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热闹。
    办公室内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尴尬,尤其文伟和管坤对视后,神色类似于互相受到了对方的背叛。
    这种需要换个城市开始新生活的社死现场谌冰不想参与,抱着本子准备出门,被文伟一把拽了回来。
    他的力道,类似于垂死挣扎:冰神,求你件事儿。
    谌冰:?
    文伟恳请道:不要把我参赛的事情说出去。
    为什么不要说出去,很好理解。班上全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到时候这几个人参赛指不定全班敲锣打鼓恭送他们出行。得奖了还好,不得奖,就很丢脸。
    文伟卑微地说:我只想默默地参赛,默默地被淘汰。
    旁边管坤附和:我也是。
    两个人都是相当悲壮的口吻。
    他俩没自信,谌冰不多说:加油。
    他回教室发作业,门外,就看见文伟搂着管坤的肩膀往别处走,明显要就说好了不去却在办公室相遇的事情讨个说法。
    没多久,两个人若无其事回来了,到座位还互相您请坐您坐,然后坐下开始转笔。
    他俩不愿丢脸,谌冰也懒得说。陶梦进来布置了一套试卷,晚自习没写完,说让回寝室继续写。
    题目比较难,开着视频让萧致写,谌冰给丢下句我去洗漱,回来检查,去了卫生间。
    九中男寝的卫生间统一在楼道尽头,谌冰去的时候人多,他赶时间,到了巷道尽头的那一排淋浴间。不清楚是装修还是历史遗留问题,每个学校都有鬼怪传说,九中男寝也不例外。
    谌冰去的那排就是九中男寝有名的不可说区,据说某同学12点洗澡发现蓬头喷的是血;明明在寝室午睡,醒来却发现拿着条红内裤在搓;时常听见有人诡异的笑声之类的诡异传闻,多不胜数。
    生以,这一排除了十分拥挤,平时很少有人来。
    但谌冰不在意,他到隔间拉帘子脱了衣服。
    周围安静,水卡插到卡槽里,等了几秒后冒出了热水。
    热水流到颈后,响起淅淅沥沥的声音。谌冰就冲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隐隐约约响起呕哑嘲哳的声音。
    那声音比较轻,隔了几间,并非近在耳侧。
    本来听见声音没什么,但实在过于难听,谌冰无意留了个神儿。
    呜啊突然拔高的音量,确实有人没错。
    谌冰探指抽出水卡。
    他想听听这他妈谁,但随着蓬头停止出水周围陷入安静,那阵奇怪的声音也消失了。
    谌冰等了几秒,门外响起新的声音,大概三四个男生说说笑笑各自找了位置刷卡洗澡。
    然后谌冰没再听见这个动静。
    有点儿奇怪的体验。
    但谌冰没太当回事儿,洗完澡回寝室,随便找了件外套披上,坐回椅子。
    视频一直开着,摄像头内是萧致的半张脸,他指尖握笔在试卷上勾勾画画,不过外放里却流露出一种诡异的声音。
    那声音,说不清是在唱还是在rap,听得出来是文伟的音色,起伏不定,偶尔还他妈来个效果极其爆炸的低音炮。
    谌冰眉头直拧起来:听什么?
    萧致抬眸,表情跟谌冰差不多。
    完形填空写完了?谌冰问。
    萧致说:没有。
    谌冰刚想问两句,萧致承受着扬声器里的神鬼莫辩的歌喉,舔了下唇,说:我现在什么都干不了,被瘟住了。
    谌冰:?
    文伟不知道抽什么疯,刚才把他K歌里私密歌曲全翻出来,一口气分享给我十几首,让我听听好不好听。
    谌冰心里明白了,估计还是文伟参加校园十佳歌手的事儿,而萧致唱歌好听,正在疯狂寻求他的认同感。
    谌冰问:那你觉得怎么样?
    萧致回答言简意赅:难听。
    谌冰拿笔转了会儿,对这种事不知道怎么评价,说:写作业吧。
    第二天一早去教室。
    教室里东奔西跑吵吵嚷嚷,谌冰清点试卷发了少了几张,记下名字转头去了办公室。他不像其他课代表那么仁慈且批话多,谁不交他也不等,给的时间到了就收,生以到他时作业总交得特别快。
    回来,听见几个男生凑在一块儿聊天。
    知道吗?昨天402,有人说闹鬼了。
    闹什么鬼???
    就闹鬼啊,那种穿白衣服飘来飘去的。
    你说具体点儿。
    具体我他妈又不知道!那不是我们班的,就早自习在楼梯间听见说。
    谌冰侧头看了一眼,回到座位抬腿勾开凳子。萧致斜身靠在墙壁上,校服拉链拉得有点儿低,露出喉结下清瘦的锁骨。他单手撑着侧耳睡觉,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眼底蒙着淡淡的阴影。
    怎么了?谌冰问。
    没事儿。
    萧致稍微坐正,半垂着眼皮,还没太彻底清醒:昨晚没睡好。
    以前萧致是熬夜选手,属于作息相当不规律,第二天能不能正常上学全看缘分那种,不过从跟着谌冰开始朝六晚十二的生活后,睡眠基本满足,每天上课精神都不错。
    现在居然说没睡好。
    谌冰挑了下眉:怎么回事儿?
    真的没事,萧致舔了下唇,眼底情绪漫然,好像他自己也觉得很迷,昨晚听文伟唱的歌,睡觉做噩梦了。
    谌冰:
    昨晚接受他难看评价的文伟转身,明显昨晚不服,现在也很不服:萧哥,你做噩梦不能怪到我头上,没有这个道理。
    萧致瞟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哦。伤害了你,真不好意思啊。
    文伟憋着气,欲言又止。
    他隐隐想说什么,但又闭嘴,相当委屈地哼了一声,回头继续在草稿纸上背单词。
    谌冰心说这都什么事儿。
    刚开学比较清闲,晚自习课后教室里鸡飞狗跳,互相吵吵着回寝室,萧致抬手勾了勾谌冰的手指:出门吃点儿东西。
    好。
    之前萧致单独约谌冰出去时,管坤总跟怨妇似的盯着他,好像被抛弃了,不过现在懂事以后就很自觉地跟文伟回寝室。
    校门外热热闹闹,靠近十字路口的奶茶店也开张了,进去一人点了杯果汁饮料。
    谌冰一般陪萧致走一会儿,因为他住校,两个人在一起待不了多久。
    萧致问:要不要来我家?
    算了,谌冰说,一个寒假,墙上用水泥插了玻璃片,翻不出来。
    萧致笑了,声音懒懒的,是吗。
    他俩走到再下面一个十字路口时又回来,以前谌冰不理解情侣为什么总爱一起轧马路,现在才觉得,放学了能跟萧致多待一会儿就很快乐。
    重新回到校门口差不多十点半,萧致给手里的空纸杯丢进了垃圾桶,说:走了,明天见。
    最后一排公交车准点而来。
    明天见。
    谌冰看着他上车,转身回了寝室。
    学校十点半洗澡时人特别多,洗澡还要排队,谌冰一般掐在断热水前十分钟的11:20过去。
    这次,谌冰进最里侧的淋浴间时,想起了昨天晚上那阵诡异的声音。
    淋浴间一共十排,依然没有几个人,不过最里侧的一层帘布却搭着,似乎有人,但却没听见水声。
    谌冰取出水卡,放到卡槽。
    热水的声音淅淅沥沥席卷隔间,隐隐约约,谌冰又听到了那阵断断续续的嘶声。
    不过等谌冰停水,声音却适时地停止。
    确认自己没听错、应该也不是哪个歌神边洗澡边唱歌后,谌冰问:谁?
    周围寂静。
    没人回答。
    谌冰拿起放在挂钩上的衣服,勾着领口从身上套下来,随即掀开帘子出了隔间。
    左手边也有个男生出来了,应该是隔壁班的,听到了那阵声音,跟谌冰面面相觑。
    兄弟,你也听到了?
    声音是从右边传来的,谌冰上前两步,发现帘子不知何时拉开,里面空无一物。
    那男生瘦伶伶的,吓坏了,脸有点儿白:我靠,我没听见有人出去啊?
    莫名其妙。
    谌冰指间抓着帘子,攥紧,随即又放下去。
    他回寝室,文伟跟周放在那儿打游戏,谌冰刚进去水晶就爆了,一阵嚎啕。
    我靠,你手好黑啊!周放心态崩溃,三连跪,能不能给条活路?我就不该和你开黑。
    文伟感觉自己怪冤的,是不是输不起?
    他俩吵吵闹闹后,又开了一局。
    谌冰低头转着手机,指尖在屏幕唤醒几次。屏幕上沾着水纹,他刚洗完澡头发潮湿,颈上随便搭了条干燥的毛巾,随手擦拭着,边跟萧致打字。
    CB:[知道男寝走廊尽头的淋浴室吗?]
    萧z:[嗯?]
    CB:[里面好像有个神经病。]
    萧z:[?]
    仔细说感觉有点儿幼稚,何况比起鬼神,谌冰还是更相信科学,包括自己可能是时空无意扭曲的产物,而不是灵魂穿越。
    他思索这一会儿,对面萧致被他挑起了兴趣。
    萧z:[会不会是藏在淋浴间的猥琐男,看过《熔炉》吗?就你洗澡,洗着洗着,突然发现门板上头有个秃头男人一直盯着你。]
    萧z:[什么神经病?长什么样子?]
    萧致反而聊开了。
    垂眼看了几秒他发的话,谌冰感觉特别没意思,擦着头发继续打字。
    CB:[算了没事。]
    聊天框安静了几秒。
    萧z:[知不知道你这种说话只说一半的行为很不好。]
    谌冰只是随口一说,何况校园传闻本来就是捕风捉影的事情,细说感觉没劲儿。
    CB:[背单词吧。]
    成功转移话题。
    谌冰感觉自己晚上去洗澡碰见这种动静是小概率事件,可能碰巧某同学有事儿在隔间解决,不足以说明什么,没想到第二天全班开始传。
    在食堂吃早饭,碰见杨飞鸿,他端着盘子打了个招呼。
    坐下后开始扯:知不知道?这几天淋浴间闹鬼?
    文伟夹着包子: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我室友去洗澡,听到里面有人叫喊,鬼叫似的,特别凄厉作为学生,平时难得找点儿乐子,杨飞鸿说得唾沫横飞,不仅听见声音,他说他还看见个红色的血迹,挂在墙上,转眼看又没了。
    卧草。文伟表示震惊。
    谌冰咬着豆浆吸管,掠开眼皮看他俩。
    杨飞鸿直管吹,文伟直管卧草!
    旁边管坤不爱说话,就听他俩扯淡,表情十分复杂:还鬼,还红衣服,还沾血,没十年脑淤血不会相信这种屁话。
    那万一呢?文伟反驳他,我们学校以前是火葬场,修男寝时下面挖出了十具棺材,别问我为什么知道。
    那你为什么知道?管坤说,是不是顺便把你挖出来了?二十一世纪,这是要封建余孽复活,我他妈笑死。
    管坤性格就这样,爱泼冷水,文伟没理他,扒拉扒拉杨飞鸿的胳膊:你继续。
    杨飞鸿还是刚才顺道听室友一说,现在嘴里没词儿:反正很恐怖,我们最近别去里面洗澡了。
    少年人的好奇心是无穷的,文伟喝完了粥,提议:要不要今晚去捉鬼?
    管坤:?
    杨飞鸿:啊这。
    文伟:我说真的,你怕了吗?
    杨飞鸿面露犹豫: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就我俩,单枪匹马?我妈以前给我算过命,说我八字弱,遇到鬼就走不出来了。
    他俩开始商量这么捉鬼。
    谌冰一开始都没相信这是真的,看了他俩一会儿人,觉得捉一捉也好,至少找到这个神经病。
    文伟制定了作战计划:到时候我们就藏在隔间拉上帘子不说话,等着对方先说话这样应该不会发生我们一出声鬼就跑了的情况。
    杨飞鸿:行吧,我再找几个阳气重的猛男镇镇场子。
    这个猛男,是谁自不必说。
    萧致进教室时手里拿着瓶给谌冰带的酸奶,干净的蓝白校服堪堪拉到锁骨,垂眼刚到座位,就看见一群男人对他虎视眈眈。
    杨飞鸿说清来龙去脉,邀请道:萧哥,要不要加入我们的捉鬼事业?
    萧致给酸奶推到谌冰面前,说:无不无聊?
    没无聊,真的有鬼!真的有鬼!杨飞鸿拼命晃动他的桌子。
    管坤看了他俩一会儿,欲言又止,说:你们真的傻逼。
    但他声音直接被无视了。
    一行人哀求了好半天,萧致坐在位子上转笔,不为所动:不好意思,真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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