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兆乐忖了忖,突然想起来之前抓拍的几张秦野。他有段时间没碰单反,忘记相机里还存着几张秦野的照片了。
    他当时连拍了好几张,筛来筛去,也就一两张还能看得过去,孙兆乐默默把给秦野画张画放进了自己的list里。
    原本以为回家除了睡觉就是无所事事的,有了这个小插曲,孙兆乐一心都放在秦野什么时候回家上了。
    秦野回来的时候,孙兆乐正盘在沙发上看电视,猫贴在他大腿边撒娇。
    你回来了。
    秦野嗯了声。他低头换鞋时,孙兆乐瞄了瞄他,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孙兆乐说:我们今晚出去吃吧。
    吃腻了?秦野换好鞋往里走,把公文包放在茶几上,脱下了外套。这两天气温升高了一点,他不穿大衣,改穿薄风衣了。
    没有,今天不是他话没说完,就见秦野视线触及餐桌上的蛋糕和水果时瞬间变了脸色。
    孙兆乐那一秒涌起了十分的不好的预感。
    他来不及说点什么,秦野已经大步来到餐桌边,拎起那两袋东西丢到了门外。
    甩门声在空旷楼道里砸出的回音久久不散,秦野紧抿着唇,表情紧绷着,风雨欲来。
    第25章
    气氛急转直下。
    孙兆乐呆了。
    秦野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然后他很快想到白天女人那种怪异的表现,他以为是他表现得他凶狠,女人才说话结结巴巴的,没想到里面竟然另有隐情。
    他结巴了一下,不是,你
    别自作主张替我乱收东西,再有下次,就滚出去。
    秦野全身气息崩得很紧,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高压状态下。他盯着孙兆乐的眼睛不再平淡温和,淡色的眸子里掀起了狂风骤雨,让人如坠冰窖。
    孙兆乐心头无名火起,立马炸了:你冲我发什么火?那个女人拿给你的东西。我想给你过个生日有什么错?
    这里面仿佛触及很多深刻往事,秦野不愿意多说,冷冷道:再有下次,你也给我滚出去。他不再看孙兆乐的反应,回了房间。
    孙兆乐瞪着他离开的方向,感到一阵胸闷气短,无端想要大口喘气,好像室内空气已经完全不够呼吸了似的。秦野的眼睛像天山寒雪,他今天才有切实的体会。
    艹!
    孙兆乐气急败坏地踹了下茶几脚,一肚子火。
    秦野和那个女人有过节,他应该去找那个女人,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就是个毫不知情的收货人,凭什么把事情都赖在他身上?!
    秦野一进来就知道这些东西是谁买的,他早就知道今天会有人给他送东西,早上出门的时候怎么不提前跟他嘱咐?多说一句就亏了五百万是不是?!
    孙兆乐气死了。
    亏他还想着给秦野过生日,谁给他过谁是狗!
    秦野本人都不在乎,他在这幻想个屁!
    一场冰冷尖锐的争吵甚至都没有持续一座火山喷发的时间,室内安静得像是只有他一个人。猫贴在他身边,仿佛探查到不同寻常的紧张氛围,不叫也不求撸,很乖地看着他。
    孙兆乐看见秦野的猫就更烦了,觉得这只猫和秦野一样可恶,心情好了任你撸,心情碰都不让碰,实在刁蛮难相处。
    孙兆乐回房不想干别的事情,睡也睡不着,索性开电脑瞎涂。只是无法集中精神,秦野那个眼神和那句话总反反复复地出现在脑海里。
    自顾自纠结了许久,他躺在床上,和天花板干瞪眼老半天,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身体陷在柔软温暖的被褥里,意识被沉重的棉絮压制着,他恍惚听到连续的开门声,过了很久,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孙兆乐瞬间清醒过来。
    秦野站在他门外,颈下第一颗扣子开着,衬衫挽到手肘处,露出紧实的小臂肌肉。联系到两声开门声,孙兆乐猜测他去外面收拾那点东西了。
    他的神色沉静温凉,仿佛刚才冷厉的训斥都没存在过,只有嘴角锋利的弧度和晦涩的眼神表明几十分钟前发生并非一场幻梦。
    秦野开门见山:你喜欢我?
    孙兆乐:啥?
    他气笑了:我喜欢你个屁!你还记得你是个Alpha吗?
    秦野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表情,觉得他没有说谎,点了下头,后退一步,抱起一直想往他房间里钻的猫,说:我周末要出差,明天我会把小狗托给我朋友照顾,你照顾好自己。
    他说:晚安。
    公私分明、客气冷淡。
    孙兆乐猜错了,秦野既不是来道歉的,也不是来和好的。他甚至有就此将两人间的间隙拉大的打算,他们反正没有比室友和房东租客更紧密的关系,渐行渐远之后,也不必担心将来突然遇到的尴尬情况。
    孙兆乐二十多岁,有生以来没处于这么被动的境况中过,他咬牙说:我照顾也一样。
    一股神秘的推力牢牢撑在他背后,杜绝他退步的可能性,让他动弹不得,孙兆乐被迫说了违心话:就当还你做的饭吧。
    疯了。
    他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个。
    但他好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靠着对即将发生的某件事的恐惧,以及规避危险的生物本能试图挽救局面。
    只是走错了方向。
    秦野抿唇,好。
    秦野这次出差计划来得挺突然的,罗阳高中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安排一批老师出去,到其他学校交流学习。秦野去年去过一次了,按理这回轮不到他,但临出行前有个老师家里老人生了病,离不开人,学校就把同办公室的他叫上了。
    拜访其他学校不必在校教书来得轻松,秦野不是很想去,但最近糟糕的情绪层层叠叠,稍微迟疑一下,就被报上名了。
    出去待两天,冷静冷静也挺好的。
    只是他没想到和孙兆乐的矛盾会来得这么快。
    不用查监控,也不用孙兆乐的形容,他就能猜到送来蛋糕的人是谁。
    他大哥的妻子。
    秦家主宅在繁川市,高二时和家里闹翻,秦野被送到关市,就没再回过那个家。他没成年就能在这里活下来,一个人过了十多年,如今更不需要他们。
    如今再想起那一年的事,和自己可笑的坚持,恍如隔世。伤口曾经那么血淋淋过,再精致完美的伪饰也是徒劳无功。
    所谓关心与亲近的行为只会层层加重他的痛苦,让他更加坚定远离他们的念头。他是一个完全独立自理的成年人,已经不是吃不到糖就只会哭的男孩,也不是一个没有爱就无法成长的稚童。
    在经年怨恨之后,他早就不在乎,已经造成的伤害无法弥补,已经决裂的关系也无法挽回。即使耿耿于怀,剩下的也只有对数年如此的纠缠式关怀感到的厌恶与反感。
    孙兆乐是被误伤的,这点他心知肚明,但有意为之。
    日子不能得过且过,不能浑浑噩噩,秦野要把苗头掐灭在摇篮里。
    以孙兆乐的骄傲,他不会再提起这晚发生在他们中间的矛盾,而他也不会主动去解决。这个矛盾会像鸿沟一样永远横亘在他们中间,心头刺,骨中疴,只要存在一天,他们就会心存嫌隙一天。
    孙兆乐没给猫喂过粮食,但幸好秦野出门前写了张小纸条给他,告诉他几点喂,喂多少。
    可能是他身上还有浅淡的薄荷味,猫仍然很喜欢贴着他。他在房间里画画,猫就无师自通溜进来,黏人精一样各种骚扰他。
    孙兆乐没什么心情画画,正好有猫送上门来任撸,就毫不客气地揉了一顿猫。
    吸猫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撸一撸已经是底线了。
    孙兆乐揉着柔软又毛绒绒的猫肚子,猫被伺候得舒服了,眯起眼,快乐地发出娇嗲叫声,仰着脑袋在床上打滚撒野。
    孙兆乐叫猫:小狗,小狗?
    猫没理他。
    孙兆乐自顾自地说:你也不喜欢这个名字,我给你取个新名字怎么样?
    他rua猫下巴,猫伸出粉嫩的舌头很乖地舔了舔他的手指,孙兆乐觉得受到了鼓舞,环住小家伙两只前腿抱到了腿上。
    怎么会有人给猫取这种名字,辱猫又辱狗。他嘟囔。虽然秦野不在家,但他还是不敢正大光明提及他的名字。
    仿佛这么做就会,揭开那层纤薄的面纱,露出其下某种不为人知的可怖巨兽一样。
    可能是因为因为猫是秦野的奸细吧。
    孙兆乐心想,万一猫向秦野告状怎么办?
    他捏了捏猫爪子,说:我给你取个新名字怎么样?他想了想,十分民主地询问猫的意见:你喜欢乐乐这个名字吗?
    猫拱了拱他的手心。
    孙兆乐:好吧,那你以后叫乐乐了,小猫乐乐。
    孙兆乐和小猫乐乐在家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周末,期间猜测了一下那个女人的身份,并且想了想秦野为什么会问自己是不是喜欢他。
    难道那个女人是秦野的前女友?前未婚妻?
    他太专注于思考秦野和那个女人间的关系,以至于忽略了女人那天怪异的问题。他想着秦野平时的性格,和那晚的表现,越发觉得事出有因,另有隐情。
    在最初怒不可遏和咬牙切齿的情绪过去之后,愤懑和委屈的情绪如涨潮般一层层吞没海滩,不轻不重地敲击神经。
    一想到他还兴冲冲地计划着要送秦野点特殊礼物,孙兆乐就觉得自己亏大发了,又冤又亏,还显得特别蠢。
    他虽然不该替秦野收陌生人的东西,但的确不知道他生日有什么忌讳,那个女人也没说实话。他就收个货,弄来弄去,秦野竟然把事情都算在他头上!
    靠!孙兆乐发泄似的重重揉了揉猫团。
    他一想到这点火就又上来了,不能忍,不能忍,这谁能忍?!
    孙兆乐恶向胆边生,周日遛猫回来,看见玄关多了一双鞋,就咣咣去捶秦野的房门。
    秦野!出来,你他妈把话说清楚!
    过了良久,孙兆乐面前那扇门才缓缓打开。
    湿漉漉的热水蒸汽扑面而来,秦野刚洗完澡,裸着上身,只来得及套条裤子。
    孙兆乐目瞪口呆。
    他明显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肌肉漂亮,结实却不夸张,薄薄的一层覆在骨骼之上,腰身劲瘦。因为刚洗完澡,还有一层浅淡的水雾。
    随之而来的还有强势的Alpha气息,极具压迫感。孙兆乐瞬间有点炸毛,甚至产生了落荒而逃的欲望,Alpha间互相排斥和压制的天性真不是盖的。
    一个成熟的、心思深沉的陌生Alpha,打着浓浓的雄性威压。
    那种危险的念头再次浮现,像警示灯一样,在他耳朵里叮叮咚咚地叫。
    秦野脸色不善,语气不耐:干什么?
    第26章
    孙兆乐忘词了。
    我、我日!
    这样的身体,不拿来当模特太浪费了!
    孙兆乐美术生素养上线,愣头愣脑地问:你、你当不当模特?
    没兴趣。秦野一皱眉,就要关门。孙兆乐赶紧抵住门,先前故意塑造的严肃沉重气势荡然无存,我有事要说!
    秦野看了看他,男生眉眼间几分固执与渴求,看得人心软。他垂眸,看见脚边和孙兆乐同仇敌忾的猫。
    总感觉他离开的这两天家里发生了脱离他掌控的事情。
    他有些迟疑松了劲,转身回浴室。
    孙兆乐得逞,给猫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这就是有了赐名情谊的人猫友情,坚实可靠。
    小猫乐乐高傲地翘着尾巴,率先进房。
    孙兆乐抬起头,就见秦野肌理分明的后背,从右腰到左肩,爬满了张扬恣肆的纹身,几乎占据了他半个背部。
    那些随着他的动作而轻微变化的图案盘踞在他身上,凶悍的力量感若隐若现,衬得颈部线条、肩线和腰线越发/漂亮危险。
    在深色线条对比下,他的皮肤白得晃眼。
    孙兆乐倒吸一口冷气。
    秦野听见他的动静,才想起自己后背的纹身,他回头看了眼莫名眼睛发光的孙兆乐,扯了件衣服套上。
    孙兆乐被他一眼凶得有点怂。
    秦野平时温驯的二十四孝好老师都是怎么装出来的,这下颔线,这眼神,这种形象,明明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居然一直都觉得秦野是那种绅士派的。
    真是疯了。
    大概他习惯了平时温和的秦野,现在突然发现他身上有这么大反差,有些反应不过来。
    孙兆乐表面镇定,全身血直往脑门冲,他晕头转向,心里却明明白白五个大字:我馋他身子!
    这么一想,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似乎都有了正当的宣泄口 。
    是人都会对美有正常憧憬的,只不过他的憧憬相较于别人的更加热烈、更加脱俗而已,并非羞耻、不正当、不可见人的。
    更何况秦野这种,时不时就给你来点惊喜的,是个人就无法抵挡吧?Alpha是视觉动物,古人诚不我欺。
    所有危险却无法抵抗的念头在这一刻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因为这本就是不能用常理解释的、疯狂的东西。不是秦野的问题,而是他的心态转变,使他变成了一个不知餍足的怪兽。
    孙兆乐给自己的反常行为找到了原因,只觉得身心舒畅,看秦野冷冷淡淡的姿态也顺眼了不少。
    秦野进了浴室,孙兆乐东张西望,观察他的卧室。
    秦野的房间和他自己的房间风格大相径庭。
    他这间是主卧,比孙兆乐那间大上不少。孙兆乐那边逼仄,作为一个美术生,单单作画工具就能堆满一个角落,而秦野的房间里摆设陈列的东西很少,乍一眼还以为只有一张床,单调,空旷又冷清。
    孙兆乐顺利转换了心态,来到秦野的地盘不觉得抵触,反而有种新奇的向往了。
    作为一个住过寝室的人,孙兆乐深知Alpha对在自己所属物上留下气味的执念。尤其是冬天的时候,室内空气不流通,小空间里好几种信息素,味道很冲,像狗撒尿圈地盘一样。
    但秦野房间只有一点点熟悉的淡香,一看这间房间就知道他是一个非常克制的Alpha。
    对于自己对同为Alpha的男人产生微妙心思这件事情,孙兆乐接受得相当快。他潜意识里不是那种会严格遵循规则的人,他不藐视规则,却也不会将其奉为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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