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似乎被察觉,有只手伸来,按住了江倦的后颈,一下又一下哄慰似的轻抚,薛放离手上的动作足够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没那么温柔。
    “本王是说过不会再逼你了,但本王也说过,本王的耐心不多了。”
    薛放离低下头,抵住江倦的头发,嗓音靡靡,“你若是非要嘴硬,本王还可以给你亲软,但到时候,本王就不止是亲你几下了。”
    江倦不吭声,认真做鸵鸟,薛放离慢条斯理地起了身,又轻拍他几下,“报酬本王收了,接着给你上药。”
    他恶劣一笑,“如你所愿,不用手指。”
    江倦:“……”
    他后悔了,他真的好后悔。
    可是再后悔,江倦也还是被拽了起来,继续以这种不同寻常的方式上药。
    夜色渐深。
    这一晚,月满如盘。
    “蒋兄,我敬你一杯。”
    另一顶帐内,苏斐月与蒋森涛——如今的骠骑大将军,正在对饮,他端起酒杯,与对方轻轻一碰,仰头一饮而尽,两人同人搁下酒杯,而后相视一笑。
    “酒逢知己千杯少啊。”
    苏斐月悠悠然地喟叹一声,蒋森涛看他一眼,也跟着笑了笑,过了许久,他才说:“苏兄,不是说不想再操劳,只想吃软饭吗?近日怎么陛下有传必见,就连这御马场,你也跟着跑了过来。”
    “我倒也想躲着陛下,可实在是没什么借口了,”苏斐月遗憾地说,“能用的借口都用光了,又不好重复,只能面圣了。”
    蒋森涛大笑一声,他是武将出身,性格也格外豪爽,摇着头笑道:“陛下向来看重你,过去是,现在亦是,他时常提起你,颇是可惜。”
    苏斐月对此不予评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问蒋森涛:“蒋兄,你心里恨过吗?”
    端着酒杯的手指一颤,蒋森涛知道他在问什么,神情怅然道:“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我蒋家世代忠良,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苏斐月淡淡道:“那晴眉呢?”
    时隔多年,再一次从旁人口中听见这个名字,蒋森涛竟觉得有一丝陌生,但他的心头,却仍是激起了一片酸涩,“她……”
    世人皆知,将军府上,曾有一位小姐,她生得极美,艳冠京都,可惜又红颜薄命,出阁没多少年,在去寺庙的途中,马受了惊,直直冲入山崖,尸骨无存,从此只留唏嘘。
    可无人知晓,就在她去世的那一日,宫里多了一位孤女出身的虞美人。
    “她不该生在蒋家。”
    许久,蒋森涛缓缓地开了口。
    叹了口气,苏斐月轻拍几下蒋森涛的肩,“此事也不怪你,那时候你在边关,尚不知情。”
    蒋森涛却说:“我在,结局也不会改变。”
    “她是我蒋家的女儿,陛下要她,我们也只能……给。”
    “蒋家当真世代忠良,”苏斐月拎起酒壶,又替自己斟了满杯,他笑着说,“既然觉得有愧于晴眉,怎么还一直在劝阻陛下立离王为太子?他可是晴眉所出。”
    “我这几次面圣,陛下言谈间,还是有意立离王。”
    蒋森涛沉声道:“不可,离王万万不可。”
    苏斐月问:“可是怨他害死了修然,让晴眉自此一蹶不振,疯疯癫癫?”
    “与此事无关。”
    蒋森涛叹道:“晴眉入宫,本就心存怨恨,又全然发泄在离王身上,离王在她身边长大,心中只有仇恨——对晴眉,对陛下,这些年来离王都不曾有过和解,他日他若登上高位,满心仇恨,又如何能怜恤百姓?”
    苏斐月并不意外,“起初陛下问我如何看待,我与你想法无异。”
    蒋森涛问他:“现在呢?”
    苏斐月轻松一笑,“他那王妃,还挺适合做皇后的。”
    “为何这么说?”
    苏斐月摆摆手,“与你说再多也无益,那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改日你若得了空,与他聊几句就晓得了。”
    “离王倒是生性暴虐,罔顾人伦,但他这个王妃,似乎能拉他一把。”
    苏斐月笑了笑,蒋森涛却想起什么,“你说得不错,我也是该亲自见一见他。”
    “之前在妙灵寺倒是碰见他与离王同行,只是时机不妥当,便只请了离王一人,让他好生照顾王妃,但真要论起来,至今还没见过面,总该亲自过问一下他的近况,多加顾看,怎么说他外祖父也于我有恩。”
    苏斐月哼笑一声,“蒋将军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都多久了,才想起来对人家多加顾看。”
    “幸好你这外甥宠他,不然受了委屈,让那老东西知道了,真杀进京城,看你受不受得住。”
    蒋森涛笑了笑,也为自己斟满了酒,“不提杂事,喝酒,先喝酒。”
    翌日。
    昨晚上药折腾了大半宿,江倦睡得也晚,侍女过来唤醒他的时候,江倦觉得自己才睡熟没多久。
    没睡够,痛苦,就是痛苦,江倦坐起来缓了一会儿,还是不行,他就又重新倒下,结果躺下没多久,江倦就被人拉入了怀中。
    “接着睡。”
    薛放离嗓音平稳,江倦“哦”了一声,贴在他怀里,侧着身子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苍白而修长的手指拂去江倦堆在肩上的乌发,薛放离本要顺势抚向他的后颈,余光却又瞥见少年的脖颈处,肤色白皙,唯独一颗红痣,色浓欲滴。
    他动作一顿,反复摩挲着这颗痣。
    江倦本来就怕痒,脖颈又不比别处,这一片肌肤也格外细嫩敏感,江倦推开王爷讨厌的手,结果没过一会儿,这只手又触摸过来。
    睡眠一再被打扰,江倦闷闷地说:“王爷,你别玩了,让我睡觉好不好?”
    “你睡,本王玩你。”
    薛放离语气悠然,还带了几分揶揄,江倦只好捂住脖颈,挣扎着入睡。
    可下一秒,他的手指被紧紧扣住,然后拉起来,男人的指腹又在反复地摩挲他的脖颈,江倦痒得受不了了,只好再一次推开他的手。
    “……王爷。”
    江倦仰起头,没睡好,他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江倦恹恹地说:“你放我睡觉,醒了你再玩不好吗?”
    薛放离眉梢轻抬,压低了嗓音,语气又轻又缓地问:“怎么玩都可以?”
    江倦突然警觉起来,“当然不是……”
    思索了一下,江倦终于意识到“玩”这个字眼不对劲了,他改口道:“你想怎么摸都可以。”
    “可是比起摸,本王更想……”
    薛放离掀起殷红的唇,“咬一口。”
    江倦:“???”
    他慢吞吞地说:“这不合适吧?”
    薛放离瞥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本王昨晚给你上药,怎么不说不合适了?”
    “这又不一样……”
    上药是特殊情况,他怕疼,腿根处的皮肤又格外娇嫩,手指怎么碰都会疼,所以才会、才会——让王爷用舌头。
    说到最后,江倦自己都有点底气不足,他不想挨咬,在接着睡与被王爷玩身上的痣之间,江倦选择了早起。
    他从来没有起床起得这么利索,也从来没有起这么早还不抱怨,江倦坐好,侍女走来替他梳理头发。
    梳着梳着,侍女突然说:“王妃,您还记得昨日您救下的那名马夫吗?”
    江倦点点头,“嗯,记得。”
    侍女既然提起来了,江倦连忙问她:“他怎么样了?”
    侍女道:“人昨日就醒了,还想来向王妃道谢,只是被人拦了下来。”
    江倦“哦”了一声,“那你能不能帮我给他说一声,没事的,以后小心一点。”
    侍女犹豫了一下,“他一早便又来了,想与王妃您亲自道谢,王妃,您见是不见?”
    “若是不见,奴婢就替您转告他。”
    见一面也无妨,就是他为了救这人,王爷还与他生了场气,江倦犹豫地问薛放离:“王爷,我可以见他吗?”
    江倦起了床,薛放离也坐了起来,见江倦问自己,他伸手捞过江倦,把人抱坐在怀中,懒洋洋地说:“问本王做什么?”
    江倦捏他的手指头,“你这么难哄,谁知道你还介不介意。”
    “本王该怎么哄,你会不知道?”
    薛放离低低地笑,而后凑到他耳边,嗓音低沉,“刚才不还与你说了本王想做什么?”
    王爷想做什么?
    咬他。
    不行,这个真的不行。
    江倦立马对侍女说:“还是不见吧。”
    薛放离垂眼看他,江倦也仰起头,一脸无辜地问:“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骨节明晰的手指轻轻掐住江倦的脸,好似惩罚一般的把他的脸捏成了一团,江倦烦死了,只好再来推他的手,薛放离却又开了口:“传进来吧。”
    江倦看看他,忍不住弯了弯眼睛,“王爷,你真好。”
    说出来觉得不对,江倦又紧急打了一个补丁,“……除了欺负我的时候。”
    薛放离没搭腔,只是松开了捏住他脸的手,转而去抓江倦的手指了。
    薛放离下了令,侍女忙不迭走向帐外,与人轻声道:“快把那马夫——谢白鹿带来,王爷与王妃要见他。”
    江倦:“???”
    谢白鹿?
    怎么会是谢白鹿?
    在小说中,谢白鹿是一个重要的工具人。
    到了中后期,时局变动,天灾人祸也接连出现,这个谢白鹿就在这个时候出的场。
    他对四书五经不感兴趣,就喜欢阅读一些杂书,尤其是水利方面的,也一个人折腾出了不少发明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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