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冰收回思绪,没什么兴趣,你天天喝试试?
    感觉有点儿甜。萧致确认味道似的,再喝了两勺。
    他喝着喝着,直接忘掉了眼巴巴看着他的病某人。
    谌冰忍不住:你怎么连我的饭都抢?
    要不要脸啊。
    萧致笑了,不在意地掠低视线看他,吊儿郎当:不是看你懒得吃吗?
    被他这么一说,谌冰虽然觉得很傻逼但硬是被激出了胜负欲,坚持起来:我要吃。
    萧致唇角的笑意加深。
    他指间夹着勺子换了个方向,调转为面向谌冰,重新舀起白粥:来。
    谌冰一口一口,慢慢地下咽。腹部的肌肉被微微牵扯,顾及疼痛,谌冰吃得相当缓慢。
    萧致耐心喂着,时不时拿湿巾纸蹭过他的唇角。
    明明在以前,萧致还是耐心不甚足的暴躁老哥,即使面对小朋友谌冰,教玩游戏超过三次不会都是踹翻走人。现在呢,眉眼全没以前的乖戾不驯,耐心地对待他,像哄什么小宝宝。
    喂到一半。
    碗里的好像凉了。
    萧致指尖扣着碗沿,看旁边的保温杯,换一份。
    谌冰觉得白粥的味道好寡淡,吃得兴致缺缺。
    萧致换热的粥,注意到什么,说:看我发现了什么?一块煮烂的小南瓜,可以当菜的代餐了。
    谌冰:
    知道你不想吃,但是没办法。萧致舀起白粥,里面只有一点点南瓜的黄壤,递到谌冰面前,快吃,有好东西。
    谌冰:
    谌冰垂眼看着。
    好卑微。
    生病了只能吃这种东西。
    碍不住萧致把这块小南瓜当个宝,谌冰忍辱负重,轻轻咬到嘴里。
    萧致:有别的味道吗?
    谌冰:没有。
    萧致啧了声,叹气:可惜。
    喂粥的过程中不断闲聊,萧致想起什么,指尖搭着勺身敲了敲:什么时候能吃别的?
    谌冰觉得这话题索然无味:早着呢。
    那也不着急,好起来了什么都能吃。萧致侧头,眼皮低垂想着,我一会儿出去吃什么?
    他拿起手机,许蓉拍的照片发过来,满桌的鸡鸭鱼肉、螃蟹大虾,酱香十分诱人。萧致朝向谌冰晃了晃手腕,道:赶快好起来,什么都能吃了。不过我一会儿先去帮你品鉴品鉴。
    谌冰泄愤似的,每次碰到勺子,就用牙齿轻轻咬一咬。
    萧致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取勺子,对他的不满行为视若无睹,完了侧头舔他唇角漏出的白粥。
    舔得仔细又周到,谌冰想躲,耳朵变得通红。
    倒是萧致没事人似的,垂眼看他,懒洋洋地笑了笑。
    这么甜,为什么不喜欢?
    一顿饭吃得相当艰难。
    谌冰身体太虚弱,亲都不能怎么亲,会有些喘不上气。萧致边拥抱他,边贴着他后背细心地撑着,亲着他耳侧白净的肌肤。
    弄了半晌,谌冰总算填饱了肚子。
    但是他刚躺下,意识到了腹部一阵莫名的异痛。这几天总是这样,断断续续地痛,时隐时现地痛,有时候动一动就他妈开始痛。
    谌冰皱眉,心说:操。
    跟着,那阵伤口的刺疼就涟漪似的,层层渡送,几乎在五脏内绞动。
    萧致意识到谌冰神色的异常,问:怎么了?
    谌冰脸色苍白,声音却很冷静:没事儿,只是又开始了。
    作为一个全程经历过癌症的人,他能预感到这些疼痛的进程,心理相当理智,但身体一再重复痛得仿若刀绞,却充满不确定性。
    萧致靠近,胸口气息滚烫,呼吸开始紧张:疼吗?
    谌冰不想分出力气说话。
    我去叫医生?
    镇痛药物使用过多会成瘾,即使叫来医生,他可能也是建议生理熬过这阵痛楚。
    果不其然。
    萧致看着医生离开,准备起身,手腕却轻轻被握住。
    谌冰颈后渗出一层薄薄的汗,肌肤潮湿,却苍白到了暗淡的程度。他鼻梁犀挺,眼底带着凉意,只是拉着萧致的手慢慢缩紧。
    萧致坐到他身旁,很疼?
    谌冰脱力似的,额头抵在他颈窝,呼吸相当的紊乱。
    他痛到甚至想抓挠伤口,但僵硬的手指被萧致握在掌心,轻轻地抵扣。
    萧致扶着肩膀,轻轻搂着他:不痛,不痛。
    谌冰听着这些无用的话,伤口缝合处的刺痛却毫无衰减,像是被针似的,疼楚填充意识,几乎无处可逃。
    谌冰额头全是冷汗,大颗地往下掉。
    喉头滚动,先还忍着,直咬到褪尽血色的唇瓣重新显出血渍。
    跟以前那么多次一样,他因为痛到呼吸困难,喉间滑出难以控制的急促呼吸。
    慢慢,声音有些变质。
    谌冰用力抵着萧致结实的肩膀,半晌,字音隐约带了些颤音。
    痛
    谌冰看一眼萧致:哥
    他慢慢地,诉说似的,字句破碎:痛
    痛到他快分不清楚,现在是重生之前,还是此时此刻。
    谌冰咬着枕头,视野模糊,感觉这具身体不再属于自己,成了只有痛字的精神体。
    恍惚之中,谌冰能感觉到,以前那么多白昼孤寂黑夜如焚的病痛时辰,许蓉不能一直陪他,大部分时间他都是自己无声无息地渡过,有时候晕厥过去,再稀里糊涂地醒来,感受着失明、失聪和失语后的前所未有的寂灭。
    但是现在。
    身旁有一个灼热的温暖体,掌心滚烫,字音沉缱,永日永夜,似乎绝无退散,只是守候在他身旁。
    抱着他,似乎心疼得快要破碎。
    第96章 是不是很想我?
    谌冰痛感褪去是夜深。
    感觉像做了一场噩梦醒来,卧在被子里的谌冰冷汗涔涔,濡湿的头发拢着耳尖,身旁,双手被紧紧地握在掌心。
    萧致一直在这里,抱着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只好重复一句又一句无用的话不痛了不痛了。而谌冰本来疼痛异常,魔力似的,逐渐在他的声音中变得安静。
    生理性的眼泪泛出,谌冰脸上没什么情绪,眼角却沾着潮意,轻轻将额头抵在萧致的颈窝,蹭了蹭脸颊。他呼吸很轻,像一片羽毛飘落,极容易被摧折。
    光一个动作,萧致眼尾压低,声音几乎无意识:操。要心疼死我。
    但凡想到重生前自己怎么过的,谌冰没有精力再伪装坚强,反而更想看见萧致现在围着他打转儿,不停地说安慰他那些温暖的话。
    谌冰默了半晌,就一个字:疼。
    他声音软软的,跟平时完全不同,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对萧致的依赖有多深。跟小孩儿似的,遇到信赖的人,开始蛮不讲理地要着关爱。
    萧致呼吸靠近:哪儿疼?
    谌冰又不说。
    这种感觉真能把人磨死。虽然吧萧致早知道谌冰磨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小时候打架打不过开始委屈那你打死我叭反正你也不心疼就能看出端倪,现在采用的还是相同的战术。
    就知道你心疼我。
    我就要你主动哄。
    萧致拿湿巾纸擦他一脸的汗,亲了亲:哪儿疼?
    谌冰:就疼。
    萧致声音很低:现在还疼?
    谌冰又安静。
    但不是那种无言以对的安静,而是默默委屈的安静。
    我疼,我不说,要你猜,哎就是玩儿。
    萧致真受不了他这样,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他,凑近亲他的眉眼都不敢用力,只能将五指扣紧了又松开,亲他亲得没完没了。
    谌冰跟个被撸的猫似的,翻开肚皮扬起爪爪,偶尔被他亲狠了轻喘两声,总体是懒洋洋半眯着眼,乐在其中。
    他说:喝水。
    萧致拿瓶子插上吸管,确认水温后递到谌冰身前,看他小幅度抿了几口。
    喝完谌冰说:不舒服。
    萧致:你哪儿不舒服?
    谌冰没给出具体的答案:就,躺着不舒服。
    豌豆公主属性又发作了。
    萧致调试着床铺的高低,找到床底的金属支架旋转上升,再一会儿给他兑奶粉,擦身体,忙得脚都快上来了。
    而谌冰安静地看着他,似乎很愉悦。
    萧致抬了抬眉,话里情绪收敛,你就想看我围着你转,是吧?
    这话说的。
    谌冰唇角浅浅地弯了弯:真不是。
    还真不是。
    跟小时候哭着就要哥哥抱着哄有什么区别?
    萧致不想纠结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想要的,一次性提出来。
    谌冰没客气,真就仔细地想起来,过了会儿说:想吃辣的,嘴里没味道。
    别的要求萧致没话说,但医生要求忌口,谌冰现在不适合吃刺激性东西。萧致拒绝:这个不行。
    不行是吗?闻言,谌冰没多说什么,只是无言地侧头看向另一端。
    就,不知道还以为他被自己折辱了,心如死灰,懒得跟自己说话。
    萧致不打算在这个问题妥协,拉开椅子在病床旁坐下,一条长腿压在另一条的膝上,摇给他补充营养的瓶装奶粉。谌冰一直没动静,甚至试图翻身,无言地背对着自己。
    这是什么羞辱人的动作?
    尤其他动作不方便,这么努力,就是想视野里能回避自己。
    萧致服了,单腿踩在病床的底架,引起他注意:我现在下去买行吗?
    谌冰侧头,不置可否。
    萧致做出了最大程度的让步:我给你买,但你不能吃。闻闻味儿解馋可以。
    谌冰:
    萧致调头出了病房。
    他没吃晚饭,被许蓉拉到饭店时吃饭速度也特别快,随即回到街道试图寻找一家烧烤店。有倒是有,在靠近路口那家专卖店。萧致烤了几串肉和鸡翅,叮嘱多放调料,拎着回医院时看到了旁边的便利店。
    萧致进去,逛了几圈翻出两盒口味不同的糖,往医院走。
    因为医生禁止谌冰吃辛辣食物,萧致途经过道时有点儿心虚,顺手给烧烤藏到了拎糖的袋子里。进去,没想到许蓉他们已经到了。
    萧致不动声色将袋子往后挪了挪。
    许蓉笑道:吃完饭了?
    萧致客客气气道:吃了,许姨。
    那好,许蓉问起最重要的事,你今晚打算到哪里休息?阿姨在医院外订了酒店,一会儿门牌号发给你,可以过去住,明早再来看谌冰。
    因为医院的陪床只有一铺,考虑到许蓉可能会待在这儿,萧致又是学生,所以她在外面订了酒店。
    不过,她说完,谌冰唇瓣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不用说,萧致都懂。
    萧致想了想,道:许姨,你陪谌冰在医院快一周了,这么辛苦,不如今晚去酒店好好休息一晚。我明天放假,没事儿做,今晚就让我陪谌冰吧。
    许蓉迟疑了两秒,说:太麻烦你了。
    萧致说:不麻烦。
    说完,不怎么正经地来了句:再说,谌冰也不想让我走。
    谌冰:
    许蓉顿时笑了:我还没考虑到这一层呢。她转向谌冰,话里调侃,是不是不想让小致走啊?
    谌冰回答堪称冷漠:都走,让我一个人静静。
    说到这份上,许蓉不再坚持,叹息着点头:对啊,我都快三天没洗头了,正好今晚过去收拾一下。小致,那小冰就交给你照顾了。
    许蓉临走时絮叨着注意事项,鼻翼翕动,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
    萧致掩饰道:阿姨,我刚吃了点儿烧烤。
    好。许蓉点头,指了指谌冰,千万不要给他吃,他现在喝粥喝腻了,想吃别的。我是坚决不给他买,就怕他跟你闹,三两句就让你心软了。
    问题谌冰还没三两句,他就心软了。
    萧致瞟了谌冰一眼,垂眼,面不改色地道,不可能心软。
    许蓉离开病房前还叮嘱:那你也注意保暖,别感冒了。
    许姨慢走。
    门关上。
    萧致从购物袋里取出烧烤,还温热,用纸巾托着递到谌冰面前:来,您的烧烤。
    谌冰看着鸡翅,感觉这几天死去的嗅觉和味觉终于复活,刚低头,唇瓣张开一道缝,鸡翅被萧致收回去。
    萧致声音干脆:不能吃。
    谌冰安静半晌。
    他故技重施,准备转向另一头。
    萧致看他抗拒的身体姿态,直接气笑了:谌冰,这招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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