
    是谁会惩罚她?且以什么理由惩罚他?
    郓言想来想去,只能想到奥格斯身上。
    他在得知郓言身体残缺,不可能争夺继承权以后,态度不止好了一点半点。
    虽然郓言现在是个残废,可他复活的消息,让虫族退避三舍,这几日,猖狂的星际海盗都收敛了很多。
    那些人没有放弃他,无非就是因为他还有点利用价值。这样正好。
    他看起来就像自暴自弃,贺星礼反而被他堵的没话说,傻子一样站在那里,支支吾吾半天,丢下一句:反正你不是这样的人!
    然后匆匆离去。
    郓言嗤笑一声,他不知道这些身体原主会是什么样的人,但至少,他不是他们。
    他没能力改变书中已定的命运,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这样对彼此都好。
    翌日清早,看着宫廷长怀里抱着的小狗,郓言快被气笑了。
    人人都说贺星礼是个废物美人,在他看来,也许把废物换成木头更适合。
    这人居然送给他一只带着粉色蝴蝶结的残疾狗狗!
    餐桌上,奥格斯早已用过饭出门参加活动了。
    雪莱和艾迪坐在对面,小手捂着嘴巴发出嗤嗤的笑声。
    郓言握紧银叉子,脸色阴沉的吓人。
    宫廷长颤抖着声音问道:大殿下,需要我把礼物退回去吗?
    贺星礼还在王宫外面等着,她也很为难,毕竟这是三殿下未来的枕边人,她无法拒绝。
    更何况,谁能拒绝得了贺星礼放下身段的哀求呢。
    白色的狗狗在她怀中发出呜咽的叫声,水汪汪的大眼睛不住地朝餐桌上看,时不时吐出粉色的舌头舔嘴边。
    郓言:
    可惜的是,这只狗狗只有两条前腿能够走路,后面两条腿都是机械义肢。
    也不知道贺星礼是如何在一夜之间找到这条狗的。
    郓言压下想笑的欲/望,尽量板着脸道:不用,把狗抱过来我看看。
    宫廷长小心翼翼地把狗放他手里,就连雪莱他们都捂住眼睛,生怕郓言一个不高兴就会把狗子捏爆。
    这狗大约有七月大,放在郓言的手中,只有小小的一只,它也不怕人,机械后肢蹲在那里,奶奶地呜咽着舔砥着同样钢铁做成的右手。
    郓言轻笑一声,用完好的左手摸了摸它柔软的毛发,送它来的人应该刚给它洗过澡,有些淡淡的香气,乖狗狗。
    他从自己盘子中撕下一小缕面包,放在右掌,小狗开心地用爪子扒着吃起来。
    雪莱嘟着嘴巴,咕哝道:我还以为你会把它捏死呢。
    她愤愤地用叉子戳着盘子,昨晚因为说了那样的话,奥格斯哥哥罚她在王宫禁足一周,她都要气死了。
    艾迪微微笑着,把自己盘中没吃完的火腿拿过来,凑到郓言身边,小声问道:我可以喂它吗?
    嗯。郓言首肯。
    转头对宫廷长说道:你去告诉他,我收下他的礼物,并且,非常感谢他时刻不忘提醒,我已经是个残废了。
    宫廷长呼吸一滞,支支吾吾地不肯离开,大殿下还有一件事。
    嗯?郓言好心情地逗着狗狗,漫不经心地应道。
    雪莱也好奇地看着宫廷长,这位强悍的、负责整个王宫事物的Aphla,可不经常露出这种为难的神色。
    宫廷长深呼吸一口,闭着眼睛快速报告道:贺星礼少爷还在星网上发了一段视频!
    她话音刚落,雪莱就迫不及待地登录自己的星网,没过一会,她发出爆笑,几乎在椅子上坐不稳了。
    郓言皱眉,他刚回来,还没有重新办理星网。
    宫廷长想要劝阻雪莱公主不要这么失礼,可她自己也有些头大。
    这个联邦未来的主人之一实在是太脱线了。
    艾迪打开手腕上的星网,只看了几眼,有些担忧地说道:星礼哥哥是好意,但他这次实在是太失礼了。
    他把星网界面给郓言看,贺星礼的个人账号上发布了一段视频,主角就是郓言怀中的狗狗。
    视频中,它刚出生就是一只残疾狗狗,但它顽强地和其他健全的兄弟姐妹抢夺食物,一直用两只前爪行动,后腿高高抬起,它安装了机械假肢那天,一直高兴地叫来叫去,试图追赶自己的后腿。
    贺星礼在视频中说道:基因缺陷不可避免地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之中,不管是先天还是后天,我们都要坚强面对!做最勇敢无畏的自己!
    不仅如此,他还带了tag,表示他愿意成立基金会,投资巨额资金用来研究更好的机械义肢,以及攻克基因缺陷。
    他的粉丝转发并评论,夸他人美心善。
    然而在这个tag之中,播放量更多的,是他把狗狗送到王宫的视频
    听说大皇子残疾了贺星礼是在做什么?
    他果然还是那个废物美人啊,笑死了。
    他怎么可以这么做!莱斯特大皇子是为了保护澜星才变得这样,他原本是天之骄子,如果没有那场战争,他现在会是我们的下一任君主!贺星礼伤害了所有崇拜战神的人,我现在开始讨厌他了。
    我想说,狗狗还好吗?大皇子会不会生气,直接把狗子掐死啊?
    一时之间,郓言的崇拜者似乎要把贺星礼的星网账号给占领了,所有人都在谴责他,不应该这样做。没有人觉得这是鼓励,他们都觉得贺星礼是在嘲讽。
    他即将嫁给要继任的三皇子,而这个位置原本属于郓言的。
    郓言忍住笑,让宫廷长把贺星礼带了进来。
    他应该也已经看到了星网上的视频,垂头丧气却还要强撑着骄傲的样子,着实狼狈。
    贺星礼始终不敢直视郓言,他叫了雪莱和艾迪的名字,然后在餐桌旁坐下。
    雪莱毫不客气地骂道:真是个漂亮的蠢货。
    艾迪制止姐姐:不要这样说星礼哥哥。
    贺星礼却立马张扬起来,反唇相讥道:至少比你又蠢又不漂亮要好得多!
    和他一比,十岁的雪莱确实在外貌上占据不了任何优势,但她:可我十八岁能正常分化!而不是像你一样拖到22岁变成一个黄脸O才能嫁出去!
    你你贺星礼结巴了半天,似乎想到些什么,脸都涨红了,然后凶巴巴地说道:我不和小孩子计较。
    雪莱再次胜利,骄傲地昂起头,却在对上郓言的眼睛时,也丧气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点害怕这个大哥。
    郓言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轻轻抚摸着怀中狗狗,对雪莱和艾迪说道:吃过饭就去学习吧。
    在十八岁分化之前,他们要学的东西可不局限于性别。
    宫廷长带着他们下去了,侍女把盘子收掉,随后端上来两杯咖啡。
    贺星礼独自面对着他,丝毫不复刚才的张牙舞爪,他垂着头,委屈巴巴地解释道:我并不是他们说的那个意思,我只是想鼓励你振作起来
    用一条狗来鼓励我吗?郓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如鹰鹫一般,哪怕这里并不是战场,他也足够让人胆寒。
    所有人都怕他,就连威严的宫廷长也一样。
    贺星礼在他目光的审视下,感觉周遭的空气都被抽空了,大脑一片混沌。
    等不到他的回答,郓言又嗯?了一声,他皱着眉,不想和贺星礼一起待这么久。
    更何况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他不想和系统作对了,只想顺利完成任务,然后告别这些该死的玩意儿。
    郓言不耐烦地换一个姿势,机械腿在桌下发出碰撞的声音。
    因为回到了王宫,郓言并没有带上仿生皮遮盖金属的寒芒,和血肉做成的人类相比,他更像一个钢铁怪物。
    贺星礼咬着下唇,他总是冲动多于思考,然后在别人的态度中,才能判断出自己做的正确与否。
    换句话说,他对很多信息都不敏感。
    他在脑海中纠结着怎么处理话语,习惯性地双手捧起咖啡,却不小心把杯子中的银匙打翻,在空中转了几圈后,成功掉在郓言的西装裤上。
    留下一抹污渍,又滚落到地上。
    空气都要窒息了。
    狗子撒娇地嗷呜一声,伸出粉嫩的舌头舔砥他西装裤上的残迹,然后被咖啡的苦味刺激地皱着脸。
    郓言把它从腿上抱起来,安抚了一下。
    贺星礼看呆了,随后猛地走到郓言身边,脸色红的像是玫瑰花瓣,娇艳欲滴。
    郓言漫不经心地看他一眼,提前把他要道歉的话堵死:不用在意,会有人收拾的。
    他和贺星礼不过半米距离,贺星礼尴尬地扶着桌子,俯身,捡起掉在下面的银匙。
    不知道是不是郓言的错觉,总觉得贺星礼的脸更红了,他把银匙放在餐桌上,很不自然地道歉:对不起,大殿下,我会另找礼物向你赔罪的。
    说完,还不等郓言回复,他就急匆匆地离开了王宫。
    在门口正撞上回来的宫廷长,宫廷长急忙闪身,才不至于被他撞个满怀。
    等他走远,宫廷长才后知后觉地想,也不知道大皇子说了些什么,可怜的玫瑰美人都快被弄哭了
    她敛下有些波动的心,毕恭毕敬地进入客厅。
    郓言消失五年,澜星联邦并不是毫无发展,在科技和生物方面,已经有了足够优秀的成果。
    这也是为什么奥格斯会怂恿郓言说服那些顽固的家伙去发动战争,澜星联邦的基因缺陷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哪怕有关于国家强制分配的法律已经十分严格,A和O的结合,首先考虑的就是基因适配问题,即便如此,也有将近过半的婴儿一出生就带有基因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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