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城中至少有七八家的旗色。。”
    周淮安再次皱起眉头道。
    “之前的消息,不是才只有三部驻防的人马么。。其他都是从哪里变出来”
    “但不管怎样,基本计划和预期方向大致不变,就地采取丙种三号的对应方案好了。。”
    “前阵骑营何在。。”
    随即站在高台上的周淮安断然喝令道。。
    “标下在。。”
    马军兼前营都尉刘六茅,疾步出列顿声道。
    “着你沿江左右岸分作两部并进,搜寻和截杀沿途一切可疑情迹。。”
    周淮安丢下一只令箭道
    “诺。。”
    眼见他抱拳领命飞身而去之后。
    “劳烦王左锋。。可否带领部分善于水性的士卒和武装河船。。”
    周淮安又对着在旁的王崇霸道。
    “替我警戒潭州城外的水路,巡曳江上而截断一切交通往来,并许以便宜黜陟之权。。”
    “在下遵令。。”
    王崇霸毫不犹豫的郑重颔首接过了另一只令箭,而面向周淮安拱手大步而去。
    周淮安继续对着聚集起来的一干将弁发号施令道。
    “教导大队护送样子队优先上岸。。就近觅地展开器械和进行地形观测。。”
    “随行驻队和辎重、辅助大队,准备在江左城南地就近立营。。”
    “补充营继续留在船上徒手待机,注意弹压以防生乱。。”
    “新编数营各自另成一阵。。间隔以一箭之距为限。。先给刀矛手牌,”
    “左右两翼的老营,前出到上游登岸,就地设防结寨。。”
    “跳荡和选锋、先登诸团率先突入城郊的坊市,伺机驱逐压制其间可能存在的驻留武装。。”
    “在江中牛头洲上设立拦江巡检所,以联舟为两岸往来通道和水上转运。。”
    随着不同式样和记号的令箭颁下去,奔走往来的飞骑和迅兵,摇动挥舞滚卷的旌旗和仪仗,浩浩荡荡的江上大军也在城外迅速上岸列队铺展开来。
    而在远处的河岸上,
    “吹哨,进击。。”
    已经挎刀背弓轻矛在手,披挂齐整的赵引弓,扫视了一圈身后的三百多名骑卒而言简意赅的道
    “赵骑校。。我会继续盯着你的。”
    而在他身后的随团虞候陈肚儿,也在心中默念道拍马紧随而上。
    “希望关键时刻上,你可不要自误。。”
    。。。。。。。。。。。
    而在潭州城内,
    “天补平均,清平世间。。”
    一支挥舞着赭色旗帜赭色包头义军士卒,持枪举牌按着弓箭成群结队的穿街过巷,而向着一处据守的仓房猛攻而去。
    “杀贼反正,加官进爵啊。。”
    冷不防半道又从城坊的街巷口中杀出另一部人马来,将其拦腰截成数段而在街道上乱战成了一片;然后又有备算无备的在愈来愈响的叫嚣声中,将其杀的节节败退。
    最后随着赭旗义军居中奋战的将领被一发流矢射翻了坐骑,而摔滚在地上士气大沮而人心慌乱起来,最终变成了一场在街巷之间争相逃窜的大溃败。
    厮杀成一片的潭州城中,曾经的果敢军副军主朱存一边指挥这部下且战且走,一边也在心中大声的骂娘,自从在中路军中遭遇了荆门大败之后,他这些日子可是一直在走背字不断了。
    先是荆门大败,他作为后卫军序还没来得及赶上决战就义军败了。虽然在官军的追击下姑且得以保持建制脱走,但是一向看重和提携他的老率将邓疙瘩、副率柯善猛、军主熊相勋以下一干亲故,却是都因此阵没、战死或是失踪了。
    他原本在复州的竟陵(今湖北天门市)城呆的好好,还收拢了不少溃亡下来的士卒;算是把军主熊相勋战死后的果敢军老底子给恢复旧观起来了,还把老率将他们的亲眷都接过来安置在身边照看。但是好景不长的是,他麾下的这些人马和地盘,很快就被败退到岳州重整旗鼓的,中路统领兼义军副总管尚让给盯上了。
    等他奉命带着一批钱粮去岳阳城內拜见对方,被留下来商议后续军务多耽搁了几天,回来之后就发现自己的部伍和地盘已经被人分家了。原本占据大半个复州境内号称上万部众的果敢军,也变成了各据竟陵,沔阳,监利三县的新将头。
    当然了,他还是果敢军的代军主。可是手下除了不离不弃的千把人之外,竟然就再也别无其他可用了;而那些自立的前部下们甚至已经迫不及待的瓜分了他收罗的家当,而把他的相关人等都给“礼送”了出来。而放在云梦大泽边上富陵湖之畔,一座用来巡备水寇的废弃军寨里。
    那也是他最为落魄潦倒的日子,追随他的部属们甚至要靠就近下湖打鱼,捞菱角和莲藕来作为果腹的补充。时间一长了就有人相继逃亡,或者干脆就被人给暗中拉走;他也只能好聚好散的按奈住那些不忿的部曲,且亲自出面送他们一程。
    他也拒绝了部曲们将那些老弱妇孺遣走自生自灭的暗中建议,而变卖了自己的坐骑、鞍具和行帐等物件,从附近换来一些杂七杂八的粮食,才得以勉强维持下去。
    他也不止一次从破陋的竹榻上,午夜梦回到在岭南时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然后被饥肠辘辘的饿醒了。然后在黑暗中暗自后悔和磋叹,早知道如此何必跟上这个大霉头;还不如当初自请留在广府南边,不管是循州还是韶州也好,光靠帮衬下那个虚和尚的干系,就能从对方那儿得到源源不断的好处,把小日子过的相当不错。
    好在前些日子,尚总管那边实在是嫌他舍出脸子去,跑到岳阳城里不厌其烦上蹿下跳闹的刮躁;再加上他远在黄王麾下的兄弟委实立了一场功劳,在大大露了一回脸的同时也给他说项了几句;所以干脆以中军都统领的名义,把他给打发到了潭州来募兵和筹集钱粮。
    然后,朱存才发现这儿已经聚集了好几位,与自家同样目的和打算的义军将领;其中位阶最高的赫然是一个提领两军的新任率将,最低的至少也是个掌管数营的副军主;他们唯一的共同特点就是麾下折损甚大,或是刚刚履任新职,而手下缺额严重的虚架子居多。
    朱存已经算是最晚来也是行装最为寒酸破陋的一位,就连身为军主的行头和仪仗都凑不出来;乃至被城门的小头领当作来投奔的土团,而人五人六的呵斥了一阵子。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这里已经没有剩下多少汤水和残羹了,甚至连街头上立招兵的幡子都没有人来看一眼。
    自己显然又被这位临走之前的尚总管坑了一把,也许这并非是他自己的本来意思;但是对于这位老不识相的朱阿大,各种不耐和不待见是显而易见的。
    要是这样也就罢了,好歹他已经打听到了潭州境内的地盘甚大;除了州城附近以外,其他六个县治还有大片地盘处于土团自立,或是官府残余占据当中。他完全可以从中再夺取一些地盘和人口回来,作为自己修整补充的养军之资;至少对现今依旧矢志不渝跟随自己的七八百号人而言,打下个把土寨或是集镇完全是不在话下的。
    可这潭州城中的三位军主之一的何怀忠和贺君厚,却是个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狗东西;一边对他们盛情招待而礼数不亏,一边却是对他们的要求能拖就拖,反正就是不肯出大力;对于朱存自力更生一番的要求,更是不可置否却又暗中凛然根严加限制。
    然后,这两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暗地里已经勾搭上了朝廷的官军,而打算用这城中汇聚的各路义军将领,作为自己家晋身的投献。
    结果在一旬前,横江军主贺君厚以小妾生了儿子为由,大肆摆酒数日而广邀宾朋以为庆生;待到杯盘交错的足足让人喝了五天,差不多都放松警惕和松弛武备之后;才在大伙儿齐聚在一起的第六天,玩起了壁板后藏刀斧手而调动亲信隔绝内外的把戏;
    然后在一种将领喝的酒酣耳热、沉醉在歌舞娇颜之际,突然就拿出来自朝廷颁给的委状和告身,信誓旦旦的要带领大伙赶赴这场难得的富贵前程。还当场砍杀了另一位尚未合谋,而破口大骂起来的军主刘怀章,作为当场祭旗和震慑。
    但是在场的诸位头领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虽然一时势比人强之下姑且纷纷做出了低头之势;但是在这两个狗厮以性命和富贵为威逼利诱,要挟个人写下书状或是在投效书上按下手印以为正名,却有人乘机发作了起来。
    那是以勇猛著称的吴老狼跳出来把东西撕了,还打翻了当场数名刀斧手而挟制了贺君厚,让大伙招呼在外的部属一起乘乱冲了出去。虽然随后就在在当场乱斗当中死伤大半,身为出头鸟的吴老狼也被乱箭穿身死在横街上,但他至少为余下逃出府衙的人创造了片刻逃亡的机会。
    就免不得这些漏网之鱼,在城中各自找回部伍而凭本事开始反攻倒算和连场火并了。然而不幸的是作为翻脸一方的何怀忠和贺君厚,毕竟是蓄谋已久的有备对无备;早就在营地中集结好得人马一声号令之下,就开始了对城中各处别部义军,按图索骥式的镇压和攻杀。
    而各自逃亡得归的那些义军将领,却是所部皆四散在城中或是干脆被隔断在城外。虽然空有好几个军序的偌大名头,却只能各自为战起来而无法呼应和合力,甚至在逃归的路上被人给截杀或是抓捕的,亦是不乏其人。
    尤其是那位新任的一方率将郭汉忠,好歹也是黄王亲帐的勇将出身,却在逃回住所当中准备发兵反攻时,被自己反水的部署所杀,而脑袋都被挂到了观察使府的牌楼上。好容易闻讯聚集起来的部队,也就由此一哄而散或是原地陷入内讧的厮杀当中了
    因此,相对于那些一波又一波加入城中乱战的别部义军;朱存因为兵微将寡而实力最弱,反倒被忽略过去而有惊无险的逃回到自己的部曲当中。但是对于城中眼下这个局面他也只能叹然绝望了;相对于义军放火烧成一片的内城府衙方向,他这几百号人全投进去就连个水泡和声响都没有。
    因此,眼下他唯有的打算就是带着剩下的人,想法子从这种乱战成一片的城中给突出去,等到了地方上再做打算好了。但是他在沿途逐渐收拢了一些溃乱的别部义军之后,也由此惹上了新的麻烦;居然们被一支从城门上下来支援的叛军给盯上了。
    依据地形且战且退了一天一夜之后,才击溃了对方的势头及其相继汇聚而来的数股后援;但是朱存在内的一众人也是可谓是人乏马困了;在长时间水米未进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宰了几头牲口来放血解渴和吃生肉果腹,就连生火烹制的间歇都没有。
    但他也成功的在外郭城里兜转了一大圈,来到了外城九门之一城东南角的小吴门附近。
    “朱阿大,俺们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滴。。”
    城头上有人叫喊起来
    “你带人过来作甚,当我是好欺负的么。。
    “不是说好了么,俺不会找你的麻烦,但你也别挡俺的道。。两不相干好了。。”
    “我当然过来拉兄弟你一把搂。。”
    朱存毫不示弱的大声吼道。
    “看在过往的情面和份上。。咱们也不能看你去作死啊。。”
    “你说的是甚事。。”
    城上的人嗓门越大起来,却是气势收敛有所起来。
    “你今个就得给我个说法,不然就别想从这囫囵退回去了。。”
    “难不成你没留心城外么。。”
    朱存继续虚张声势的道
    “我的好兄弟已经眼看就带兵来救援了。。你还不快开门让我出去会合,难道还想被夹在里头打个粉碎了。。”
    城门楼上一时间竟然有些失声,然后就随着匆匆走下门楼消失不见的身影而彻底沉寂了下来。然后朱存的心眼儿言提了起来。
    这时,城外突然响起一片震天的叫喊声:
    “天补平均,再造太平。。”
    只见在城南方向的妙高峰和锡山、杨梅山诸多山丘脚下,甲光粼粼如林森森的青灰色列阵军势,就像是淹没过郊野的洪潮一般;摇动着密密麻麻道让人头发麻而呼吸滞然的枪矛旗帜,带起漫天滚卷烟尘而向着城池扑卷而来。
    “乖乖。。”
    这名城门守将不由的瞠目结舌艰声道,然后他转身向内对着城墙下高喊道。
    “朱军主,朱兄弟啊,你能不能行个好,待会给俺求个人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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