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腔调散漫不已,可语气却一片森寒。
    江念流着泪说:“弟……”
    薛放离微笑道:“错了。”
    话音落下,侍卫并未心慈手软,又是把江念往下一按,“砰”的一声,他的额头狠狠地磕在地上,江念被撞得头脑发晕,只觉得天旋地转,再跪不稳。
    “你到底在与谁道歉?”
    江念意识到了什么,动了动嘴唇,急切地改口道:“王妃!他是离王妃!江念在与离王妃道歉。”
    薛放离笑得颇为遗憾,“原来你知道啊。”
    “继续。”
    这一次,侍卫终于松开了手,没有再抓着江念的头发把他往地上拽了,江念瘫软在地,被这么一番折腾,即使他的道歉本身没有多少真情实感,可他的痛苦却是实打实的,以至于他再开口,听起来颇是情真意切。
    江念披头散发,额头满是血痕,他跪在地上,满身都是狼狈,仰头看着席上的江倦,泣不成声道:“……对不起,王妃,我不该没有与侯爷避嫌,我不该与王爷说你的不是。”
    “是我的错,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江倦看着他,却有点走神。
    事态的走向与原文一致,主角受在宴会上受辱,可又不完全一致,因为追根究底,侯爷与长公主是为了给江倦一个交待,薛放离也是在为他撑腰。
    江倦本来应该因为造化弄鱼而失去梦想,可是他这会儿满脑子都在想别的事情。
    主角受什么时候与王爷说他的坏话了?
    王爷怎么还背着他见主角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王爷专心给咸鱼卷撑腰。
    咸鱼卷抓住了重点并开始生气:???狗男人你什么时候背着我见的他???
    第56章 想做咸鱼第56天
    江倦想了很久。
    王爷也有自己的生活。
    王爷想与主角受打交道就与主角受打交道,他就算想跟安平侯拜把子,也一点问题都没有,这属于王爷的正常社交。
    他不应当耿耿于怀,他应该大度一点。
    他是一条有大量的咸鱼,从来不记仇,也一点也不幼稚,不跟六皇子和蒋轻凉这样的小学鸡一样,偏要争一个天下第一好。
    江倦勉强哄好自己,就看见有只骨节分明的手端起酒杯朝他送来,男人嗓音靡靡。
    “桂花酒,尝一口?”
    江倦摇摇头,“我不喝。”
    薛放离:“甜的,你喜欢。”
    江倦才不承认,“我不喜欢甜食,甜酒也不喜欢。”
    薛放离眉头一动,垂目看他。
    江倦也不管他,说不喝桂花酒就不喝桂花酒,他推开薛放离执着酒杯的手,低下头来,张口咬住筷子尖,好似在思考该吃什么。
    实际上,江倦一点胃口也没有了,甚至连螃蟹都不觉得香了。
    他睫毛轻垂,安静得有点异常,薛放离始终在看江倦,自然也发现了端倪,但他什么也没有说,更没有拆穿江倦蹩脚的谎话,只是语气如常道:“嗯,你不喜欢,是本王喜欢。尝一口。”
    话音落下,薛放离又抬起了手。
    江倦坐在他怀中,薛放离一手摁在他腰上,另一只手环过来,喂他桂花酒。
    桂花的甜香飘来,江倦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但薛放离注意到了他的犹豫,所以并未收回手,还捏住了江倦的下颌,好喂他饮酒,“与秋露白的味道差不多。”
    就算是秋露白,江倦现在也不喝,酒杯被送了过来,江倦又伸手推他,结果一个不慎,竟轻飘飘地挥在薛放离脸上,“啪”的一声,好似给了他一耳光。
    江倦睫毛一动,怔住了,他手指微蜷,都不知道要不要收回来,也吓了一跳。
    “王爷……”
    这动静不算大,可那巴掌声还是引来了薛扶莺与苏斐月的目光,江倦只是怔住了,他们两人却是惊住了。
    ——发生了什么暂且不论,他们这侄子,脾气可不算好,被人甩了一巴掌,这、这……
    怎么看,江倦都怎么危险。
    作为长辈,薛扶莺并不确定薛放离会不会卖自己一个面子,但她还是笑吟吟地打圆场:“倦倦,放离待你再好,你也不行这样啊,快,与他道个歉。”
    “王爷,我……”
    江倦自己也心虚,他好小声地开口,手腕却被一把抓住。
    “放离!”
    “离王殿下!”
    薛放离的举动,让薛扶莺与苏斐月心中一凉,两人同时开了口,生怕他会就这样折断江倦的手,可下一秒,出乎意料的事情却发生了。
    薛放离拽住江倦的手腕,没什么表情地拉近他的手,低头打量几眼,薛放离只是问江倦:“疼不疼?”
    江倦眨了眨眼睛,意识到他在问自己手疼不疼,对着他摇了摇头,“不疼。”
    他说不疼,薛放离却也还是顺势握住江倦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替他揉捏,而后头也不抬地问道:“怎么了?”
    薛扶莺:“……”
    苏斐月:“……”
    还能怎么了?
    怕他当场折断江倦的手,结果他被挥了一掌,却在问江倦手疼不疼。
    这、这——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吧?
    这真是薛放离?而不是被人夺了舍?
    无人答话,薛放离撩了撩眼皮,“姑姑,姑丈?”
    薛扶莺与苏斐月对视一眼,薛扶莺大大方方地说:“没什么。方才你沉着脸,本宫想着倦倦有心疾,受不得惊吓,还打算提醒你一下呢。”
    薛放离捏了捏江倦的手指,嗤笑一声,“是怕本王欺负他吧?”
    他平静地说:“本王怎么敢欺负他,从来只有他欺负本王的份。”
    话音落下,薛放离垂下眼,语气又轻又缓地问江倦:“又在生什么气?”
    “本王又怎么惹你生气了?”
    江倦嘴硬道:“我没有生气。”
    薛放离似笑非笑地问他:“是本王喜欢吃甜食,也是本王喜欢秋露白?”
    江倦:“……”
    他思索几秒,居然无法回答,于是江倦选择夺回自己的手,很不讲理地说:“就是没有生气。”
    结果也就是这么一下子,江倦的衣袖又扫到了酒杯,“砰”的一声,酒杯被掀翻,酒水汩汩落下,泼了江倦一身。
    江倦甩了甩衣袖,心情更不好了,他轻声喃喃:“……我怎么这么倒霉。”
    薛扶莺见状,连忙收起眼中的惊诧,对江倦说:“可别着了凉,快去清洗一番,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回来。”
    说着,她给服侍自己多年的孙公公递了个眼色,孙公公赶紧上前来,恭敬道:“王妃,快与老奴来。”
    江倦本就心情不佳,江念也已经收拾过了,薛放离便不打算再久留,他淡淡道:“不必,他与本王回王府。”
    听他说不必,江倦突然就想叛逆一下,他慢吞吞地说:“可是好难受,我想先换衣裳。”
    薛放离掀起眼帘,要笑不笑地看着江倦。
    江倦理不直气也壮,“桂花酒在身上好黏,好不舒服。”
    顿了一下,江倦还推了个锅,“都怪你。”
    薛扶莺看着他们,犹豫着要开口,却被苏斐月轻轻按住了手,薛扶莺侧头望去,苏斐月笑着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再看看,薛扶莺便也作罢。
    “是本王扫落的酒杯?”
    “不是啊。”
    “可是是你把酒杯放在这儿的,还是你非要问我在生什么气,”江倦一点也不心虚,“不怪你怪谁?怪我吗?”
    嘴上说着不生气,少年的眼角眉梢却全是懊恼,他这站不住脚的指控,甚至还颇有几分借题发挥的意思,薛放离望了他许久,低低地笑了。
    “那就算本王的错吧。”
    江倦却还是不肯放过他,“什么就算你的错啊,本来就是你的错。”
    薛放离从善如流道:“嗯,是本王的错。”
    成功让王爷认错,江倦的心情总算好上了一点,他可算大发慈悲,放过了薛放离,让孙公公带他去沐浴了。
    倒是薛扶莺,此情此景,只让她错愕不已,江倦走了好一会儿,薛扶莺才堪堪回过神来,“放离,倦倦说你待他好,原来竟是好到这种程度。”
    “如此一来,他外公那边,本宫与驸马也算是有所交代了。”
    早先江倦说过得好,薛扶莺与苏斐月本是不信的,可这接二连三的事情看下来,却是不得不信了,让薛扶莺来形容,她只想得到一个词。
    ——恃宠而骄。
    薛扶莺抚掌叹道:“本宫倒是没想到,放离啊,你竟也是个惧内的。”
    他这个侄子,堂堂离王,再如何性情暴虐、生杀予夺,回了府上,对上他这弱不禁风的王妃,居然也只有认错的份。
    薛扶莺乐不可支,薛放离也没有任何不悦,只是懒洋洋地开了腔:“本王说了,本王可不敢欺负他。”
    娇气得很,也难哄得很。
    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长公主府上,凿了一处温泉,江倦一泡进去就舒服地不想动了,所以待他清理好自己,再换上干净的衣裳,时辰也不早。
    孙公公候在外头,恭敬地说:“王妃,王爷在花园候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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