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李言九点来钟才给林珊璞发出了多达6293字的文稿。
    整个人也是精疲力竭。
    甚至连晚饭吃的什么都忘了。
    他靠在椅背上,感觉好累,好累。
    比昨天累得多。
    也踏实得多。
    总感觉自己又变强了。
    就算没变强,字数的增长也是事实。
    选择了这一行,不就是要这样么?
    全职写作确实更自由一些,但总要有代价。
    没有人,也没有任何组织会给你兜底。
    必须要永无止境地变强。
    所有人都是这样拼过来的,甚至连樊清峰都在拼。
    偶尔像昨天那样休息一下,当然可以。
    但像今天这样,拼尽全力,燃烧掉最后一点精力,写到最后。
    比谁都疲惫,却又比谁都澎湃。
    这才是作家的日常。
    不好……又要燃起来……
    已经没有脑力了……快调剂一下!
    李言赶紧换了个舒缓的歌单,顺手点了开书评区。
    与最初不同,现在的书评,他是舍不得看的。
    就像一个勤奋的老农舍不得摘果子一样。
    攒多些,攒熟些,挑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静静地欣赏。
    【惊!十万字不见疲态,野犬这次真的要勃……哦不,崛起了!】
    【提个建议,虽然角色都很有趣,但全员白给会审美疲劳的。】
    【樱井薰天下第一,黑棉袜jk是唯一的正道!】
    —【黑丝老师天下第一,棉袜爬!】
    —【只求在道场与千本花火硬核摔跤,揍死美少女。】
    —【可以变成任何形状的浅草不香吗?】
    —【墨笑旋:没人买新海望股吗?被冷落的纯情男主,与耀眼的邪恶阔少,可以磕的吧?】
    —【墨姨爬。】
    —【爬。】
    哈哈哈。
    每次看这些都可以笑半天。
    有了这些好评打底,像是“百章之内必太监”、“看不懂,太乱了”、“看到日系自动弃书”之类的评论,也就不会构成什么伤害了。
    毕竟,审美这种东西,是过往人生的总和。
    每个人都有喜好与厌恶。
    能赢得这么多喜欢,已经很幸福了。
    更何况还有盟主!
    哦?盟主又有留言了。
    【大丸子哦:最近要忙起来了呜呜呜,配音也没时间了,要攒到上架的时候一起看了。野犬老师加油,我还会回来哒!】
    【—没有丸子小姐姐配音,天塌了。】
    【—早点回来啊,等你配完音再看!】
    李言也是这才想起来,之前好像答应她龙套,还有指点写书来着。
    结果全忘了!
    败犬龙套确实还没想好,不过指点写书总是可以的。
    于是趁着等回稿的功夫,李言也便点开她名下的作品。
    顺手也打开了记事本,准备总结一些反馈意见。
    《谁敢再说我是败犬!》,这本书之前已经扫过了。
    3万多字,没有签约,断更一个月。
    作为一部动漫无限流快穿作品,最大的问题,已经写在书名上了——
    没有受众定位。
    在男频写女主文,本来就已经很偏了。
    还是专门写败犬的,写动漫作品中恋爱失败者如何自立自强,赢得男主的真爱或尊重……
    这尼玛到底是给谁看的嘛!
    就算发在女频也很奇怪,因为她选择穿越的作品,都是男性向的动漫。
    再深入一些,写法和文笔,也十分放飞自我,字里行间,能感觉到她是个开朗善良的女孩,但写出的思想和情节,却总是奇奇怪怪的,很跳脱,很个人。
    【我也想成为你的女主啊……但这些好像早就决定了吧?】
    【“不要看我,你们结婚吧,快结婚吧!”她捂着脸哀求道,“不要管我,我谁也不喜欢,再这样我就要变成坏人了啊……”】
    【跑跑跑,她拼命跑了出去,一圈又一圈的,直到下雨依然在跑,跑到精疲力竭,跌进水坑里,才翻过身,张开嘴大笑个不停。】
    李言翻到最后,心情已是异常复杂。
    通篇也没几条评论……
    自己或许是唯一读完的人。
    要总结缺点,可以说罄竹难书了。
    不知不觉就记录了十几条。
    叙事混乱,内心独白过多,主角人格不讨喜,没有目标,没有期待……
    但这些,重要么?
    李言轻轻关掉了记事本。
    是否保存?
    否。
    接着,他提了口气,在qq上点开了“大丸子哦”的“粉毛丸子头”。
    【野犬:抱歉之前太忙,可算考完试了,刚刚才看过你的作品。】
    李言本来准备一行行打过去,对面却瞬间回话。
    【大丸子哦:野犬老师!】
    【大丸子哦:不要管咱,加油码字啊,不要输给樊清峰!】
    【野犬:啊……哈,偶尔聊天的时间还是有的,那到底要不要听反馈?】
    【大丸子哦:呜呜呜,咱听!!】
    【野犬:好。】
    【野犬:看了你的书,我……很羡慕你。】
    【大丸子哦:???这话,是在欺负咱?】
    【野犬:绝对没有,一切都是真情实感。】
    【野犬:一开始,我总结了一万个毛病。】
    【野犬:但看着看着才发现……我给自己预设了一个立场。】
    【野犬:卖座。】
    【野犬:不知不觉,我看任何书,都会下意识地从卖座的角度出发,去总结什么期待感、爽点、节奏之类的东西了。】
    【野犬:不对的,这一套评价不适合你的作品。】
    【野犬:你只是迫不及待地,想把内心里的故事写出来。】
    【野犬:不管多么拧巴,多么荒唐,多么不可理喻,都一口气大大方方地写出来。】
    【野犬:如果你写的时候笑了,或是哭了。】
    【野犬:那这便是对的。】
    【野犬:抱歉了,丸子老师。】
    【野犬:我无权评价你的作品。】
    【野犬:因为这个故事,只属于你自己。】
    发出这些信息后,对面很久都没有回答。
    正当李言生怕自己说错话的时候。
    一串感叹号出现了。
    【大丸子哦:野犬老师!!!!】
    【大丸子哦:你稍等……】
    片刻后,作家助理弹了出来。
    【大丸子哦打赏《拔旗吧,反派恶少》】
    【10000起航币】
    这李言可就不乐意了。
    【野犬:???怎么又来??】
    【野犬:我感同身受说出自己的想法,你竟敢用金钱玷污!】
    【大丸子哦:可……咱也没别的能支持的了……】
    【大丸子哦:这本书也给同学看过……她们也只夸写的好……其实根本就没看下去……】
    【大丸子哦:怕是只有野犬老师认认真真读完了。】
    【大丸子哦:这是咱听到过的最幸福的评价了,呜呜呜……】
    【野犬:大概是因为他们没当过作者吧,这本书也帮我回忆起了最初写作时的感觉,我还要谢谢你才对。】
    【野犬:是哦,稍等……】
    【野犬:干,你没签约,没法打赏……】
    【大丸子哦:什么意思,挑衅咱???】
    10秒后,作家助理再次弹了出来。
    【大丸子哦打赏《拔旗吧,反派恶少》】
    【10000起航币】
    【大丸子哦:服了吗?】
    【野犬:……】
    【大丸子哦:好啦,时间不早了。】
    【大丸子哦:咱会永远记住野犬老师的评价的!咱可不是太监,那本书后面还会写下去的!】
    【大丸子哦:不过最近,咱难得遇到了起劲的目标,碰到了起劲的对手。】
    【大丸子哦:咱也要努力一次了!】
    【野犬:好!丸子老师燃起来了,不管对手是谁,干死他!】
    【大丸子哦:干死她!!】
    【大丸子哦:那咱等上架再回来了。】
    【大丸子哦:野犬老师也务必干死樊清峰!】
    【野犬:好!那我们上架见,都要赢啊!】
    【大丸子哦:赢赢赢!咱要是输了……大不了就跑。】
    【野犬:……顿时没气势了。】
    【大丸子哦:哈哈哈,不好意思,那咱再打赏一下。】
    【野犬:再这样我就删好友了。】
    【大丸子哦:好啦,那咱等上架了,明天就要第一天奋斗了,今天要早睡,晚安野犬老师。】
    【野犬:晚安丸子老师。】
    关掉聊天窗口,林珊璞的回稿也到位了。
    【《1月24日校对回稿》】
    【哈哈,想不到还有这样的转折!】
    【野犬老师真是煞费苦心了。】
    【刚刚抓取了一下分类强推的数据,野犬老师依然与电光大哥不分上下。】
    【不仅是樊清峰,电光大哥也越写越好了!】
    【明天的情节,也不许松懈!】
    【提醒一下,明天开始我要去学校搞竞赛了,早饭会放在门口,午饭可能会晚一些。】
    【嗯,我也要加油了!】
    【噗噗】
    真好啊。
    看到这样斗志满满的林珊璞,李言整个人也都加倍好了起来。
    此刻,好像感受到了林珊璞每天精心做饭时的心情。
    只要对方好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回复:《1月24日校对回稿》】
    【饭饭什么的,晚点也没关系,没有也没关系。】
    【码字也是,学习也是,干什么都是。】
    【只要还有更想做的事情,就去做,不要停下来!】
    【变强,然后,明天见。】
    【不许回复,睡觉!】
    【野犬】
    接下来,李言如往日一样,敲定终稿,定时发表次日章节后,便爬上了床。
    这一夜,异常踏实,瞬间入梦。
    ……
    一场完美的睡眠过后,新的一周来临。
    对李言而言,睁眼,即开始了战斗。
    当然,战斗之前的第一件事,是饭饭。
    这一次,没有“咚咚咚”,他主动打开了门。
    果然,饭饭就在门口,还扣上了保温盖。
    盖底塞着表情包字条——
    【饭饭,然后,变强!】
    【噗噗】
    李言哈哈一笑,俯身端起餐盘,笑纳了一切。
    新的一天,从饭饭开始了。
    写作不能停,提升更不能停。
    樊清峰都学会更多的写法了,野犬怎能止步不前?
    凡人,永无舒适区。
    李言毫不迟疑地,便推翻了之前的“日更4000作息计划”。
    上午学习优秀书籍,下午和晚上码字。
    只要还有力量,就不能停。
    这就是唯一的计划。
    ……
    与愈挫愈勇的野犬不同。
    书房中,樊清峰正坐在椅子上,仰头发呆。
    正所谓,吾日三省吾身。
    批评,不仅要针对敌人,更要施向自己。
    那段“色诱劝降”,的确拉回了一些人气。
    但随着新章节的发表,很快又跌了回去。
    奇技淫巧就是奇技淫巧。
    偶尔调剂,可以略施此等小计,但终究是撑不起一本作品的。
    确实,也有书友提议,去拯救拯救吕布,跟貂蝉来一段奇技淫巧。
    甚至有个别人提议去曹营,好好批判批判曹操罄竹难书的丑行。
    哼。
    我不屑于此。
    如此喧宾夺主,以淫巧为卖点,岂不是与野犬沦为同路货色了?
    但现实的麻烦依然存在。
    那段色诱过后,一旦停用奇技淫巧,成绩又开始肉眼可见地回落了。
    这就是网文啊……
    太直接,太残忍了。
    樊清峰的脑子里,不自觉地回想起了野犬说过的话——
    “我们这些人,每天都经历着成长、挣扎,绞尽脑汁并头破血流。”
    “每天都有人风光入场,每天都有人落寞离去。”
    “不搏命,就没得活。”
    此时的樊清峰,倒也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这些。
    他甚至有些理解了。
    理解了像野犬这样的作者,为什么如此不择手段地采用奇技淫巧,永无休止地堕落。
    大约,只是为了活下去吧。
    这样的堕落,一次两次还好。
    时间久了。
    谁还记得……
    最初要写什么?
    在这悲悯与沉痛中。
    樊清峰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一些。
    从前,只是传道授业解惑,是面向读者的。
    而现在,他脑子里最大的信念。
    是拯救。
    将这些如野犬一样,可怜的作者,从堕落的泥潭中拯救出来。
    拯救的方式,只有一途。
    用文以载道,战胜奇技淫巧!
    樊清峰顿时眼睛一亮。
    恍然大悟!
    胜者是道,败者为妖。
    原来是这一层意思。
    野犬小朋友。
    我懂了。
    你渴望赢,更渴望被拯救。
    渴望见识到真正的文以载道,将那邪魔歪道撕到体无完肤。
    想至此,樊清峰猛地拉来键盘。
    十指一扣!
    再扣!
    再再扣……
    妈的。
    虽然情绪到了,但没内容啊!
    文以载道,这道我自然是充盈的。
    但这文到底该写什么呢?
    通过之前“说教刘禅”的败笔,樊清峰其实冥冥之间也悟到了一些。
    简而言之,你说教得再好,你的道再正。
    读者听不进去,那也便一文不值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色诱劝降”那一段。
    勾着读者看下去,那道,也就润物无声地传达了。
    只是,不能再用那一招了。
    嗯……
    继续学习吧。
    野犬之外,再翻翻其它书,必有所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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