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沈青稚心里早有准备,下意识里,她还是不禁捂着心口,惊呼出声。
    只是,这声极为短促的惊呼声,还不及从她口中喊出,在后一刻却因着惊惧,脸上血色尽失,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沈青稚浑身僵直,站于原处。
    她身后站着一男人,男人一手前伸,用臂弯把她半拥在怀里,另外一只手则是覆盖在她的双眼上。
    男人薄唇轻面,声音黯哑低沉:“闭眼。”
    这一瞬间错愕,她只得依言紧闭双眼。
    巷子沉静,里头冲出来的女人已被后头的侍卫给控制住,但沈青稚耳边依旧是,女人尖锐疯狂的尖叫声。
    捂着她双眸的那只手,干燥温暖,带着淡淡墨香。
    男人似乎长期握笔执剑,指尖、掌心都覆着一层薄茧,如今只是轻轻按在沈青稚的肌肤上头,便泛起一片娇嫩艳红的痕迹。
    “大人,可是要处理了?”这是里头侍卫的声音,还伴着女人疯狂的挣扎声。
    沈青稚那清冷的巴掌小脸上,情绪肉眼可见慌了一下,她屏息静听。
    果然,身后男人的声音,极为寡淡无情吩咐:“杀了吧。”
    沈青稚瞳孔骤然一缩,蒲扇般的纤长睫毛,不受控制颤栗。
    下一瞬,是刀尖入肉,以及尸体在地上拽拖的声音。
    ‘吱呀’一声,红褐色的大门,再次被人从里头紧闭。
    身后的男人依旧离她极近,阵阵好闻的墨香,掩着那几乎扑鼻而来的血腥味。
    “怕吗?”男人问她。
    沈青稚咬着舌尖,压着内心惊惧,实诚道:“怕。”
    男人好似一声轻笑,嗓音黯哑又不真切:“怕,为何还来?”
    在他出声那刻。
    沈青稚便猜到身后的男人,便是那个传说中那位最冷戾无情,命中带煞的贺大人。
    耳畔是男人近在咫尺的灼热气息,沈青稚想要转过身去,然而男人捂着她眼眸的手却是一紧:“别动。”
    沈青稚浑身一僵,却不敢再动分毫。
    她只觉,半禁锢着她的手臂已经松开,覆着她双眸的掌心却未动分毫,身后的男人,似乎半蹲下身子……
    顷刻间,她的心已然提到嗓子眼,大着胆子颤着眼皮子,沈青稚垂了双眸,通过指尖缝隙,往下看去。
    朦胧的视线里,一抹象牙白色,半蹲在她的脚前。
    那人的姿态闲适慵懒,骨节分明的手指裹着衣袖,从她那双云丝缎面绣鞋,鞋面上轻轻抚过……
    而后,还不及她看得仔细。
    地上半蹲的男人,突然站起身来。
    沈青稚心中咯噔一下,赶紧闭了双眸,却也遗憾未曾瞧见这位传说中,最凶声恶煞不过的贺大人,究竟是长了哪一副尊容。
    就在沈青稚愣神的功夫里,她耳畔漫上一声轻笑:“姑娘好奇心过重,会丢了性命的,我倒是忘了去你外祖母家必经过这年丰巷,倒是被你赶巧了。”
    接着,还不及她惊慌,身后的男人手腕一转,双手握着她双肩,不容拒绝强迫她转了个身。
    “睁开眼睛。”
    沈青稚依言睁开了眼睛,目光所及,不远处停着一辆青毡马车。
    正是她前头停在年丰巷角落里马车,而此刻,马车前后都守着两个寻常路人打扮的侍卫,幸好车夫依旧端坐在马车车辕上。
    沈青稚提着的心,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她尽量平复心绪,清冷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贺大人,想要如何?”
    站在她身后的人,抬手指了指马车的方向。
    那只手,是五指修长且骨节分明的好看,但架不住那冷的几乎令人发颤的嗓音:“姑娘问的是你的丫鬟车夫?”
    声音一顿:“还是你狱中的哥哥?”
    随着这话,这一刻,沈青稚心底乱成一团,最终她压下心底莫名的恐慌,袖中五指紧握成拳,用了前所未有的勇气道:“大人,我不想做选择!”
    男人突然低低的笑出声来,继而拍了拍她的肩头:“回去吧。”
    沈青稚一愣,忍着回头的冲动:“什么?”
    “作为好姑娘,就应当乖乖回去,在府中等消息。”
    身后的人,再次抬手指了指那青毡马车的方向,而后伸手轻轻推了沈青稚一下:“回去,莫要回头。”
    等沈青稚几乎如提线木偶凭着本能走回马车,许久她都没回过神来。
    愣愣的抱着书客塞进怀中的暖炉,心脏跳得就像要从胸膛蹦出来般。直到身下的马车一阵晃动,她才如突然醒过神来般,急忙挑开车帘子,抬眸往那府门的玉阶上头望过去。
    那里大门紧闭,玉阶上除了几片萧瑟的落叶外,哪还见得有什么人影。
    就连里头隐隐约约传来的厮杀声,此时都消失得无隐无踪。
    沈青稚含了心思,深吸口气,她看着马车行进的方向,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对着外头的车夫吩咐道:“宣平侯府就先不去了,掉头回淮阴侯府。”
    书客不解:“姑娘那我们不去找宣平侯府老夫人了么?”
    沈青稚挑起帘子一角,外头雪地白得有些晃眼,巷子四周都静悄悄的,最开始的厮杀声就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只是她也未曾想到会有这般巧合。
    沈青稚不由嘲讽一笑,心想,她与贺大人,这日后恐怕就不是毫无关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沈青稚:“成年人才不做选择,我都要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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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手撕白莲
    沈青稚的马车是巳时一刻,悄悄从淮阴侯府西边的角门出去的。
    她再次回府时,也不过是午时刚过。
    前后相加,满打满算,她离府也不过是一个时辰功夫。
    等她与丫鬟书客才走到青琼居月亮门洞外的小花园时,她远远就看见,池青莲带着丫鬟婆子,已经堵在了琼居门口,正闹着要见她。
    沈青稚眼尾一挑,清冷的眼眸里一抹不耐极快闪过。
    她倒不曾想过,这池家表姑娘打探消息的速度,能快到这般程度,也不知这全府上下,里里外外她究竟渗了多少人手。
    沈青稚悄悄拉了书客一下:“我们从花园里绕过去。”
    主仆二人,轻手轻脚在绕花园走了一大圈,绕到青琼居后头的角门,让事先在门里守着的婆子,悄悄开了门。
    进了青琼居后,沈青稚先在书客和顾妈妈的伺候下,换了身素色衣裳,又解了头上的簪环珠翠,这才让书客扶着,往青琼居外的月亮门洞去。
    沈青稚不过刚走到外头院子,远远的她就听到池青莲身旁小丫鬟声音极为尖锐道:“大姑娘,我们家姑娘好歹也是大夫人养在膝下,视若己出的姑娘。”
    “大姑娘这般态度与我们家姑娘说话,还拦着姑娘不让她去里头探望三姑娘,大姑娘这是存心从中作梗,想要挑拨我们姑娘和三姑娘之间的情谊?”
    沈青稚远远的听着,心道真是好个尖牙利嘴的小丫鬟,狗仗欺人,还知道把她母亲梅氏搬出来压沈苓绾。
    但是沈苓绾若是真的有这般好欺负,她也不会在这吃人的淮阴侯府里头,能在姐妹当中独得老夫人宠爱,更是早早的定下一门还算不错的婚事。
    沈青稚一声轻笑,清冷的凤眸里,带着淡淡讥讽。
    果然下一刻。
    ‘啪’一声。
    极为响亮的巴掌声。
    沈苓绾身旁的万妈妈已经一步上前,扬起蒲扇般大的手掌,毫不犹豫,一耳光掴在了那小丫鬟娇嫩的脸颊上头。
    接着万妈妈呵斥道:“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轮得到你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教训堂堂侯府嫡出大姑娘?”
    那个小丫鬟,直接被万妈妈一耳光给打蒙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盯着万妈妈,尖了嗓音:“老虔婆,你……你竟然敢打我?我可是表姑娘身旁伺候的丫鬟!”
    万妈妈抬手,又一个耳光狠狠的掴的过去,还不忘狠狠瞪了池青莲一眼:“打的就是你这个狗仗欺人的东西!你家表姑娘是什么身份,我家嫡姑娘是什么身份!”
    “姑娘,你可要给我做主。”小丫鬟哭天抢地,她何曾受过这般委屈,当即顶着两个肿得极高的面颊,跪倒在池青莲脚边。
    池青莲的面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
    万妈妈两个耳光下去,看着打的是她身前伺候的贴身丫鬟,但是谁不知道,万妈妈这两耳光,可是等于招呼到她脸上,甩巴掌上去的。
    池青莲心中暗恨,狠狠的刮剜了万妈妈一眼,她抬脚踹开跪倒在身前的贴身小丫鬟,怒斥道:“没用的东西,丢人现眼!”
    而后她深吸口气,走到沈苓绾身前,眼里带着冷笑:“苓绾姐姐今日是好大的脾性,就连妹妹身前伺候的丫鬟,也都敢让人一并打了。”
    “打了又如何?不过是打个没有眼力见的畜生!”
    沈苓绾身后簇拥着一堆的丫鬟婆子,对于池青莲的威胁。
    她也只是勾了勾嘴角,讥讽道:“至于我的脾性?作为侯府嫡出的姑娘,就算是脾性大一点,那又如何?毕竟我又不是寄人篱下的姑娘,需要仰仗上头的鼻息活着。”
    池青莲面色止不住阴沉,她冷冷一笑:“我的确是寄人篱下的姑娘,但好歹有人愿意宠着!”
    她抬手指了指,一婆子提着的食盒,声音阴阳怪气:“我今日这可是得了夫人的吩咐,要亲自给青稚妹妹送吃食,苓绾姐姐这也要拦着不成?”
    丫鬟狗仗欺人就算了,不想主子也是个狗仗欺人的东西。
    沈苓绾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嘴角讥讽一勾:“我那妹妹这一病,身子骨柔弱,可见不得什么魑魅魍魉般的肮脏东西。”
    沈苓绾指了指地上:“表姑娘把东西放在这就是,待会我自然会派来小丫鬟给稚姐儿送过去,就不劳烦表姑娘亲自走一趟。”
    瞧着沈苓绾那前所未有的强势态度,池青莲愈发确定沈青稚不在府中的消息,当即她指着身后的婆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些吃的东西,给青稚姑娘送过去!”
    池青莲这般作态,眼看是要硬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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