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跃口里的“老赏家”石头可太知道了。
    换句话说,锡矿子弟谁不知道他们家那些破事。不过如今锡矿厂的家属院里,大家都习惯背地里管他们家叫“赏瘸子”。
    一说起“赏瘸子”一家人的倒霉事,那街里街坊的闲话是叁天叁夜都聊不完。
    先是妻子被厂里开除,之后又是丈夫因为偷铁坐牢,刑满还未释放,闺女又在上高中前被人贩子拐卖跑了,做母亲的心痛欲绝,只有从老家领养了一个快上小学的孤儿慰藉伤痛的人生,再后来等老赏出狱也因为和人在狱中打架成了“赏瘸子”。
    从那之后,他们一家叁口就一直吃低保吃到现在。
    “在啊,他家就在我家老房子后面那栋楼上,一直住那儿呢。两年前政府不是给咱这儿造了一批开发区的搬迁房嘛,一套房便宜四万六千八,他们家说是价格太高。上访了挺长时间的,后来把购房名额也退了,现在叁口人就那一套,还挤着住呢。”
    说着石头把脏水扬到门外的街上,拎着盆回来的时候突然想起溥叔那房子不就在他家后两栋,掀起帘子就问:“哥,溥叔那房子不就在他家西面吗?”
    都是住顶层五楼,一个朝东一个朝西,说不定溥跃一开小卧室的窗户还能看见赏瘸子拄着拐棍晾衣服呢。
    溥跃颔了下首就算是回答了,石头跟在他后屁股收拾工具,头一歪又挤出一句,“哦也是,最近他家老两口全国跑着,儿子成天泡在市里的网吧,也不咋回来住。难怪你没碰见。”
    “对了,他家闺女被拐的那年不是正好是你走的那年吗?怎么问起赏瘸子了,你们熟?”
    溥跃眉头皱一下,一想到赏佩佩开口就是一句:不熟。
    可没一会儿,他又绕回来主动告诉石头,“就上周去市医院给老头领止痛片,碰巧遇见他们两口子也在那儿填表。”
    溥跃说的止痛片特指宁养医疗服务计划免费为癌症患者提供的药物,去申请领药的病患,基本都是癌症晚期患者,因为太久没见过面,上次一面过后,溥跃一直不太确定他看到的那对老夫妻到底是不是赏佩佩的父母。
    如果是,他可以认为赏佩佩的乐观是无脑,可是今天听到她跟自己说的那几句话,他又没办法真的把她和自私这个词划上等号。
    石头闻言不怎么惊讶,捏起自己挂在衣架上的棒球帽往脑袋上一扣,“那就是了,赏瘸子去年确诊了脑癌,这边儿医院说没有治疗的必要了,但蓟城那边说是有靶向药。”
    “儿子才十八,高中辍学就一直啃老,也不咋关心他爸的病,好像家里头因为这件事打了好几次了。没法说。”
    店门彻底被锁上,石头将钥匙扔进斜挎包里,回头还在喋喋不休,“更奇葩还在后面呢哥,我女朋友不是在户籍科当协警吗,听她说,最近赏瘸子一看儿子没指望,又跑到派出所说是要找报警找他闺女。”
    “问题是当年那姑娘被拐的时候,他们都没报案,直接偷偷把孩子的户籍注销了,现在都快十年了,哪还能找得着?”
    “民警不管,他又跑到户籍科闹,说是自己闺女根本就没被拐卖,是他们那时候为了给二胎腾上学名额,过继给远房亲戚了。闹了半天他家那个儿子根本不是孤儿,反倒是闺女让他们活活说死了,你说搞不搞笑?”
    戴上的头盔被又摘了,对面听八卦的溥跃的表情说不上多热络,反倒清隽的五官被夕阳衬托得有些分外冷硬。
    他皱着眉,语气也和脸色一样漠然。
    当然,漠然之中还带着点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她爸妈现在和她是失联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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