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中再次天亮之后,事发的现场已经被赶来的巡禁队团团围住,
    而作为身处其中巡城校尉赵子日,难掩愁眉哭脸只觉得正是流年不利。这种天大事情早不来晚不来,偏就在自己刚刚花了大价钱疏通了上官,提任到这片可以管到东市这个油水丰厚的坊区没几天,就发生了如此恶性的事件。
    几乎每个亲眼勘察过陋巷里头事发现场的人,回过头来都不免要呕吐不止,或者干脆就是脸色巨变的掩面而逃;然后找个由头暴兵在家或者干脆再也不肯过来了。
    虽然他们之中不乏好歹也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义军老卒;但是被刀枪箭矢所杀死的人是一回事,整个人变得肝脑涂地,肢体和零碎儿喷溅的墙上地上房檐下到处都是的惨状,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更让人心烦的是他还的继续守住这里一边吹风,然后接待一波又一波过来询问和探究的各色人等,其中大多数身份和位阶都比她高过一截。光是政事堂里那几位堂老的人,已经过来事无巨细的往复询问过他足足四次了。
    更别说总领他们这些巡禁司下郎官、别将、都尉和巡城校尉们的大齐“执金吾”,京兆少尹兼诸门巡防大使孟揩孟楷;事后只怕是要暨此大动干戈,好好的盘审和讯问一番了。
    他虽然自认与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关碍,但是却难免有另外一些见不得光的阴私勾当,被殃及池鱼的牵扯出来,那就有些不妙了。他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得到这个位置和辖区的。
    而被他往复念叨在心的孟楷,同样也是凝眉重锁的看着诸多部下,在现场附近城坊中搜罗上来的情形回报。作为大齐朝廷的重臣之一关内都转运使刘塘,居然在私宴回家路上遭人乱箭所伤。
    这种当街刺杀义军高层的恶性事端,也就在初入长安时一度频繁爆发过。但是因为他得到事先的警告而有所布置和对策,很快出动人马快刀斩乱麻式的控制住局面,查办了一大批居中生事的泼皮无赖。
    又根据收缴的户册规定了城坊里户之间互保连坐制度,悬赏揭举可疑人等以为重赏。因此很快在事态失控扩大和波及到更多人之前,并纠出好些隐匿身份的亡命、不法之徒,处置了一大批嫌疑人等;
    不但大大震慑了京城内外那些尚且观望的士民百姓,也成功牵连出数十名对于义军心怀怨望,而暗中诋毁、发难和作乱的旧朝顽固分子,或是昔日的官宦、富商之属。他也因此得到了心情大悦的黄王,更进一步的嘉奖和信重。
    然而,相比这桩有惊无险连袭击者面都没有露过的结果;更糟糕的是随后在东市南外,对于辞别的太平军奏进官高郁的聚众袭击事件。谁不知道如今大齐朝廷及其麾下各路人马,与南边的额互易正当是如火如荼之际。
    因此孟楷深以为怀疑,对于刘塘有些虎头蛇尾的刺杀,不过是为了声东击西的掩人耳目,以调动和吸引附近执行宵禁的巡禁队,而方便针对太平军进奏官的真正袭击事件。
    两处现场发现的箭矢都已经就确认过,乃是入城之后在京武库当中的制式兵箭,也就是精钢锥尖的破甲箭头。只是在入城之前,旧朝宰相郑畋曾经打开武库,给所谓的募勇散发过武器,因此为抵抗义军和制造麻烦,因此并不能代表什么。
    然而,在此之前居然还有人拿着枢密院的手令,想要抢在巡城司和京兆府之前,取走现场的尸体以供备查云云,结果因为现场太过零碎才只好作罢。但是事后再询问枢密院当值堂官时,却得到绝无此事的回复。
    这也让他多留了一个心眼,当即派出自己所专门招揽的数名仵作混杂在其中行事;现在也该有所结果了吧。然后,他这一等却是等到午后去,更多零碎的消息和痕迹汇聚过来,又有新的发现。
    却是初步确认了那些散落在大街上的尸体,基本上都是专门派来护卫进奏官高郁的义军士卒;而那些逃散之后又被找回来的幸存者也再度确认了这个结论,只是他们对于袭击着的描述,同样茫然无措而充满混乱。
    结算是附近街坊之中也毫无目击者可言,反倒是诸如“大齐将士遭了天谴”“夜里天降流星”各种虚头巴脑的谣传纷纷盛行一时。而需要他派人逐一警告和平复下去,至于事发时的当事人高郁,则是干脆人间蒸发似的彻底消失了。
    而后他派去一名仵作,在清理陋巷中那些几不可分辨残骸断肢的时候,却是有了不一样的发现;在一条掉落在沟渠淤泥里的断臂上,赫然发现了疑似已经反水投降大齐的神策军博野镇的专属刺青。
    这就让事情更有些头绪了。据他所知,已经投降大齐的博野镇、普润镇、崇信城、定平镇、归化城等旧属神策镇兵,都被成建制的编入各部义军麾下,作为各处战线的前驱和引导。
    其中,当属北线坊州方向的义军中配属最多;其中也包括了博野镇的降兵。难道是,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名字和可能性,对方可是方才不久私自从前沿归来,不但大闹了转运司还暴打了负责调拨军资的判官,而被勒令在长安闭门思过呢。
    想到这里孟楷不由用力按住额头,而让噗噗发胀的头脑稍微那么清醒一些;自从他坐上了这个位置之后,只觉耗费的新立和精神乃是远过往昔的十数倍,但却越发的束手束脚起来了。
    然而他犹豫再三的思前想后好一阵子,终究是还是身为义军老兄弟的立场占据了上风,决定将这件隐隐牵涉甚大的事情,时尽数交付给黄王圣断好了。他对外喊道:“来人,备上车马,随我进宫面圣。。”
    然后他又叫来一名跟随多年的资深亲卫,吩咐对方在这即天内,好好看住了暗中代表太平军留在他身边的张归霸,以免更多的节外生枝和变故。
    只是当孟楷正当要出门的时候,却又看到一名青袍纱帽的武吏给引了进来,恭恭敬敬的对着他道:
    “执金吾贵安,侍中(赵璋)命我前来询问情形,并且问一声,可否先让那些死难的兄弟入土为安呼。。”
    “此事尚有许多内情须查明,不过人可以先入土。。”
    满腹心思的孟楷当即点点头道。
    第二天天色初初放光之际,一行装载着盖麻尸体的推车,也当先走出了长安西南角的景光门,来到了永安渠边上的矮岗上;随即几辆车上的麻布罩子相继被揭开,而诈尸一般坐起身来人;而在城中小时的进奏官高郁赫然也在期间。
    “高进奏,在下只能送到这儿,水畔自有船只放流而下,好望好自为之了。。”
    负责押送的青衣吏这才开口道。
    “大恩不言谢了,侍中的援手之情,日后自有回报,”
    已经改头换面成流民一般的高郁,亦是拱手正色道。
    事实上,他当夜遇袭逃亡之后就没敢在回到行馆离去,而是按照规划的应变措施,一路奔走退到就近一处秘密据点当中。
    然后又换过了行头和装扮了外貌,径直来到了与太平关系最善的侍中赵璋府外,再以故人投献的名义取得联系,才获得这个脱出长安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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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南西川之地,在蜂拥而至的羌兵面前,成都城外尚称完好的西山别苑,已然变成了一副尸横遍地的修罗场。
    虽然在善于用兵的左金吾大将军、殿前诸门防禁使刘巨容带领下,尚未编遣的护驾各军残余将士和內仗卫士们,已经多次击溃和打退了这些如蚁附一般仰爬而上的羌兵,让他们的尸体铺满了青石盘道与枯败草木之间。
    但是在远处山下,负责督阵的西川牙兵和成都突将,却是蔚然不动的如同堤坝似得,不但封锁了上下的出路,还将一次次败退下来的羌兵拦住,又威逼利诱着重新聚众攻上前来。
    因此,原本就是准备不足的行苑之中,很快就变得器械用尽而只能搬起花石假山,拔出树木,拆下房缘和瓦当来作为投掷击敌的手段。
    然后他们也很快陷入到食用断绝的困境,而只能击退来犯羌兵的间隙,舀饮行苑中奔流而过的山溪,又拔出塘泊中的耦根,就这么搓下泥快且为解渴和充饥一时。
    而在西苑后方的山林之中,一架詹子已经散架在一旁,而负责抬举的力士,则是被一支粗劣的竹矛贯穿胸腹而死的不能再死。而几名皮帽兽衣的身形正在围拢过来。
    好在这时候这时候负责后山探路的一小队军士也终于折转回来,而势如破竹的砍杀了这几名几名恶形恶状的羌兵。
    “在下神策军扈跸都将宋文通,请圣主稍安勿惊。。但有我等尚存一息,彼辈贼子就莫想犯禁驾前。。”
    领头一名满身血污的军将屈首道。
    “只是前往后山山顶戍口的道路,以及不在安全了。。”
    然后他就一边说着一边背起了手足无措,已经走不动的唐僖宗,又重新退回到西苑的殿阁中去。
    而在山下指挥掠阵和攻打的陈敬瑄,看着渐渐火起笼罩在黑烟中的西苑,亦是认命式得恢复了些许的常色;而对着大将李顺之道:
    “还是你顾虑的周全,及时令善于攀越之勇士抄到后山去,不然真就大事晚矣了。。”
    “起火了。。”
    这时候,阆州刺史陈敬珣突然有些结结巴巴的开口道。
    “我知道起火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若非如此。。”
    陈敬瑄有些不耐的训斥道。
    “大营,是西郊大营哪儿起火了!!”
    陈敬珣这才气急败坏的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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