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起待在书房里,庄宴盘腿坐在沙发上,继续跟陈厄讲自己的构想。
    我打算保留爆炸造成的痕迹,因为这是7c独有的特殊地貌。等大气层和生物圈重建成功,坑洞可能会在自然演化中,成为动植物全新的栖所。
    他给陈厄看别的星球上的视频。瀑布惊起飞鸟,一束熹微的晨光从深坑顶端散落,映着崖壁上层层叠叠的植被。
    庄宴眼睛圆溜溜的:陈厄,你觉得呢?
    好看。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家?
    陈厄眼眸垂着,瞟过满目疮痍的7c的模型,目光最终落在庄宴的脸颊上。
    Omega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孩子气,好像家这种东西,想给就能随便给。
    仿佛有根羽毛轻轻撩着胸膛。
    陈厄说:都行。
    庄宴戳戳他:不可以说都行。
    那就像现在这样。
    过了一小会儿,陈厄又说:和你家一样也可以,看你喜欢。
    庄宴后知后觉地红了耳廓,移开眼神,一本正经地把模型转了半圈。
    他尽量让语气显得平稳:那我再算算这边的成本和架构好了。
    庄宴埋头算了很久,直到过了十点半,才被陈厄推去洗漱。
    浴室里水汽氤氲,他动作慢吞吞的,因为心里还惦记着计算过程和大概的数字。
    出来看到陈厄已经准备好毛巾,庄宴被拉过去,像狗勾一样蒙头让Alpha帮自己擦湿漉漉的头发。
    在想什么?陈厄问。
    毕业之后,我要努力赚钱。
    嗯?
    庄宴声音被裹在毛巾里,听起来闷闷的:修复行星好贵。
    陈厄掀起毛巾,低头亲了亲他。Alpha长得太高了,而且又总是意识不到自己应该迁就庄宴。
    庄宴被揉着后颈,又乖又顺从地仰着头,努力攀着陈厄的肩。
    那时气氛浓稠,庄宴有点喘不过来,轻轻扑腾了一下。
    Alpha指尖力度很重,这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马上要被欺负的错觉。
    但没有,陈厄把他放开,说:等我一会儿。
    庄宴顶着毛巾仰起脸,用有点颤的鼻音嗯了一声。陈厄用指腹压了压他的眼角,走出门。
    不过两三分钟,Alpha就回来了。
    他带着自己的钱包,还取来两个人的光脑,然后绷着脸督促庄宴输入光脑的密码。
    庄宴有点茫然,但很听话,什么都照着做,反正自己也没什么需要瞒着的东西。
    他把光脑递过去,陈厄接回来,将庄宴的付款账户连到自己这儿。
    庄宴:
    接着又看到陈厄抽出几张卡,一并放在光脑旁。没记错的话,之前Alpha应该拿它来买过东西。
    小宴,陈厄说,我以前没谈过恋爱,现在才想起来这件事。
    他侧脸绷着,模样看起来生疏而笨拙,仿佛怕庄宴生气。
    庄宴反驳:我又不缺钱用
    没说完又被打断,陈厄说:这不一样,是我给你的。
    拿着。
    庄宴接下来之后,陈厄眼角稍稍弯着,流露出很淡的笑意。
    他很少笑,偶尔几次都是在庄宴面前,神色温和而且放松。
    可坐在床上,手里拿着这么多卡,感觉实在太奇怪了。庄宴稍微犹豫了一下,又递回给陈厄。
    在Alpha敛起笑之前,庄宴解释:先放到桌子上。
    陈厄没动,目光沉甸甸地望着他。庄宴只好说:我明天再收起来。
    别忘了。
    一起躺在床上,熄了灯。窗帘缝里透着缕月光,霜白的一道,顺着被子起伏的轮廓,最终落到陈厄侧脸上。
    庄宴转过去,声音轻极了:到时候奖金发下来,我也上交给你,好不好?
    陈厄掀起眼皮,隔着很近的距离看他。
    给我干嘛?
    庄宴想了想:零花钱。
    庄宴尽量说得理直气壮,但想想实际的数字,又有点脸热。
    他悄悄地,在被窝下面捏住陈厄的指尖。
    可能不太多,反正你别嫌少。
    陈厄默了默。
    房间里有股暖香,像打翻了桂花酒。被子滑下来,月光顿时乱了。
    庄宴细长的手指揪着枕头,带着颤音说:别、别咬脖子。
    也许因为话里恳求的意味太重,陈厄果真没咬,只是用鼻尖克制地轻蹭颈窝。
    蹭完又被翻过来,庄宴睫毛抖着,眼眸微闭。偏暗的环境中,他的皮肤是一片柔和细滑的象牙白。
    庄宴这回没哽咽着要贴贴翅膀,是陈厄自己主动学会的。Alpha用白羽毛擦着庄宴眼角和耳垂,仿佛在哄人,又像安慰。
    就算是呼吸最重的时候,陈厄也没怎么出声。Alpha牙关咬得很紧,一个劲地把人往翅膀里面藏。
    捱过去了,才低哑地喊了声:小宴。
    月亮已经升得很高,庄宴手脚发软地撑起身体。陈厄翅膀还没收回去,他茫然瞟了眼,立刻一路从眼皮烧到脖子根。
    怎、怎么会这样。
    竟然被自己弄脏了。
    陈厄倒没怎么在意,吻了吻庄宴,准备起身再去冲一次澡。
    庄宴在床边缓了一会儿,被羞赧和愧疚驱动着,也慢慢下了床,走进浴室。
    水才刚开,浴室还没热起来。陈厄垂眼瞥他:你也要洗澡?
    你的翅膀,庄宴忍着难为情问,自己能洗到吗?
    陈厄抿抿唇,让庄宴坐在浴缸边上。
    Alpha左半边翅膀洁白宽大,毕竟是鹄鸟的形态,全然展开之后,整个浴室都显得小了。
    庄宴轻轻把泡沫抹上去,然后用指尖慢慢顺着羽毛的纹路往下梳。
    翅膀尖也向下垂着,被碰到舒服的地方,覆羽还会扑棱棱地颤起来。拍在庄宴指腹的触感很轻,像示好一样的亲昵反应。
    明明只是梳着左边,右半截残缺的翅膀,竟然也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庄宴怔了怔,小心翼翼地仰起脸。陈厄也回过头,眉心微微蹙着。
    Alpha大概是觉得难堪,对庄宴说:行了,我自己来。
    可是庄宴不太让开地方,因为腿很酸,身上也没什么力气,根本站不起来。
    他又用手指梳了梳羽毛,不对称的翅膀再次轻拍了一下。
    陈厄:
    庄宴:看,你明明就很喜欢让我帮你。
    如果陈厄真的不愿意,那庄宴肯定也没办法勉强。
    但青年耳根发红,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别过脸让庄宴继续。
    从左边梳到右边,陈厄背部肌肉稍稍绷紧。庄宴重新打好泡沫,从翅膀根轻轻地涂抹到残缺的部位。
    也许是因为发育不健全,陈厄残肢上基本都是柔软的绒羽,带着身体的温度。
    左翅膀已经沉稳地收好,一动不动。但右边翅膀的顶端还是小幅度地扑扇着,温水浸过绒毛往背上流。
    庄宴心想,既然洗了,就洗干净点。
    于是他用掌心揉着泡沫,耐心地顺了两遍羽毛。Alpha很轻地哼了声,弓起背。
    好了吗?陈厄问。
    庄宴举着花洒,把泡泡全冲干净之后,才说:好啦。
    他身上也被弄湿了,但又很累,懒得处理。庄宴心安理得地想,反正互相帮助,等下就该轮到陈厄帮自己了。
    陈厄站起身,伸手从高处把干净毛巾取下来。他把庄宴裹在毛巾里,还没擦干,就先迫不及待地亲上去。
    这次的吻很急,带着几分特殊的意味。庄宴在间隙艰难地挣扎了一下,小声说:我真的没力气了。
    我知道。
    明天好不好?
    嗯。
    他没为难庄宴,抖开毛巾,笨拙地帮Omega擦溅上去的水。
    庄宴稍稍安心了一些,可是吻又落下来。从眼角到耳垂,陈厄屏着呼吸,克制温和地亲他。
    小宴。
    陈厄说:我爱你。
    第67章 指控
    庄宴脸慢慢地烫了,抬眸去瞟陈厄。
    Alpha耳廓还红着,眉心微皱。他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继续帮庄宴擦身体。
    庄宴尽量自然地说:我知道。
    说完又觉得这个反应好像有点奇怪,仿佛不太负责任似的。过了两三秒,又开口喊:陈厄,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陈厄让庄宴把手臂抬起来,一边擦,一边低头又吻了吻自己的Omega。
    他翅膀湿淋淋地沾了水,末端羽毛合拢,放松似的往下垂。
    很突然吗?
    庄宴摇摇头。
    只是有点懵,他忍着脸颊上的热度:那我也爱你。
    陈厄抿抿唇,嗯了一声。
    擦完身体,庄宴就被裹在大毛巾里,安放在浴室外的椅子上。
    陈厄说:你先去睡,我把身上弄干了再来。
    庄宴用力摇头。
    我等你。
    可是真的很累,等了没几分钟,庄宴就忍不住靠着椅背,开始迷迷糊糊地打盹。
    最后应该还是被Alpha抱到了床上。
    因为醒来时天色已经非常亮了,而他躺在自己枕头上,离陈厄很近,呼吸间全都是浅淡的酒味。
    庄宴睁着眼睛,茫然了一小会儿。身上到处都残留着异样,他挣扎着把手伸出被窝,要拿光脑。
    结果陈厄先够着了,帮忙递过来。
    庄宴看了眼时间,十点半,还不算太晚。
    他放下光脑仰起脸,对上陈厄温和的目光。
    醒了?Alpha问。
    其实也不是特别想抱怨,但庄宴开口说话的时候,没忍住委屈。
    腰好酸。
    陈厄掌心往下熨,贴着他的腰窝按。
    庄宴抱着枕头,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带着闷闷的鼻音说:脖子也要。
    反正陈厄有求必应,Alpha嗯了一声,从后颈腺体的地方一路顺下去。
    他的体温和手掌粗糙的质感让庄宴安心又舒服,被揉了一会儿,甚至又迷迷糊糊地嗑睡起来。
    不、不行。
    不能再睡了。
    庄宴支撑起身体,揪住陈厄的衣服下摆。陈厄停下动作,问他:肚子饿了?
    感觉像是在养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孩似的,庄宴稍微不好意思了半秒。
    然后他承认:有点饿。
    去洗漱,早餐在楼下。
    洗漱的时候要进浴室,庄宴一走过去,脑海里就不自觉地,浮现出昨天晚上的记忆。
    那时顶灯昏黄,陈厄翅膀半张。习惯在战场上舒展翅膀的Alpha,左半边形态健康而完整,看起来如同强大凶猛的杀戮机器。
    右边没了假肢,就只是一小截残缺的模样。
    但是又敏感极了,还没被触碰到已经开始轻颤。等庄宴开始梳上面的绒羽,它甚至会撒娇一样地蹭蹭,像是在索取更多的接触。
    接着Alpha自己会露出窘迫的神色。
    也许是为身上不怎么好看的残疾,和这种抑制不了的本能。
    庄宴洗漱完下楼,陈厄已经把牛奶也热好,放在Omega的位置前。
    还煎了溏心蛋,配着面包。只要不涉及太复杂的菜式,陈厄的厨艺还是能打个及格分。
    庄宴眼睛弯弯地对Alpha笑,然后面对面地坐下来。他吃了两口,心里藏不住事,忍不住先开口。
    外面那些事情,你打算怎么样?
    陈厄语气很淡,但透着点冷:卞流平时做事本来就不检点,既然他现在自己跳出来,随便找点理由,就能把他送进监狱。陈家稍微麻烦点,但年底又是一轮新的竞选,我有把握让陈鸿飞竞选不成功。
    他继续说道:第一次不成功,下一届会更难。陈家又没什么实业,顶多再维持几年,就得没落下去。
    Omega轻轻地应了声。
    不过想了想,庄宴问:既然要把卞流送进监狱,那为什么还要找别的理由?
    陈厄低头吃了块面包,没说话。
    庄宴叉子不动了,目光直直地望着他:我那件事不够吗?
    还是说,陈厄,你不想把我牵扯进来?
    嗯。
    这段时间,整个星网都在讨论陈家的官司和陈厄的事情。
    对面人员众多,分工明确,有强大的律师团和媒体团。而陈厄这边,除了军部开过一次主要内容为无可奉告的发布会之外,暂时还没有其他声音。
    之前庄宴小心翼翼地问试探了一下。
    陈厄只说:408在整理资料。
    看庄宴还是不放心,他又说:小宴,别多想,他们所谓舆论战,不过是浪费时间。让408处理就好了,没必要付出太多精力。
    少将宅警卫森严,各方媒体记者可以满世界地蹲守,却没人敢冲进来,强行进行采访。
    年轻的Alpha少将,向来无所谓个人名声,也不在意后果。
    对他来说,决策做了就是做了。
    反正没有偏袒,也不曾藏私。在真正面临危机的时候,他只是一视同仁地,对开普勒第七行星区域采取了极端的手段。
    就算是庄晋,也忍不住在私底下对弟弟评价道:小宴,陈厄还挺狠。假如是我处在他那个位置,八成下不了手。
    可是心软的话,就得花百倍的力气去收拾残局,万一没收拾好啧,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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