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每一天,都想和你见面。
    或许少年的感情就是这样。
    而萧致,感情又格外炽烈。
    夜风有点儿冷,感觉再不表示什么自己在他的对比之下都快成渣男了,谌冰声音磕绊了下,轻轻说:其实
    嗯?萧致侧目看他,逆光,眉眼看不太清晰。
    谌冰张嘴:我也想你。
    说完谌冰心里就啧了声,感觉到了血液里的羞耻感。
    萧致半脸遮在阴影里,偏头看他,唇角笑意扩大:谢谢您。
    ?
    谢什么?
    奇怪。
    但谌冰又感觉自己能理解他说的意思。
    从谈恋爱以后,很多无意间的小动作,彼此却有心照不宣的相同触动。不用特别去揣测意义,只要心里感觉到同样的温度就好。
    过一会儿到十字路口转角,萧致问:你明天回去?
    不一定。
    怎么还不一定?
    我妈照顾我外婆,我爸说不定这几天就走了。谌冰说,那就没必要回去。
    嗯。萧致垂眸想了几秒,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家庭关系的不幸,正好是我的幸运。
    谌冰:
    谌冰微微掠开眼皮,凉凉地怼他:会不会说话?
    不好意思。萧致确实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合适,打补丁道,我是感叹。
    谌冰抿唇,给手揣到了外套的兜里。
    没生气他说这句话。
    相反,谌冰也有类似的感觉。
    夜深,大街上人影稀少,偶尔有少年少女三五成群走过去。
    谌冰心里的情绪不是自怨自艾,而是由联想到了其他。全世界这么多年轻的男孩儿女孩儿,他们怎么长大的?可能有人比较幸运,也可能有人比萧致还倒霉催。
    他们表面什么都看不出来,但心里可能藏着无数的事儿。这些人隐匿在人群里,安静又固执地长大。
    谌冰每想到这儿就感觉自己经历的事儿什么都不算。
    能解决,能变好,能熬过去。
    他跟萧致,都能固执地往上长,固执地往上窜。
    车道驶过一辆汽车,大灯照亮路侧。
    萧致探手抓了他一把:过来。
    被往后牵拉,脚步后退,谌冰轻轻撞上了他的手臂。
    挨着捧着,到楼梯内后肆无忌惮地牵在一起。
    萧致中途站着,说:再抱会儿?
    再抱烧烤凉了。
    也对,萧致松手,垂眸,想了几秒说,这小丫头不知道坏我多少次好事了。
    谌冰看着他,舔了下唇。
    萧致声音挺闲的:你看她以后谈恋爱了,我怎么收拾她。
    谌冰嗤一声笑了,他妈积点德吧你。
    推门事去,还没开锁就听到了啪嗒啪嗒跑来的脚步,萧致手放在背后,萧若立刻绕到他身后,开始拽。
    哥哥哥哥哥
    萧致抬手,正在举到萧若够不到的位置:想吃啊?
    嗯嗯嗯嗯嗯。
    那你
    萧若没那么多精力被他逗着玩儿,抓着他衣服往上爬,同时发出各种撒娇放嗲的声音。
    啧。萧致照价不止,放她手里,赶紧走。
    萧若回沙发吃东西,边专心致志看她的动画片。
    谌冰想起中午没做完的事儿。
    不过萧致还在,谌冰没急着问,等他去洗澡了才坐到萧若身旁。
    萧若偏头:你也爱看这个动画片么?
    电视放着《彭彭丁满历险记》,谌冰盯着屏幕否认了:不是。
    他没想好该怎么问。
    毕竟这是萧若的私事,她一个小女孩儿,跟妈妈见个面都要被盘东问西,谌冰觉得自己有点儿多事。
    不过,她和萧致有冲突,不解决到时候发现可能还会吵起来。
    短暂的沉默。
    萧若眨巴着眼睛看了谌冰好几次,不太懂这个高冷话少的哥哥突然靠近的原因。
    她递过烧烤:你想吃?
    谌冰说,我不吃。
    哦。萧若放下了烧烤。她挺乖的,头发垂在耳侧,穿件特别厚的毛绒睡衣,缩着下颌吃烧烤,还倒了杯可乐聊以充酒。
    过了会儿,谌冰说:初一那天,我看到你和妈妈见面了。
    萧若动作顿住,堪称错愕地看着他。
    不到一秒钟,她眼珠子滴溜溜转向了萧致的卧室,眼睛里瞬间湿润,瘪嘴嚎啕起来: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谌冰头疼,说,不是指责你,你哥不知道。
    萧若眼泪戛然而止。
    她给手里的烧烤放下,似乎不太懂谌冰的意思,不知所措地坐着。
    谌冰垂着视线,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提。他平时说话就比较少,除了学习更不擅长解决这种问题,抿唇,视线转向萧若:她经常来找你吗?
    萧若摇头:没有。
    她谌冰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该问什么。
    萧若眼巴巴地盯着他,像个被盘问的小犯人。
    谌冰想了一会儿:你自己说,我不告诉你哥。
    喔。萧若松了口气,手拍了拍膝盖,轻松下来后自顾自道,她就是偶尔带我出去玩儿。
    谌冰:嗯?
    然后萧若不太敢说,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妈妈想带我回家。
    她声音小小的,好像做错了事情。
    或许对她来说,接受妈妈,意味着对哥哥的背叛。
    听到这个回答,谌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果然是这种家庭矛盾。谌冰对人际关系的敏感度本来就低,缺乏处理能力,换作其他人谌冰根本懒得管。但这时候,他不得不装作知心大哥哥:那你,怎么想的?
    我不走,我要跟我哥在一起。
    萧若回答很干脆。
    是吗。
    安静了好一会儿。
    谌冰指节敲击着沙发,从话里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她,只想带你走?
    萧若重新抬头,她眼睛的棱角和萧致很像,清晰见底。手指开始无意识地紧张抠沙发,似乎很迷惑:对。
    仔细一想,不无可能。
    杨晚舟至今为止没有再婚,只有萧致和萧若一对儿女,哪怕当初再冲动憎恶,时间流逝后情绪冲淡,注重血脉传统的杨晚舟还得把这俩人接回去。
    不过
    谌冰垂着眼皮,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对萧致这么大恶意。
    萧若晃着腿,挠头发:妈妈说,哥哥知道错了就让他回去。
    谌冰:嗯?
    但我哥会知错吗?萧若一脸严肃认真,我哥不会。他没做错,就永远不会认错。
    这句话倒说到点子上了。
    谌冰心情复杂。
    萧致这种头生反骨、遇事拔刀的少年人,永远年轻,永远谁的话都不听。
    过于炽烈,会灼伤别人,也会灼伤自己,如果不能好好引导他,再走向重生前自我毁灭的道路不无可能。
    得到了萧若的承诺,谌冰心里还有个问题没问,但觉得不太适合说出口。
    萧若,会不会觉得跟萧致在这个地方,吃苦了?
    谌冰还记得她那时候在萧致背上嚎啕大哭,说着想妈妈了。他还没问出口,而身旁萧若确定谌冰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之后,放心大胆继续瘫沙发里看动画片吃烧烤和可乐了。
    萧致洗完澡,穿件T恤出来。
    萧若回头大喊了一声:哥哥!
    ?
    萧致额间漆黑的发缕潮湿,半眯着薄薄的眼皮,看向萧若后没半秒犹豫,立刻知道这是一句毫无意义的废话,没搭理她,直接去了窗边拿吹风机。
    果然,萧若临时抽疯喊完后继续看动画片,再无相关后续,就他妈跟失忆了一样。
    这俩的默契真不是一点点。
    谌冰看着,无意绞在一起的细长手指重新松开,温度褪去。
    那个问题不用再问。
    答案显而易见。
    洗漱完,谌冰拿着浴巾推门出了卫生间,窗外台灯亮着,投下一圈橘色的光。
    萧致白T恤下的脊背微微弯着,曲着长腿,踩在椅面,指间夹着笔无意划拉了几下,旁边手机里响着标准男声念的单词。
    萧致没出声,不过应该在记,时不时垂笔往草稿纸上写两下。
    他乱写字时那字丑得,线条搅合在一起,称得上行为艺术。谌冰走近拿起草稿纸瞟了一眼,垂眸辨认,只能从单词的长短来大概辨别他有没有默写错。
    谌冰没忍住:你写字,工整点儿。
    我觉得还可以吧。萧致还对他笔锋的棱角相当自信,花体英文,就这么写。
    这?
    还花体?
    晃得阅卷老师眼睛花体?
    谌冰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自信:你不要你觉得。他指尖压着草稿纸边缘给纸张轻轻抽出来,接着,拿笔刷刷画了个全盘否定的大叉:人长这么帅,字写这么丑。
    这话说的。
    萧致看着他,眼底微微收敛,眉眼沾着一层深夜的凉气。他神色复杂,似乎一时辨认不出谌冰这句话的对错。
    可以现在开始练衡水体。
    谌冰拉开旁边的椅子。
    衡水体,英语作文标准书法体,写出来排面非常好看,容易博取卷面整洁分。一中英语老师会专门要求学生事行相关训练,不过谌冰在九中待了一个学期,发现除了自己,很多同学似乎不知道衡水体是什么东西。
    谌冰指骨压着笔尖,手侧抚开草稿纸,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往上写。
    灯光微微遮挡了手指,在骨节之间烙下冷冷的阴影。
    谌冰半偏过侧脸,他五官更薄唇细梁,眉眼显得清冷又俊秀,因为虹膜色如暗沉偏灰的冰碴,发色也比较浅,显得气质有点儿冷漠。
    他写字,萧致在旁看着,灯光晃到眼底,竟然升起微微的炫目感。
    萧致闭了闭眼睁开,拉着椅子靠近猝不及防亲了亲他的耳垂。
    谌冰转过来,眼底冷淡,好像被侵犯似的:你干什么?
    没等萧致说话,他持续烦躁:字还没写完。
    这么凶?
    萧致被他连怼两句,有点儿莫名,虽然自己在他认真写字时看他可爱没忍住亲了一下的确破坏了学习氛围,但也不至于
    要不要这么爱学习?
    学习重要?我重要?
    萧致真心感觉,妈的,有点儿酸了。
    第61章 他说的话,要乖乖地听,乖乖地做。
    萧致笑了一下:你至不至于?
    还、真就、至于。谌冰的回话相当利落。
    萧致垂着眼皮,无话可说。就见谌冰跟刚才的事儿完全没发生一样,继续写他的标准书法圆体字。
    认真的样子可真他妈可爱。
    萧致心里好笑,拉着椅子往前靠近了谌冰身侧,他发缕间未干燥的潮湿香气袭上鼻尖,浅而淡,一缕缕浸入骨髓。
    写完谌冰停笔,白净的指尖按着草稿纸:你比照着一行一行地练。
    行,练字,萧致转笔,给椅子往前挪了点儿,练好了有奖励吗?
    这可真是个道德绑架的问题。
    谌冰眉眼隐忍,和萧致对视,在说出那句我是你爹?前萧致了然,挑眉:行,我知道答案了。
    倒是很识趣。
    谌冰找了条毛巾擦潮湿的头发。
    灯光下,萧致指间转着笔,在纸上随意滑了几条线后开始一笔一笔地复刻。
    他学习态度倒是还行。
    萧致写字落笔重,笔尖掠过薄页几乎戳穿纸面,写得跟猛男绣花似的。后面姿态放开,笔触倒是更加自然。
    谌冰擦完头发,看写的不错,想到了刚才他的要求。
    要不要,给奖励?
    谌冰不太确定。
    字母只练了前几排,萧致身姿从椅子里放松地仰躺,回头勾着谌冰的手腕,递给他检查:写得怎么样?
    谌冰粗略一扫。
    不怎么样。
    但胜在态度好,写得认真,再稍微纠正练习后能变得更好。
    g下面的钩要稍微写圆润点儿。
    谌冰握笔按压在桌前描绘弧线,重写了一次。桌面的宽度窄,萧致微微侧过身,谌冰手臂处拂过他身前布料柔软的T恤,能感觉他靠近看作业本时拂过手臂的气息。
    嗯。萧致重写了一遍。
    好多了。谌冰说。
    说完,他低头,猝不及防在萧致眼睑亲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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