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发怒了。。”
    “上天降下了雷霆和烈火。。”
    “那是就连战象也害怕的。。天谴啊。。”
    来自蛮荒的愚昧、无知和迷信,在这一刻自然而然的酝酿和发挥出了巨大的连锁反响来。就像是历史上的大多数将无法理解的事物,就此归结为神秘力量作祟一样的,不断扩散和加速着来自西原蛮中各部人马的崩溃和混乱。
    而在一片凋零与死寂一般的峰州(今越南永富省白鹤县南风州)州城中。脸色青白的南林洞主韦继宗和表情悲苦的江霞洞主黄而,正在面面向觎当中,与他们一起的还有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的十五寨监军罗阿普。他们此时此刻的各自地心情和想法也是不尽相同。
    像是对于奴婢之子出身而一切都维系在部领大人身上的罗阿普而言,罗氏部战败的消息简直就像是天塌下来了一般,让他不知所措而又惶惑不安的失去了主张。当初他费了好几天功夫手下死伤了近千人,都没有能够打下区区一处东河戍,自然就免因此错过了罗氏部的决战;
    然后就在他不遗余力的驱使着手下这些人马,已经打破几处缺口堪堪就要了夺下这处据点时,却见到前方逃回来的溃兵惊闻本阵已经战败的消息,然后他手下那十五寨的当场就不战自乱连夜跑散了大部分,最后只剩下他带着百十号罗氏洞丁,慌不择路的就近退入了峰州城中。
    而脸色青白的南林洞主韦继宗,则是心态要比他更加复杂的多。作为有所姻亲的外围部姓以及后续即得利益趋向而言,他固然不希望看到自己寄予厚望的罗氏大部南征,就此失利而止步在了这里,而没有能够攫取到更多的人口财货;
    但是又在心底未尝也没有一丝的窃喜和隐隐的释然。经此大败之后的罗氏大部只怕是要元气大伤,而从号令五洞上百寨的部领大人位置上跌落下来;这就是底蕴尚浅的新兴大部的天然不足和弊端,但也未尝不是他所在南林洞的机会。至少他依旧保全了大部的实力完整,还可以乘机在罗氏的势力格局当中崛起;或又是作为韦氏远宗小支而自立一方的局面。
    至于表情悲苦的江霞洞主黄而的心思要干脆直接的多,更有些解脱和如释重负的意味。他本来就是西原蛮当中昔日最强有力的黄氏大部,所推出来对汉地进行试水和刺探存在,就连手下的洞丁都有大半数并非本洞所属,就算是损失了也好不心疼的存在。
    作为历史上西原蛮当中造反作乱的主力,黄氏大部的各个大支也是受到历代,朝廷官府打击和抑制、分化、挑拨最厉害的所在;以至于包括宗家在内的许多枝干都因此一阕不振,而在持续纷争和内斗当中继续衰弱下去。
    虽然黄氏各部支系大多占据了左江沿岸和山间,相对富熟和人口密集的适宜耕作区域;但是除了一些粮食布匹的基本出产之外,作为民生所需的盐巴、铁器等各种日用物资匮乏,却是要通过向就近的当地官府服软和示诚,乃至出丁出人为征召役使;才能获得准许在山外和江边开场交易的机会。
    因此很容易就将江边和山外的场地,变成某种意义上竞争关系和内部矛盾。如果是那些在史上有过反迹的部姓则被封锁和禁绝的更惨,他们只能从其他与官府亲善的部落当中,转过三四手才能获得高价物资;而这也是罗氏这样名不见经传的部姓,得以相继崛起的重要因缘和由来之一。
    他们靠得是做汉地转手的生意,在衰微的老牌大部身上吸血而壮大起来;最终又在忍无可忍矛盾计划的利益之争当中,击败了几支黄氏同宗组成的十洞七十九寨联军之后,才获得了被称为罗氏大部的资格和地位。
    而作为战败的代价和条件之一,以至于江霞洞主黄而所出身的本宗之一,都无法庇护他免于氏族之间的侵占和吞并,而最后只能被迫屈从于罗氏大部的附庸身份,割让部众和倾力赔款来保住自己洞主的身份和权柄。
    对他而言若是罗氏赢了的话,黄氏想要拿到相应的利益也是将来的事情了;而他们这些外围附庸所能获得的好处,也不过是一些财货人口;也就比那些被迫裹挟来的沿途土蛮部众要好一些。
    但是罗氏就此大败亏输了话,这也是摆脱新兴氏族大部罗氏挤压和逼迫的机会;因为他如果不来参加这场南下征发的话,也许在来自罗氏的深透和拉拢之下,自己的江霞洞就不再姓黄氏了。所以,他更多盘算的事如何保全部众回到德化州(今云南河口瑶族自治县)的山中,而伺机摆脱罗氏的钳制和影响。
    只是,让他们迟迟未能作出就此率部离去的决定,心有牵挂而一时间有些相持不下的,却是来自这座峰州州城当中的某些事物。
    原本是打算交州城后大家就分了地盘,各自去做那威福自专的刺史、将军们,在这富熟多产的平原上奴役那些汉家子,而享用安逸和优裕的汉家事物,倒也不用格外留恋在山里的生活了。
    因此,在这座州城中聚集了罗氏大军出的群山之后,从各地掳掠而来的辎重财货子女;也是上至罗氏部领,五部大人,六大将,下至各洞洞主、峒将、寨头、都老们,私家所获的堆积中转所在。
    作为罗部的罗阿普,需要这些东西来作为自己的立身凭据,以加强和巩固自己在部领大人心中的地位;而无论是韦氏的南林洞,或又是黄氏的江霞洞,能够得到这些东西话,那也意味着本身就此壮大和崛起的机缘所在。
    而想要把这么多的东西运回北边的山中去,不但需要大量的人手和畜力,还要能筹集到足够的船只将(红河支流)西道江和明江的水运给利用起来;所以事情就这样给耽搁了下来。
    另一方面,在接到南下战败消息的这段时间,无论是黄而还是韦继宗,都正在乘机收拢和兼并这些溃逃回来的洞丁和寨兵,以壮大自身的实力;其中也没少发生过几次流血冲突和杀人立威的事端。但是相互之间总算是保持了足够的克制和隐忍,才没有变成又一场不战自乱的后方内讧。
    事实上作为城中最大的两家势力,他们多少还有些忌惮至今消息不明的大首领罗奉义,抱着以防万一的心思;又对对方相互不怎么放心和有所提防,这才没有联合起来乘机火并了讨回来的罗阿普的麾下人马,反而让他乘机聚附齐了一批倾向罗部的残军来而自号为头领。
    而他虽然是处于最为弱势的一方,但是相对其他两家更加破罐破摔而敢于豁出去的多;也丝毫不怕将这峰州城给打乱起来,而令大家都只能落了一场空。所以在那些朝廷军马的威胁真正迫在眉睫之前,他们这场遗产瓜分式的博弈和扯皮,还将会在这种日常当中持续下去。
    只是在与此同时,又有一群溃丁在城下的西门外被拦了下来,而由一名南林洞的小头目负责盘问和检查当前。
    因为,这些逃回来的溃丁也是在太过于强壮了,个个肌肉贲结腿粗臂长,简直就像是那些鸨子丁的成员;事实上他们也是穿着鸨子丁才有的桶子甲和大开襟的笼布衫,虽然人人带伤而被烟熏火燎或是满面泥垢的看不清面貌,但是还是遮挡不住那种逼人一等的凶煞之气。
    事实上他们虽然是逃归的败兵,但是看起来还是很没有耐心和好气,稍加多问上几句话就会给劈头盖脑的破口大骂起来;这也让这名小头目语法有些惶恐起来,而愈发确定了他们作为鸨子丁的身份;随即决定将他们引入城门内休息片刻先暂时稳住,再乘机向自家的洞主那便禀告请示后续的处置好了。
    然后这些鸨子丁又得寸进尺开始索要饮水和吃食起来,而那些守卫城门的南林洞丁若是动作稍有迟缓,就会给他们破口大骂起来,然后相当粗暴的横冲直撞自己动手去取用。这也让那些在过往积威之下有些敢怒不敢言的守丁,愈发的有些愤恨和不满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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