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铁骑拥尘红,去去平吞万里空。
    宛转龙蟠金剑雪,连钱豹躩绣旗风。
    行收部落归天阙,旋进封疆入帝聪。
    只有河源与辽海,如今全属指麾中。
    《赠边将》唐代:章碣
    ——我是分割线——
    按照拓跋思谏的预想,在以优势击溃当面之敌后还要裹挟他们反冲本阵,以为后续跟进攻击的这些待机人马,创造更多的突破口和溃乱之处,怎么能就在这里被一开始就拦阻下了呢。
    随着拓跋思谏的话音未落多久,远方战场当中就突然接二连三的响起了隐隐如打雷一般的轰鸣声,然后那些奔走围住敌军攻打不断的蕃落军,反而因此出现了溃乱和颓势,开始有人不断的脱离战斗逃散开来。
    随后,就有一名满身是血站也站不稳的头领,被人搀扶着托架回来,口齿不清又有些语无伦次的嘶声道:“枢铭(副首领),贼人有妖法啊。。”然而,他话只说了一半就口中吐血不止的晕死过去了。
    然后,又有一名灰头土脸的随同部将被找了过来,由拓跋思谏亲口道:
    “阿斯谷,你来说是怎的情形。。”
    这次对方总算是可以口齿清明的说出话来了:
    “启禀枢铭,部众们明明已经一气冲垮了贼兵的三阵列队了啊,可是剩下这些贼兵就是邪性的很啊!被四下踹杀之下他们基本不乱不逃;反而靠背牲口聚成许多小团继续对抗,反倒拖慢了先头突进的锋势啊。。”
    “待到将彼辈被驱散廊清开来,结果就在第四阵被贼军的防阵给拦阻下来了。。部领!这些贼兵一旦结阵起来,儿郎们就再也冲不动,也打不动啊。。”
    “阵中贼兵俱是长牌刀枪层叠在前,弓弩炮石攒击其后,又有人居中投掷纵火烧灼之物,分割阻断敌我一时,更有一种大铁筒子,响如雷霆而人马俱惊,每发必有大片人马糜烂于前啊。。”
    “反倒是这些贼军,虽然临矛被矢各自死伤累累而旋踵即进,前后未见动摇和散乱之态,结果一连阵没了几位头领和小帅之后,诸儿郎也就心气散了啊。。”
    “那就伺机从他们侧阵和后方绕击啊,那两都支援的人马难道在坐观么。。”
    拓跋思谏身边一名藩将不由厉声质问道
    “自然是绕过了,可是贼军乃是拒阵四面,前后形同一体啊。。绕过去的那两都人马亦是久攻不下,反被贼军火器当面所中,不得不退后重整了。。”
    这名为阿斯谷的部将却是哭丧着脸道。这时,远方攻杀不休的战局再度传来了变化,只见成群结队的党项起兵开始败退下来;然后又有人急忙禀告道:
    “那贼军阵中竟然还藏了好些骑卒,乘着我部趋近阵前落马缠斗之际,突然从两翼突杀而出掩袭其后,督阵的乌免阿三不幸罹难,余部只能自行退下且为重整了。。”
    “枢铭,请让我带领剩余人马再冲一阵,就不信拿不下这么一支贼军。。兴许就剩最后一把破阵力气了。。”
    这时,那名藩将亦是有些不忿的请命道:
    “然后呢,”
    然而脸色阴晴不定的拓跋思谏,却突然开声打断道。
    “自然打开了局面,就可以直冲敌阵大破其后路。。”
    藩将不明里就道:
    “那又能如何?”
    拓跋思谏再度打断他道:
    “就算击破了这股贼军再直踹其后,然而这么一耽搁和拖延,正在与前方交战的贼军本部也该得到消息,有所戒备和应对了。难道拿我部余下健骑去直冲贼军严阵以待的本部么?”
    “我军尚可袭夺其粮道和埋伏后路,以待更多战机啊。。”
    这名藩将却是有些急切辨说道。
    “你莫不是忘了,这可不是本部生息的地斤泽,也不是横山,而是你我皆陌生的关内汉域,我们这支人马孤军在外,就算袭夺再多的贼兵,于部帅那儿又丝毫何益处!!!”
    拓跋思谏毫不犹豫的训斥道。
    “我意已决,立刻吹角鸣金收聚人马,就此退过河去与本部汇合。。我将亲率鹞子队为殿后。。”
    不久之后,在昏黄的天色之下,太平校尉张东望着远远退却而去羊头大纛下的党项骑兵,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松开了手中满是汗水的小戟。他带领的这半营多步骑,可是从对河攻战正酣的本阵当中,临时抽调出来应敌的。
    因此无论是干粮食水还是箭矢子药器械,在仓促之下都没有能够携带上多少;因此这白日里一番激战下来之后,大部分也是很快消耗殆尽,而只能靠着百十杆火铳和两门专打散丸的马驮小炮,在关键时候来威慑和压制一时。
    因此,若是那些藩骑一开始强攻不下,就转而袭扰和牵制的话;那他们除了结阵还真的是无法可想,只能在火器耗尽之后就凭刀枪近战硬拼了;为此,他还在镇中预留了几十骑聚集起来的斥候和讯兵,以备万一。
    至少在全力拖到夜幕降临,不得不让大家分散突围的时候,这些尚有余力的骑兵也可以吸引和分散那些藩骑的注意力,而进一步拖延他们的进程和混淆方向。
    结果,在最后几组散丸都发射光之前,居然是这点以备万一的生力军恰巧就派上了用场,不但击退了那些党项藩骑挽救了岌岌可危的局面,还令剩下的党项藩骑也主动退却了。
    然后,在张东强撑着疲惫身躯一遍遍的检视和鼓舞之下,他们就这么依次轮替维持着外围的基本阵型,低声的救治伤员和整理器械;直到天幕将被黑暗笼罩下来之际,突然就见到从大队党项军撤走的河岸上,再度冒出一些牵马的人影来。
    太阳最后一点余晖映射在他们身上的甲衣反光,哪怕隔得这么远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赫然是那些党项藩骑所留下的最后一点后手,如果之前就迫不及待追上去的话,只怕就会撞上这些可以留下来的“惊喜”了。
    然而这时候,张东却是有些福至心灵的突然下令道:
    “吹号,擂鼓,做出乘势抵近追击的态势来。。”
    而就在太平军擂鼓吹号前进的声响“欢送”当中,这些相隔甚远的党项精骑也有条不紊的跨马上岸,又在大片河水荡漾之中横渡而去;而在对岸再度滚卷起的烟尘当中,亦是大队去而复还的党项藩骑。
    见到这一幕的张东,却是莫名其妙的安心下来了;因为依照他多年戍边镇压和对抗蛮夷所留下经验和直觉,这种大张旗鼓反而是对方虚张声势信心不足的一种表现。
    他们就这么隔河相望着,目送着最后党项藩骑也彻底消失在夜色的黑暗之中;又过了不多久,张东就见到了来自上游方面星星点点的火把长龙;那是举火夜驰的先行骑兵,然后是更加密集的连片火光。
    却是十数里外的本阵方面,已经成功击破交锋中的党项主力阵营,并且在第一时间就抽手给他们派出援兵来了。张东这时才像是一下子脱力似的,毫无征兆的跌坐在地上再也不想起来了。
    ——我是退敌的风格线——
    而在另一处重要战场的长安城中的当中,却是再度陷入了某种短暂停止交兵,而隔着横街对阵的相持当中。
    然而已经移镇道朱雀门内,并且相继得到城外各路败退消息的行营都统崔安潜,却在背手对着刻画着长安全城的铜板图舆,念念有声道:
    “太平贼,竟然是这太平贼倾力而出了。。令我光复京师大计功亏一篑了。。难道难道穷尽人力之谋,终究是不及天数使然呼?”
    “相公尽管放心,官军虽然在城南暂时不利;但是自从我河东将士投入之后,那贼军就莫能再进分毫了。。怕也是远道而来的强弩之末了。”
    在旁的行营都虞候张彦球,连忙低声宽慰道
    “如今城南尽是墟恒,只要我辈重整军势稍加用命,便就可以重新夺还彼处了。。”
    “如今这岂又是太平贼一家的问题了。。岂又是城南一隅得失的问题了。。。”
    崔安潜暗自叹了一口气,却是没有依照往常厉声训斥而是低声自问道:
    “我等愚钝不堪,还请相公示下一二。。”
    河东军大将王蟾、高弁,亦是连忙躬身恳请道。
    “相公所虑的,不仅是太平贼入城相拒的干系的,哪些城坊依然是无人无粮,也无可用之资,与远道而来的贼军而言乃是空耗其力的废地。。”
    这时候,节度判官刘崇龟却是恰如其会的开声道
    “然而,自从党项和沙陀部所据的临潼、郿县两处东西要点就此易手之后,尚且被隔断和震慑在潼关以东的群贼,或又是太白山西麓的那些贼军残余,怕就可以闻风而动了。更何况此中还有个态度不明的河中王重荣的干系啊。”
    说到这里他就只能点到为止。因为至今西面三镇依旧纷乱不堪,尚且还没有黄巢亲征本部败亡的确切消息,更对于他的死活毫无头绪;因此再说下去就只有动摇军心,自乱阵脚之嫌了。
    “正因为如此,才更要在那些太平贼立足未稳之际,予以痛击和重创之啊。。”
    行营掌书记李渥亦是痛心疾首道。
    “可是城中的(河东)三镇(代北行营)七军,连日苦战下来具是残损而疲敝有加;乃至泰宁、神策、忠武、义武、河中等部客军,更是名存实亡了啊!”
    身为掌管行营供给出入的支使崔泽,却是难掩为难之色。
    “那就竭尽全力就地取材,以代官军之不足好了。。”
    在场的牙将伦安突然开声进言道。
    “那些降贼和附众,不是已然在此前的攻战中消耗殆尽了啊?”
    后院军使朱枚不由惊异道:
    “那就不会另找一些新的么,如今行营掌有诸库尚且粮充械足,这城中上游数十万的士民百姓。。难道还找不到可为国家所用的”
    牙将伦安却是不以为然的冷笑道
    “还有张直方那些人等,此辈不是号称心向朝廷而不得不屈身事贼的义民所在么,就给他们一个公开报效国家、表明心迹的机会好了。。”
    “可。。”
    这时候一直未曾发声的崔安潜,也吐出一个字来。
    然而,此时此刻的城南方向突然就爆发出一阵震天彻响的声浪来,这些声浪是如此的此起彼伏的持续着,乃至他们这些身处朱雀门楼内的行营高层,也能隐隐然感受的到。
    然后就见一名虞侯有些难掩慌张和恍色的竟来禀报道:
    “城南阵前的孟(方立)节帅急报,疑似有太平贼首周妖逆的旌旗进城了。。”
    一时间帐内具是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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