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作为后续暗流涌动的连锁反应之一。在河南道郑州境内的嵩山少室山五乳峰下,被巨大的层层土木围子和附属建筑、坊市所环绕起来的天下第一名刹,号称百殿千阁的禅宗祖庭少林寺本山,也迎来了捉刀挺枪军马的三面合围。
    只是负责领队的军将,却是袍甲下的大半个身体都是用绷带裹缠起来,脸上也贴着疗伤的膏药,而在一片刀枪林立肃杀森然的气氛面前,显得多少有些格格不入的滑稽。
    赫然就是在洛都之乱中逃得一条性命,还带着一群使用火器的新卒,拼死接应了自圆壁城出逃的朱氏家眷,而事后得到嘉奖和提携的前东都教练使苏拉;因此,如今他已经是官拜河阳南关守捉。
    只见他骑着一匹花皮马而抱着臂膀,缓缓行走过军前而大声的呼喝和鼓舞道到:
    “我就是苏拉,苏州的苏,拉面的拉,那个历经战阵怎么也死不掉,而被人称我幸运的苏拉;”
    “如今,我也是带着你们发财的将主。只要抄了山上这些贼秃的家当,咱们的日子就当好过多了。。”
    “多想想在柏谷寺、高粱寺和神台寺那些个下院的的所获,少林本山上能够找到的好东西只会更多;”
    “但是这儿的贼秃数目更多、储集更厚,就是不肯乖乖就范;还聚集了人手和器械布防内外想要顽抗一时;咱们该怎么办?”
    随着这句话语回荡袅袅而去,刹那间军阵中就爆发出一阵海啸般的怒吼声:
    “扬了他。。”
    “嫩他。。”
    “干死贼秃们。。”
    “说得好!”
    待到呼声稍平,苏拉才继续大声喊道:
    “尊奉留守之命,打下山门之后,粮食物用不能动,财货细软随便拿;不准放火,不准乱杀,不准胡乱打砸:”
    “那些贼秃们也要尽力捉活的,殿阁里物件也尽量取整;这些人和物件,事后都是可以拿来换成钱粮和其他好东西的,”
    “若是那个不长眼的胡乱瞎搞,坏了人货应有的作价和成色,让大伙儿的利益受损,那就莫怪我代为留守当场行那临时军法了。。”
    下一刻急促的擂鼓声炸响,如林抖擞在风中的旗帜就像是多头龙蛇一般的动了起来;随即又变成多个持牌挺矛扑向外围山门和高墙的锋矢。
    而比他们更快一步的则是横队弓手放射开来的箭矢如雨;咻咻作响着一阵又一阵覆盖了高耸的山门、牌楼和墙边;顿时给这些防御工事前后镀上一层风中颤颤的白羽。。
    然而偌大的寺院当中或又是高墙、山门背后却依旧是静悄悄的一片,仿若是身处在一片鬼蜮当中似得。直到这些披坚执锐的甲兵冲到了山门前的十多步之内,刹那间才在山门和高墙上突然冒出许多身影来。
    他们同样明晃晃的穿甲而手中端持着插着箭羽的横排,或又是拿着弓弩和梭镖、投矛,就这么居高临下的标射入那些抵近的都畿军中,顿时血光迸溅的贯倒了好些身体,也将他们手中合力推抬的撞桩,给掀翻侧倒在地上。
    下一刻,在苏拉身边的一名粗手大脚的军校破口大骂起来:
    “尻恁娘,这些贼秃还有脸自称佛门清净地,只有些拳脚健身的本事,这连弓弩甲械都私藏齐全了。。”
    “这般就好,弄他便没错了。。动手。。”
    苏拉见状却是不怒反喜道:随着他身边的一面旗帜摇动起来擂鼓声再变,而从那些连射了几轮之后,如同分拨一般飞速退开的弓手之中,露出数排持铳手整好以暇的身形来。
    只见他们毫不犹豫的对着山门、高墙,放出一阵如滚锅炒豆的劈啪声。然后毫不犹豫的分开两侧,露出紧接放射的第二排、第三排。。。
    就在淡淡的烟气很快被山前风倒吹开的那片刻,就见墙头上奋力投标射箭,和在山门伸出长矛戳刺着阻挡靠近的僧兵们,几乎是参差不齐猝不及防的惨叫着,仰面而倒或是扑在墙头上。
    然后,苏拉身边的旗帜再度摇动起来;两门门装载在大轮毂上的小炮也被推到了阵前,而对准了被各种木料给严严实实顶抵住的高大山门;用粗线香点燃了引线。。
    下一刻,震得漫山遍野噗噗震荡而回声作响的轰鸣中,两枚沉重的球弹几乎是目不暇接的正中数十步外的高大山门,在两篷木屑碎块迸溅之间,径直打出两个不规整的坑洞来。
    然后,又变成了山门背后支撑物轰然倒下的尘埃滚滚和被压倒个正着的惨叫声。而正团簇在山门两侧与墙头挡格拼刺的都畿兵,亦是大为振奋的叫嚣起来。
    只见他们毫不犹豫的涌入山门内侧,不断挥动刀斧凿击着扩大开缺口,进而析断了支撑了门内的横杠,又在合力抬起撞桩沿着山门裂隙往复冲击之下,顿时就将厚实粗重的山门四分五裂的打裂、剥落下来。
    然后,随着他们丢下撞桩挺起刀矛,与山门背后露出来有些茫然和惶惑,却手持铁头棍和朴头枪的僧兵们,迎面厮杀成了一团。。。。
    仅仅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少室山下第一道、第二道山门之间的防线,就随着被追杀的满地乱窜而丢盔弃甲的僧兵,以及被迅速点燃起来的牌楼和僧院、邸舍而迅速易手了。
    而成群结队被俘获和搜寻出来的佛图户和僧邸户,还有灰头土脸的大小光头,也随之穿绳捆手着一串串被牵扯了出来;而见到这么一幕的光景,身为主事人的苏拉这才在心中微微松下了一口气。
    他可是“三生有幸”才意外得到这么一个独自带队行事的机会;如今都畿军中奉命扫荡地方的人马可是分作了好多支,但是负责带兵镇压和肃清少林寺,却是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要知道这可是天下第一丛林的禅宗祖庭,开国伊始就与李唐皇家关系密切,哪怕是武宗灭佛那会查抄毁禁天下寺院,都依旧很快恢复旧观的佛门神圣之所。
    要知道除此之外,史上唯二两次敢于对于少林寺下手的例子,还是北周武帝宇文邕时期的“周武灭法”与隋文帝杨坚朝的“大业之火”;那都是开朝雄主的作为。
    因此,作为都畿道所属全面向太平军靠拢的表态和投名状之一;那些追随朱留守的老兄弟和宿将们,在这件事情面前都未免一下子畏首畏尾或是明哲保身的推诿起来;甚至反过来为之说项。
    因此难免有些大光其火的朱留守,最后居然只能启用他这个来自岭南韶州,跟脚浅浮与当地关系不深也没有什么勾连的新晋将领,带领一群新募的士卒来负责这件事情。
    为此还专门给他配属了颇为珍贵的火器以为加强。不过对他而言,所谓北地佛门信众的怨望什么的,并没有什么大不了;要知道,当年在韶州曹溪口的南禅祖庭——宝林寺时,他也曾经是坚守其中护法乡兵之一。
    结果在悍然攻打过来的太平军刀枪箭雨面前,漫天神佛和再多的诵经祷告也不能抵挡的分毫片刻,就灰飞烟灭了。剩下来的僧徒信众,更是乖乖化作了侍奉太平督府的佛门改良典范。
    所以在他眼中,就算是这漫天的神佛真的存在,终究还是得敬服人皇帝君并为之驱驰的。而他也隐隐有所察觉自己做的勾当,似乎与太平军方面授意相关,那自然也无惧这些注定破败和没落之流的赌咒了。。
    ——我是天南地北的分割线——
    而相比北地轰轰烈烈的历史进程,发生在南方千里之外的小插曲就显得平淡无波的多了。因为,福建观察使五州之地犹自保持着自立名义的最后建、仃两州,也迎来了长久厚积薄发治下的瓜熟蒂落最后时刻。
    在来自沿海的福、漳、泉三州地方的辅卒,和武装屯垦团的逐步推进蚕食,以及自分水关入闽的温州义从的不断骚扰夹击之下,最先屈膝降服是首当其冲的建州(今福建省建瓯市)五县全境。
    自立为建州防御使而自持险要,长期抵触太平军深入和渗透的前福建观察使陈岩妻弟范晖,在州治建安城破后自杀身亡,举族被缚出降,而就此流放往对岸的夷州大岛编管劳役
    然后是占据汀州(今福建长汀)的土豪大户陈氏,也是前福建观察使陈岩出身的家族;在陈氏联合五山十一峒的山哈蛮,凭险设下诸多寨垒以为对抗和小规模冲突拉锯的数年之后。
    却被来自江西虔州(今江西宁都县)方面翻山越岭而来的奇兵,给攻破了所凭持的家族祖地黄连镇(今福建省宁化县);结果自长汀县仓促出援的团练兵,在九龙溪畔遭到了溯流而上的太平舟师突袭。
    在来自舟船上的铳炮轰击之下,作为助战的近万山哈蛮当场大溃不可收拾;然后以陈氏为首诸多豪姓子弟、族人为主的五千汀州团练,被紧随其后太平山兵骡子队突入阵中,追杀得漫山遍野死伤枕籍。
    因此,当这些残余人马好容易退回州城长汀后,却发现城上已然尽为易帜而堵在门外。因此,包括陈氏遗族在内的六十七家汀州本地的豪姓大户,就此举家扶老携幼的押往漳州出海,加入到开屯夷州大岛的行列中去。
    然而作为新平定的福建路五州善后处置副使(正使暂缺)的人选,却是出乎意料的落在了归化人出身而别号“肥孔”的前温州主簿孔利落身上了。
    因此,他上任之后的额第一要务,就是带领着那些海外招募而来的域外义从们,继续奋战在闽地内陆的群山之间;以完成对于福建五州的再度平定和开化进程。
    一方面他需要铲除和追缴那些,战后散乱欲当地的山匪贼寇,同时着手消亡那些豪姓大族的残余影响,而吧有限的人口,集中编管起来。
    另一方面,他也必须挟胜之势威逼和利诱那些土族山夷,从那些山哈聚落中罗括到足够的壮劳力,以加入到对海大岛的开拓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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