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劲抬头,一辆直升机从头顶飞过,朝着北边开去。
    他目送直升机飞入云端,抵了抵后槽牙,收回目光,把背上的云冬菱抱得更紧,稳步向前走去。
    -
    三天后。
    云冬菱在一张柔软大床上醒来。
    看着天花板上熟悉又陌生的淡蓝色,她有些懵。
    丧尸呢?神秘人呢?还有……阎劲呢?
    她想起身,刚刚一动,全身像是同时被一千只蚂蚁钻咬似的,酸酸麻麻地痛起来。
    “好疼……”
    她一哼声,坐在旁边打报告的郁书艺惊喜地看过来,“小菱你醒了?!”
    郁书艺立刻推开报告走过来,见她不安份想动,忙将她按回床上去。
    “别动,伤口涂了药,等结痂就能拆了,先忍忍。”
    云冬菱后知后觉看自己缠满绷带的胳膊,伸手碰了碰脸,脸上也贴着纱布。
    她扁了扁嘴,“疼。”
    郁书艺笑着摸摸她的头,哄道:“很快就好了。”
    她看着小姑娘红润的脸上浮现委屈神色,不觉又舒了口气。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要是再不醒,我们要考虑把老大敲晕了。”
    云冬菱正在左右张望,闻言歪了歪头,“敲晕他?”
    “哈哈哈,”郁书艺笑着解释,“因为他几天没睡了,我们担心他身体……”
    那一天,阎劲背着云冬菱出现在众人面前时。
    队员们都被云冬菱身上的抓痕咬伤吓了一跳。
    两个多小时前还是粉粉嫩嫩的可爱少女。
    转眼间就成了满身伤痕。
    让人心惊动魄的,是她胳膊上几处牙印咬伤。
    她被丧尸咬到了!
    所有人神色一肃。
    他们刚抵达g市时,云冬菱就疑似感染丧尸病毒陷入高烧状况,毫无办法的阎劲当时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去医院弄来一批药,给云冬菱打退烧针。
    不知是药起了作用还是云冬菱自己熬过去,总之小姑娘逃过一劫,没被感染。
    但是凭目前已有的资料来看,熬过一次丧尸病毒的人,并不代表体内拥有抗体,再次感染依然会有生命危险。
    听说联盟本部已经在着手研发解毒剂,有没有研发出来无人知晓。
    但就算研发出来,这种宝贵的资源注定只会被当权者掌握。
    远水救不了近火,阎劲当机立断让大伙们返回云宅。
    所有人都没有意见,包括一直在云冬菱身上挑刺的汪乐,这次难得保持沉默。
    回到云宅,阎劲给远在本部的阎松明打了个电话,电话内容无人知晓。
    只知道随后,阎劲下命令让队员们注意外部情况,他把所能找到的药全搜罗出来,把自己和云冬菱关在房间里,时刻注意她身体的变化,日夜照顾她。
    阎劲最担心云冬菱会发高烧,但幸运的是,小姑娘身体挺争气的,虽然一直在低烧状态徘徊,温度却没有持续上升。
    让阎劲小松口气。
    在阎劲的妥善照顾下,云冬菱慢慢退烧,她身上的伤口涂了药开始愈合,身体逐渐恢复,情况看起来在一点一点好转,但不知为什么,人一直没醒。
    郁书艺知道,阎劲连续几天没合眼地守着云冬菱。
    虽然说云冬菱情况不好,但阎劲自己也受了伤,这样不眠不休地,身体怎么顶得住?所以才说准备敲晕他。
    云冬菱眨了眨眼睛,伸手在脸上纱布上点了点,向外瞄,“妈妈呢?”
    郁书艺:“他早上说你想喝甜汤,去给你煮了,我去叫他。”
    她想喝甜汤?
    云冬菱砸砸嘴,嘴巴好淡,她确实想喝甜汤,“妈妈”真的好了解她哦。
    她躺在床上掰着手指等阎劲。
    没一会儿,房间门打开,阎劲快步走进来。
    云冬菱立刻就想起身,“妈妈。”
    阎劲把她搀起,让她靠着床头坐,顺手在她额心上一点,“感觉怎么样?”
    小姑娘灵活地转着眼睛,娇声娇气地说:“好疼呀!脸疼,手疼,还有这里……”
    她指着自己腰上,可怜兮兮地说:“最疼了!”
    云冬菱现在包得像个粽子,手臂脖子上都缠着白绷带,还有脸上贴着纱布,不知情的人见了,怕是真会以为床上躺着的是个重病患。
    阎劲被她逗得一哂,“真这么疼?”
    云冬菱用力点头。
    阎劲便看着她。
    抬手在她发顶上揉了揉,半晌没吭声。
    云冬菱乖乖让他摸头,眼睛却滴溜溜地转,认真打量对方。
    几天没见,阎劲的眼下有浅浅的黑眼圈,下颌也冒出青色胡渣,从进来到现在,他的眉心就一直皱着,看着好疲惫的样子。
    她突然明白郁书艺说阎劲几天没睡是什么意思。
    云冬菱伸手轻轻拉他衣摆让他坐下,随即坐直身子,凑近他的脸,小小声地说:“其实,也不是很疼。”
    阎劲挑了挑眉,“嗯?”
    “只有一点点。”云冬菱伸出两只手指比了个细微距离。
    然后学着阎劲刚刚伸手点她额心的动作,也伸出手来,轻点在他额心。
    轻轻地揉,像是要把他眉间褶皱磨平,“别皱眉头呀,小菱不疼,不要担心……”
    小姑娘过份天真的语言和动作,让阎劲微微怔神。
    心里头那阵无言的压力,刹那间慢慢消散。
    他忽然想起一件多年前的旧事。
    那是他在军校念书的第三年。
    一次日常训练中,云秋柏出现了简单失误,因为注意力不集中,整个人从器械上掉下去,所幸他皮糙肉厚,没出什么大问题。
    训练结束,云秋柏突然找到他,找他借钱。
    阎劲细问之下才知道,云冬菱出车祸了,现在正在住院,他要赶回去看她。
    阎劲没说什么,立刻把钱借给他,然后翘了课,和他坐上市际悬浮列车,一起往g市赶去。
    到了医院,云秋柏却不敢进病房,只站在病房外偷偷看妹妹,然后走到窗边抽烟。
    阎劲很奇怪,“为什么不进去?”
    云秋柏摇摇头,“小菱没告诉我,她不想让我担心,她要是知道我知道她出车祸住院,还跑来看她,会不高兴的。”
    阎劲这才知道,云冬菱出车祸住院的消息,是邻居告诉他的,因为他外出念书,托了邻居定期把妹妹的事告诉他。
    阎劲:“……”
    他想的是,这来都来了,就进去看看,云冬菱看见哥哥来了说不定会高兴。
    云秋柏闷头抽了口烟,道:“你不懂,她三年级时有一次在学校被人推倒摔下楼梯,老师把她送去医院,我请了假赶过去看她,被她念了几天……”
    “我这算什么伤呀,真有事肯定会叫哥哥,没叫哥哥就是没事,哥哥不许翘课。”
    “哥哥别小题大作,你就是想找借口不上学,不行的,哥哥要好好念书,军校不容易考,哥哥一定要努力。”
    回忆云冬菱人小鬼大训他的话,云秋柏就想笑,笑完又觉得心酸。
    “她不告诉我,就是不想我知道,我来看看……我心安,不让她知道,她心安。”
    阎劲意外地看着云秋柏。
    在他印象里,云秋柏性子大大咧咧,粗神经得很,没想到在自己妹妹的事情上,这么细心。
    云秋柏拿着卡去交费,把之前向借他的钱转给邻居,拜托邻居好好照顾她。
    阎劲走到病房外的窗口向内看。
    病房里,医生在给云冬菱脚部正骨,一边正一边调侃:“小姑娘挺能忍的呀,这都不哭?”
    云冬菱坐在病床上,手攥着床单,明明疼得直抽气,眼圈都红了,还是嘴硬道:“不、不是很疼……”
    阎劲轻轻勾了下唇。
    这对兄妹真有趣。
    明明各自关心对方,却偏偏要在面上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因为在乎对方多过在乎自己吗?
    阎劲看着眼前的云冬菱。
    小姑娘天真浪漫,虽然失去记忆,下意识的处理方式依然相同,永远是选择不让人操心的做法。
    这么可爱的妹妹,自己曾经全心全意呵护长大的妹妹,云秋柏真的舍得下杀心?
    不得不说,那天除了云冬菱受到袭击的事让他心头沉重,另一个让他无法释怀的,就是神秘人的身份。
    他是不是云秋柏?
    若是云秋柏,为什么要攻击他们?
    或许这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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