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前,不论他做什么,这个男人连一个眼神也不肯给他,就连成婚的时候,男人也只是掀起殷红的唇,轻嗤一声。
    “这就是京城第一美人?不过如此。”
    他恨离王。
    他为他拒绝了安平侯,他的尊严却被他狠狠踩在脚下,最后甚至竹篮打水一场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平侯登基为皇。
    江念狠狠地掐了一下手心,痛感让他从上辈子的憎恨中抽离,他勉强唤回几分理智,面无表情地打量薛放离怀里的人。
    本事倒是挺大,连离王也能拿下。
    对方低着头,看不见脸,江念心中莫名有一个猜想,可随即他又觉得不可能。他那个弟弟,胆小又畏缩,与这人的气质相差甚远。
    所以,江倦呢?
    他们不是来见江倦的吗?
    思索间,江念已经恢复了平静,高管事道:“王爷、王妃,江大人与二公子到了。”
    话音刚落,少年听见声音,抬了起头,正好与江念对视,江念又是一怔。
    他就是江倦!?
    第14章 想做咸鱼第14天
    江念心中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短短几日,他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江念上一次见他,江倦都是怯懦而阴郁的。
    他从不敢与人正视,更不敢与人交往,他在京中备受嘲笑,可除了江念,无人知晓,这位令人生厌的三公子,其实生了张极美的脸。
    ——他时常暗中偷看江念,以一种充满了羡慕与向往的眼神。
    这一张脸,本是美的,却被他的自卑与阴郁损耗了不少。可现在,这些都一扫而空,江倦好似脱胎换骨一般。
    他眼神纯然,美得不可方物,却又未曾沾染分毫人间俗气,仿若来自瑶池。
    外貌也许可以借助外物在短期内改变,可是一个人的气质与性格,会在极短的时间发生改变吗?
    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
    除非……
    江念猛地想起什么,睁大了眼睛。
    难道江倦也重生了?
    不对,不可能。
    江念很快就排除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假如江倦也重生过一回,那么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甘心嫁入离王府,毕竟最终登基的是安平侯,他没有理由冒险。
    可是江倦又怎会变化如此之大?
    他又怎会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坐在离王怀里,没有一丝惊惧与不安,好似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如何的暴戾?
    江念想不通。
    当然,他更想不通的还有一件事。
    ——离王怎么会愿意把他抱坐在怀里?
    这一次,他就不嫌脏了手吗?
    江念出神地盯着江倦,过了很久,他才微笑道:“王妃。”
    毕竟是主角受,江倦礼貌地应了一声,“嗯,哥哥你们来啦。”
    江倦想了一下,又向他解释道:“刚才让你们等了那么久,是我、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才不会那么像反派骑脸挑衅,江倦卡了壳,薛放离见状淡淡道:“他在睡觉,本王未让人通报。”
    江倦:“……”
    好像有点嚣张。
    他轻轻扯了一下薛放离的衣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管,薛放离望着江倦,却没什么反应。
    紧张什么呢?
    连他都不怕,对上这位二公子,却会紧张成这样。
    薛放离垂下眼帘,神色若有所思这落在江念眼中,却是另一层意思了。
    ——他在不悦。
    江倦嫁入离王府,似乎颇受宠爱,这让江念始终不敢相信。上辈子的经历,他还历历在目,江念无法接受江倦与他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这一刻,离王面上没什么表情,也没说什么,终于让江念得以安慰自己分毫。
    再怎么颇受宠爱,也只是颇受宠爱。
    看吧,一个微小的举动,还不是会惹得离王不悦?
    江念生出了几分报复性的快感,他也失去了平日的分寸感,“弟弟,王爷这般回护你,你怎还埋怨上他啦?”
    江倦一愣,“没有啊。”
    江念微微笑道:“那你——”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薛放离掀起了眼帘,似笑非笑地盯着江念。
    与上辈子如出一辙的眼神。
    高高在上,也漠然至极。男人是笑着的,可他的笑意根本未及眼底,他就这么懒洋洋地看着江念,好似看穿了江念心底所有的丑恶,讥讽不已。
    江念恨他,也是真的怕他。
    心跳倏地一滞,江念白了整张脸,他低下头,勉强一笑,“……是我失言了。”
    江尚书皱了皱眉,江念素来温和有礼,方才那番挑拨离间的话根本不似他能说出口的,不过江尚书也没多想,只当等了太久,江念心中不满。
    江尚书心中也颇为憋火。
    本打算见了江倦好好数落他一通,没想到薛放离也在,他只得暂时忍下这口气。
    略一思索,江尚书恭敬道:“王爷,我们这趟是为探望王妃,全是一些家常话,您大可忙您自己的,不必作陪。”
    “本王没什么事,只是过来陪陪王妃,并非知晓江大人来,特意作陪,”薛放离瞥他一眼,笑吟吟地说,“江大人不必多虑。”
    江尚书一噎。
    停顿片刻,薛放离又道:“既然是一些家常话,江大人大可随意,当本王不在。”
    江尚书:“……”
    王爷坐镇,这怎么随意得起来?他又怎么敢随意?
    江尚书欲言又止。他与江念一样,本以为以离王的性格,江倦嫁入离王府没什么好果子吃,没想到王爷似乎待他不错,也有几分为他撑腰的意思。
    就不该来这一趟的。
    江尚书肠子都悔青了。
    可来都来了,话也已经说出口了,顾忌着薛放离,江尚书心里憋着火,面上还得挤出微笑,温和地问江倦:“你这是伤到哪里了?”
    态度变化太大了,江倦奇怪地看他,好半天才回答:“……脚。”
    江尚书笑容一僵,忍着火气,和蔼地问道:“怎么伤到的?”
    江倦搪塞道:“不小心崴到了。”
    江尚书与江倦本就不亲,平日父子俩也没什么好说的,问完伤情,江尚书就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他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之中。
    “怎么不说了?”薛放离好整以暇地问,“这就没了?”
    “自然还有,”江尚书强颜欢笑道,“小念,你二人向来关系不错,你可有话要说?”
    江念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没有听见江尚书喊他,江尚书见状,只得自己又假惺惺地对江倦说:“明日你不能回门,待脚伤好了,定要回来看看,家里人都颇是想念你。”
    江倦又不傻,敷衍道:“嗯嗯好的。”
    江尚书又故作担忧道:“说起来,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脚伤可要好好养着,免得日后落了病根。”
    江倦:“你说得对。”
    江尚书:“……”
    他在这儿绞尽脑汁,江倦就差糊弄到他脸上了,江尚书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即拉下了脸,“你——”话还未说出口,薛放离已经掀起了眼帘,他漫不经心道:“江大人,本王说随意,当本王不在,可不是让你这样随意的。”
    江尚书与他对视,只觉得后背一阵寒意,他僵硬许久,又轻声慢语地对江倦说:“你心疾近日可又复发了?天热了,你要注意一些,不可贪凉,更不可……”
    江尚书又是一番东拉西扯,出于社交礼貌,江倦先前还勉强打起精神糊弄他一下,后面越听越困,眼皮也越来越沉,连糊弄也没有了。
    ——他靠在薛放离怀里睡着了。
    江尚书:“……”
    更气人了。
    但他敢怒不敢言,只得木着脸再度按下那股越烧越旺的火气,压低了声音问薛放离:“王爷,既然王妃倦了,那下官也告辞了,免得影响王妃休息。”
    又被晾了许久,薛放离才缓缓开腔,“江大人说的是。”
    江尚书:“?”
    薛放离又道:“来人,送客吧。”
    江尚书狠狠地咬了一下牙,无论如何,他们总算是脱了身。
    两人被请离,出了别庄,江尚书只觉得连空气都格外清新,他面色不善道:“王爷倒是护着他。”
    江念不愿承认,只喃喃道:“王爷应当只是一时兴起。”
    这个男人,最为薄情。
    哪怕现下他对江倦宠着护着,可这一份宠爱,又能撑上几日呢?
    不会有例外的。
    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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