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强压了压心神,寻了个还算干净的席子,扫下一道清洁术给阿璃坐。
    阿璃在席子上坐下,扭头望向站着的少年问,“你要不要坐?”
    司千夜心中一跳,抬了抬眼,“做什么?”
    “坐席子啊。”少女一脸诧异。
    司千夜这才将另一张席子拖过来坐下。从进屋这么长时间,他竟忘了点起火烛。房间朝北,不点火烛更显昏暗。
    阿璃以为这是司千夜故意不点的,有什么忌讳,因而也没开口。两人就这么对坐着,相顾无言。
    司千夜又坐了一会儿,眸色越发烦躁。那副床榻里的声音不停,就像里面有人似的,辗转反侧,欢叫浪荡。像他这种压抑了数千年的妖,身边又坐着心上人,简直如坐针毡难以忍受。
    他嗓音沙哑道:“你等等,我去看看,那绳子有古怪。”
    阿璃问:“什么绳子?”
    她见司千夜走到床榻前,立刻也跟了去看。
    帐子刚被撩开,里面的红绳就像有了生命一般,蹦跳着朝阿璃扑来。阿璃连惊呼还未发出,就被红绳拖了过去,紧紧束在床柱上。
    司千夜微微睁大幽黑的眸子,望着跟他脑海里一模一样的姿势,彻底炸了。
    第63章
    这这这, 这怎么回事?
    阿璃惊诧极了,她躺在床榻上,手被勒得很紧。偏偏司千夜就像被点穴似的, 微怔着看着她一动不动。
    这绳子……不会是妖怪变的吧,怎么会突然朝她飞过来呢?真是怪异的很。
    “千……千夜帮我解开。”
    阿璃的嗓音又细又轻, 落在司千夜耳里, 除了千夜帮我这四个字,别的都听不到。
    少年黑眸像是蕴着浓雾,脑海中的缱绻旖旎反复旋转, 牵动着他的意识。他单膝跪在塌上,握住阿璃的小腿将她的鞋袜褪下。
    阿璃吓了一跳, 但本着对他的信任没有吭声, 只以为这绳子有古怪,必须这样才能解。但是对方脱掉她鞋袜后,眸光变得更加幽深莫名。司千夜的手本就冰冷,拇指在她脚踝上重重摩挲。那一下下冰冰凉凉的触感, 惊得她心尖微微颤粟。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肯相信司千夜真的想对她做什么。他的目光分明没有任何回应,就像一幽深的潭水, 上面蒙着一层迷雾。她越发的觉得定是这条绳子起的古怪。
    她不敢吓着他,只能轻声问,“司千夜, 你怎么了?”
    少女柔软带着馨香的嗓音就像投向干稻草的火苗,一触即燃。司千夜轻眯了眼, 拉住她的脚踝朝他的方向重重一扯。阿璃惊呼一声被他拽了过去,牢牢固定住腰际。
    阿璃吓得呼吸都乱了,余光瞥见绳索竟然移了位置, 从床柱移到了床顶。
    一道黑影压下,她还未说什么,冰凉的吻便落下来。清清淡淡的少年,亲起来像狼一样狠。箍着她腰的手狠命地用力,她刚要呼痛,就听少年体内传出一道嘲笑,“阿兄,对不住了。你中午那样对我,我现在就还回去咯。”
    少年气质大变,那双幽黑的眼眸瞬时变得猩红,俊美的面容带着冷嘲的意味,居高临下将她睃巡了个遍。
    阿璃见到又换了个人,头疼至极。比起弟弟,她觉得这种情况,还不如让哥哥来呢。
    司千咒见阿璃对着他哥轻声细语,眼眸温柔。一换成他,神情立刻变得不耐烦。他心里腾地窜起一股火气,“真厉害,我不过晕睡过去一会儿,你们连孩子都要生了。”
    “你胡扯什么?”阿璃抬脚就要踹,但下一秒就愣住,“这绳子对你不起作用?”
    司千咒冷笑,“它魂魄里那点玩意,厉害得过我吗?”他一把将绳子揪断掐在手心,黑暗中绳子发出凄厉尖叫,猛烈地挣扎。但是随着少年的手越收越紧,那喊声也越来越小,最后归为沉静。
    阿璃立刻坐起来,跳下床穿鞋袜,司千咒在一旁看着她。
    她扭头问:“你跟你阿兄一体,按理说魂魄里的那点力量,不应该厉害得过千夜啊?怎么你没事,你阿兄就有事?”
    司千咒道:“这妖怪唤常春藤,靠看春宫活着。被它碰到的男女都会情不自禁深陷欲望之中。想要不受它的蛊惑,就要见识胜过它。”
    “我阿兄没看过乱七八糟的东西,连小曲都不听,魂魄极纯净,自然抵不过妖怪的迷惑。”
    阿璃奇道,“那么这样说,你敌得过妖怪迷惑是因为你没少看春宫喽?”
    司千咒猛地一噎,想要辩白却无从辩起。他确实没少看各种画册。但这种事,是个妖精无论男女都喜欢。他们妖舟每年还会评选金榜图册,他家里就有不少限量版。阿兄每次在他看书的时候,都背过身去,默默放空。
    他反问道,“那你呢?你怎么也没被迷惑?”
    阿璃心道,自然是我的见识比它丰富了。古代的春宫图画的跟鬼似的,哪里比得上后世的漫画小说和电影。
    她淡淡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司千咒没有丝毫怀疑,那种次鸡的图册,他哥看,阿璃都不可能看。
    阿璃将案上的蜡烛点燃,晕黄的光线立刻充斥到屋子里。阿璃见红绳断成了两截,估摸着司千夜已经清醒了,他之所以不出来可能觉得没法面对她。
    虽然她无端被咬了几口满恼火的,直到现在嘴唇都火辣辣的疼。但是她很清楚,这事赖不到司千夜头上,谁让他平时不多看书?稍微受到点蛊惑就受不了了。
    她撑着腮看向司千咒,“你和你阿兄换一下吧,我有话要跟他说。”这事要不解开,司千夜说不定一辈子不肯见她了。他现在是最大的潜力股,速度比起绯羽也不差什么了。
    司千咒微微一怔,“你想让我阿兄出来?”
    他静默了一会儿,道,“我阿兄说,那个捉妖令我也可以做。”
    阿璃道:“他自己做的事,便不肯承认么,避开算什么?”
    微翘的桃花眼深处,一道浅浅的影子僵了一瞬。过了一会儿,那双猩红的眸子重新变得漆黑沉郁。
    “你要与我说什么?”少年嗓音很低很沉,安静地坐在席子上,睫毛像鸦羽那样疲惫地垂着,呼吸轻到听不见,像是被判了死刑。
    他低垂着眼,喉结动了动,想说点软和的话,但是根本说不出口,胸腔里蔓延着无边的苦涩。
    才刚好那么一点点……
    他以为他好好的,她就不会讨厌他。
    少年死气沉沉,周身弥漫着颓丧。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栽在一个不入流的小妖怪身上,回到妖舟后,定要将天下的常春藤烧个干净。
    他甚至后悔没和司千咒一起多看点书,哪怕看一本,也不至于那么不受控制地朝她扑过去。
    妖族本来就对人类敏感,他的唇上至今还留着她的味道,手掌也是。他甚至绝望的想,如果以后她再不让他见她了,他就不让弟弟洗手。这点残余的温度可能就是他余生的念想了。
    阿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他一副生无可念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样的哥哥好可爱。大概他平常实在是太镇静了,偶然露出这么多情绪,一下子鲜活起来。
    “我又没怪你。”
    司千夜猛地抬起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阿璃眨了眨睫毛,“千咒不是说了吗,那个是叫常春藤的妖怪。你没它经验丰富,自然着了它的道。”
    司千夜抿了抿唇道,“可是不管是不是它的缘故,我还是做了让你讨厌的事。我自己做的事,没法否认。”
    阿璃垂了垂睫毛,手指绕着衣带,“也没有多讨厌。”
    司千夜心跳瞬间加快,有点难以置信,“你喜欢?”
    阿璃脸颊蓦地发红,“谁会喜欢那种事啊……你又不会亲,只是胡乱咬。”
    司千夜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第一次……以后不会那么差了。”
    阿璃刚想说谁跟你约下一次了?就听窗外传来悠扬的喜乐声,似乎在朝着西南方走去。
    司千夜眼眸倏地冷下来,朝她伸出手去,“我们追上去。”
    这话刚说完,他就意识到不对,阿璃怎么可能把手交给他?他刚要缩回去,温热的小手便握了上来,跟他摸过的一样,又柔又软。
    少年眼睛微微睁大,头顶炸出一朵小花,随着黑眸里涌出的碎光,又一片花瓣变粉了。
    *
    阿璃被司千夜带着从一道道宅院上掠过,西域的秋天夜晚风很凉。只飞了两条街,阿璃就手脚冰凉,微微发颤。
    司千夜余光瞥见,立刻用空着的那只手抵在她脉络上,小心翼翼地将灵气分过去一点。他灵力深厚,只输了一点,阿璃立刻不再发冷。
    他们落在城南的一所大宅院上,周围的房顶已经落下不少捉妖师。婚乐突然消失,所有人都丧失了目标,正在胡乱看来看去。
    苏雨柔一眼瞥到了阿璃,见她跟一名蓝衣少年手牵着手,杏眼立刻沉下。她咬了咬嫣红的唇,飞身越过去,脸上露出温和笑意,“阿璃,我在石板街等了你半日你都不来。还好你来得及时,快随我过去吧,我师兄师姐都在那边。”
    阿璃摇头,“我有同伴了,你自己去吧。”
    司千夜微微侧脸,冰冷淡漠的眼稍稍变得柔和。
    苏雨柔扫了一眼她的同伴,长得是真不错,就是太青涩了点,这样年轻的人级别不会很高,二环不能再多了。
    “我师兄师姐可都是三环,而且今晚上还有位七环的小师叔来呢。”
    阿璃还是摇头。
    苏雨柔咬咬牙,“这么跟你说吧,这个捉妖令诡异得很,这里所有人除了我们苏家没有人走的出来。我爹爹为了帮我得到奖励,特地把镇妖塔里关着的一个大妖弄了出来。那个大妖是琴妖,据说是妖舟的一名妖帅。”
    “琴妖?”阿璃微微睁大眼,努力朝苏雨柔师兄师姐们那边望去。琴妖长什么样?竖琴做的吗?
    苏雨柔见勾起了她的兴趣,脸上笑容更胜,“还没到,小师叔负责押运他。你要不要跟我过去呢?”
    “不要。”阿璃还是摇头。
    苏雨柔彻底寒下眼,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让她死好了。
    她转身跃了回去,师兄师姐当中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小师叔,一个略扁瘦的人,头上插着几把小竖琴,一看就非人类的装扮。
    “这是琴帅。”小师叔介绍。他脸上涌着几分忌惮,别看他是七环,他还不一定能弄住这个大妖。若不是家主在大妖身上下了蛊,他也不敢一个人就来办押运这事。
    “琴帅,一会儿的捉妖令就靠你了。”他恭敬道。
    琴帅鼻孔朝天刚想吹吹牛逼,余光猛地瞥见对面屋顶上站着一道群青色的身影。他顿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了过去。
    少年束着高耸的发,如泼墨般垂在腰上。他神情冷漠,一言不发地站立着,似乎在给身后的少女挡着风。
    琴帅虽没资格到妖舟最顶尖的殿堂见太子真颜。但是以前太子监军的时候,他跟着大家一块目睹了太子的风采。再加上妖族特有的敏感,只要见一次就不会忘掉。
    琴帅眼神闪躲,不是吧?不可能的。殿下怎么会到神鸟这种鸟不下蛋的地方?
    殿下出门时,身后都会跟着妖舟最精锐的禁卫军,怎么可能只身一人来这里?
    他缩在小师叔身后,极其猥琐地偷瞟着司千夜。
    司千夜感应到有人看他,微微侧脸,那道偷看他的目光立刻消失了。
    “琴帅。”苏雨柔扭头道,想多问问关于捉妖令的事情。但是一回头,那个张扬的男人消失不见了。
    她惊诧道,“琴帅呢?”
    小师叔一脸古怪地指着地上的一道竖琴,“在这儿缩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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