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出于某种原因,恕我不能向你透露太多,但事实上,明小公子确实是被我利用的。彭永彦闭了闭眼,仍显俊朗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颓丧,从前有一次,我赠予了他一块我年轻时的信物,当他佩戴着入宫时,刚巧被那个人看到了,等我下次再见到明小公子时,他身上又多了一块她曾经的用物我知道,这是她认出来了。自那之后,我便常赠予明公子一些新奇的物什,等他第二天带进宫去,偶尔也能尝到他从宫里带出来分享的吃食,听他说两句与她有关的趣事哈但也仅此而已罢了。
    楚栖听到一半就变了脸色,瞬间开启头脑风暴:什么不能透露太多明遥入宫总共只有三个去处,太皇太后处,太后和公主处,皇帝和皇后处。太皇太后古稀之龄,昭华公主不过及笄,皇后也十分年轻,况且她是明遥长姊不见得他不会知情,除非彭永彦是和哪个三四十岁的宫女有旧情,否则怎么想都只有
    楚栖忽然想起来,太后楚静娴和兄长敬王关系不睦,对先帝不冷不淡,对柳戟月漠不关心,只对自己的女儿昭华公主,和丞相之子明遥格外喜爱一点。
    原本只觉得明遥是妇女之友,上下通吃,老幼皆宜,现在却怎么想都觉得奇怪了。
    这都楚栖努力组织语言,二十多年了啊。
    就他所知,楚静娴在先帝登基后不久就入了宫,不论过得是否快乐,二十余年岁月蹉跎,哪怕是旧时的炽烈感情,也早该在遥远的距离下磨灭殆尽了。
    二十七年又如何?对我来说,没有她的日子只不过是重复度日,眨眼一瞬。彭永彦自嘲一笑,世子,我这么说是相信你的为人,上次你未曾多想便跳河救人之事我一直都记着。
    楚栖道:救人与守秘并无直接关联,你不必给我脸上贴金。若此事为真,宫闱秘事传出去只会惹人笑话,宫里必不会承认,到头来只是你一人倒霉,你又何必说与我听,不怕我告知敬王吗?
    彭永彦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眼神也锐利许多:他怎会不知我的存在?当初要不是他的设计呵,我老实在京中做生意,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即便是敬王,自然也赶不了我。不过皇宫是别想窥探的了,幸而遇见了明小公子
    楚栖简直是服了,一个两个的,都靠明遥来躲楚静忠的眼线。明遥原来也这么好用,唱跳不在行,通信业务根本就是专业的,要是下次再有谁,他作为明遥的经纪人就准备要收费了。
    他压下这些想法:彭老板,你这番坦白,不会就只是想找个人倾诉吧?我是不会到处乱说,但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我只是怕明遥发现了我的心思,不愿意再来了。彭永彦道,但一想到将有至少三个月杳无音讯、不知安危,我又再次心中苦闷。世子,你也常进出宫中,我要求不多,一句安好便可心满意足。
    明遥出现之前呢?过去二十多年呢?彭老板不还是撑了下来,这短短三个月竟无法忍受了吗?
    彭永彦低叹道:世子,你若是与我一般经历过就不会这样想了。二十余年的不知消息,明明离得这么近,却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偶尔的一点风闻传言都让我心紧。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人,能时常与我提起她的近况,我有时候觉得即使这辈子都是这样也满足了,但这样的日子却突然中断了那比什么都难过。
    楚栖无法评价,他既不熟楚静娴,也不熟彭永彦,对他们过去的感情更是毫无所知。但在他看来,即便他们依靠什么人,维持了这段不会有结果的联系又能如何呢?太后的地位不会动摇,名誉不容侮辱,生死也与外人无关,彭永彦改变不了任何事。
    但他没有即刻开口拒绝。
    光是知道一个人的生死与否,只是不知她的悲欢近况,就已经让人心如死灰了,那假如是不知喜怒、不知归处、不知死生呢?就连再次获得消息都要小心谨慎地攀谈。
    不知想到了什么,楚栖的视线微微飘忽,终是轻声道:只是身体安康的话,这倒也不难,但我的确不常入宫了,有机会再问一问罢。
    彭永彦即刻惊喜道:此话当真?无论如何,我先谢过世子!世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力所能及之处,我一定尽力满足世子。
    楚栖嘴上客气了一下,心里却也有些高兴,夜河这些舟舫都是彭永彦手下的,肯定有符合一定要求的男子。
    他一边思考着如何将话说得委婉一些,一边开启了观察术。
    无他,因为四级观察术有一个好感度功能,他得看一眼彭永彦对楚静娴的数值。虽说他对自己观察演技的眼力还颇有信心,但这年头也不罚演技精湛之人,还是开挂比较放心。
    彭永彦的数据很快浮现在他眼前。
    四级观察术的数据冗杂,要看很久,楚栖本准备直接跳到好感度的地方,但却突然被一个处于靠前、相当亮眼的数字吸引了目光。
    年龄:63;
    楚栖:?
    楚栖震惊地和彭永彦大眼瞪小眼。
    不是,怎么会有63?彭永彦续着长髯,模样正经,周身气质似道长,根本不像个开青楼的,如此才看上去四十出头。但仔细一想,若是将鬓髯剃个干净,再稍微修整,看皮肤也至多三十左右,和六十三岁也差太远了。
    靠,怎么会有人上了年纪看着比明浅谡还要年轻?彭永彦真去道观修仙了?
    楚栖的这个茫然和惊讶只在一瞬,他正想好好问一问彭永彦年龄和相貌不符的事情,头稍微一偏,眼睛里竟然出现了另一个人的数据。
    是在那个偌大的屏风后面,有人在那里!
    谁在那儿?!
    楚栖提高了声音,死死盯着那边,眼里的数据也越来越清晰。
    颜值:4.66;
    唱功:4.33;
    舞技:4.22;
    知名度:0.88;
    除了知名度略有瑕疵以外,这是何等美貌的数据!
    想起彭永彦刚才准备给他的回报,楚栖指向屏风后躲着的人,脱口而出:就这个人,我要了!打包带走!
    第65章 彩云易散,好梦难圆(5)公主头还是
    气氛凝滞了数秒。
    彭永彦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缤纷,从愣怔到惊愕,再到紧张心焦,不过他阅历足、世面广,一瞬间的失措之后又冷静了下来,强自镇定道:世子看错了吧,房间里只有你我二人啊。
    这下倒是换楚栖微怔了。
    前方隔断的屏风是红木材质,雕刻了普通的花鸟风雪图案,相当寻常,并不吸睛,也不会透射光线,后面的空间没有点上烛火,乌漆墨黑,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而从进屋开始,不论是气息还是声音,都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若不是在观察术下突然多出了一个人的数据,楚栖也不会想到这里还有另一人。
    他看着彭永彦略显局促的神色,莫名其妙地想:这场合怎么那么像捉奸?可即便屏风后面的真是彭永彦养的男宠,他有必要这么紧张?都开十几条舟舫做生意了还在乎这点名声吗
    于是他故意递给彭永彦一个我懂的眼神:可以啊彭老板,雄风不减当年啊,前脚刚与我述一通相思之情,后脚就被我撞破偷藏了人,厉害厉害。
    彭永彦脸皮微僵:那不是
    不是就请人出来露面瞧瞧咯,彭老板刚许完承诺,还说什么你们这儿的姑娘随便挑,我也没那么大胃口,就这个了。楚栖翘起二郎腿,瞬间入戏为纨绔子弟的恶霸角色,看看是怎样的美人,让彭老板爱不释手。
    彭永彦有苦难言:
    房间里又寂静了片刻,不多久,屏风后便传来了细微的窸窣声响。
    楚栖撇头看去,窸窣过后,黑暗中逐渐出现一张眉目精致的脸庞。
    他半身出现在摇曳烛光之下,半身仍隐匿于屏风后面,面容也处于凌厉与柔和的区间之中,五官是锋芒艳丽的长相,眉骨突出、眼尾上扬,非常有记忆点,气质却尤其冷清,甚至于淡薄,即便此时细眉紧蹙、嘴角下压、表情不善,也并不觉得他是在生气。
    他穿的是一身类似道袍的衣饰,素白内衬,墨黑大氅,但却奇怪地在腰间佩了把剑,此时拇指也按在剑柄上,仿佛随时准备出鞘。他的一半头发用簪子梳起,一半任由它们披在身上。从楚栖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背后,但他经此人矛盾的风格大开脑洞不会还十分个性地剪了个参差不齐的长短吧?
    楚栖道:彭老板,不介绍一下?
    他算是我一个故人之子吧。彭永彦叹了口气,我和家里已经很久不联系了,但也算是他的长辈,他偶尔会来探望我。但我这舫上鱼龙混杂,也没什么让人知道的必要,就一直低调了点。
    怪不得,我说这小兄弟倒和彭老板有几分相像。
    观察术看出这个人的年纪是十八,和明遥同龄,光看脸彭永彦当他父辈都算牵强,可按实际年纪算却又做爷辈还富裕,真是离奇。
    楚栖有意再套点有关彭永彦岁数的话,但彭永彦却对那人道:之慎,你还是先回去吧,不论那边说几遍,我也早就下定了决心。
    之慎淡淡瞥了眼楚栖的存在,又淡淡地回道:你不回去,我也不会回去的。
    彭永彦无语,给他使眼色:我们的事儿以后再谈,现在你先回避一下。
    不必,像方才那样,当我不存在就行了。那人道,何况,我也对你留在这边的理由感到好奇。
    虽说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好奇的样子。
    彭永彦对这突发状况感到头疼,但又似乎碍于楚栖在这儿,不好此时多言,愣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楚栖却反而兴奋起来,越看越觉得这小兄弟是极品。
    首先,他已经从彭永彦的好感度列表里找到了两个名字,楚静娴排第一,最高,排第二的人叫段之慎,结合彭永彦之前喊的,他估计面前这个人就叫作段之慎。
    其次,他也从段之慎的形象上感觉出了他独具一格的气质,一种矛盾结合的个性凌厉柔和显得又纯又欲,道袍佩剑可以物理超度,扎一半留一半的发型叫作公主头,而且说话神态看起来也很稳重。
    最后,他用观察术仔细研究了一遍段之慎的数值,竟然发现他的综艺感还挺高的。
    楚栖顶着一头问号看下去,然后得出了可以说服自己的真相段之慎其余较高的数值还有厨艺、酿酒术等,大概参加做饭节目会很容易火。
    又又又是一个反差萌点。
    作为为了活命逼迫自己看人眼光毒辣的资深经纪人,楚栖觉得段之慎即便在现代社会的偶像男团也很容易打造人设,制造营销热点,业务能力过关甚至优秀,不容易被嘲,也不像是会作大死的人。
    莫非是他终于苦尽甘来,或者说造星系统也看不下去了,要送他一个值得ACE位的成员来了?
    不不不,C位还是需要长久的考察,慎重考虑的!
    不过就算不考虑担任ACE,光是这些数值,只要入团应该就能给他带来不菲的各项点数。
    彭永彦瞧着楚栖目露精光、十分满意的神情,再联系到他之前说的话,自然误会了什么,心脏发着颤,连声音都有点底气不足,凑在他耳边低语道:世子,他真是来投靠我的亲戚,不是干那种的,换个人成不?外边那些随您挑,有男有女。
    楚栖也和他咬耳朵:你急什么,我说要人来干什么了吗?只是想熟悉认识一下。我看你这亲戚好像能唱能跳,武功也不错,品味也出众,有没有兴趣来我们王府发展?住你这儿也挺不方便的。
    彭永彦暗自叫苦:世子,算我方才说错话,我一点也不想往圣上后宫里塞人,绝对不想,只是口不择言,您真换个人吧。
    楚栖深知挖人墙角需要威逼利诱:彭老板,爱情重要还是亲情重要,你好像之前还有求于我呢。
    楚栖说这话倒也没真想逼彭永彦二选一,不给就不帮了的意思,但确实是想给他施压,毕竟难得才出现一个评分优秀的苗子,自然要好好把握,争取点发挥他星探功力的时机。
    但没想到彭永彦一听这话还真的犹豫了一下,蹙眉思考了一瞬,有些心虚地看了眼段之慎。
    段之慎朝他点了点头。
    于是彭永彦老神在在地摸了把长须,眼神飘忽:之慎,你来陪会儿世子吧。
    楚栖:
    不是,这就卖了?也太快了吧?
    段之慎竟也不犹豫,随手拎起一壶架子上的美酒,掀袍坐在楚栖旁边,添酒敬杯:世子请。
    楚栖:
    夜河酒舫,严格来说,皮肉生意也是其次的,他们最主要的营业方式是酒水,也就是说,声色犬马都是卖酒的陪衬,歌女、舞女、妓.女都可以统称为卖酒女,小倌则是卖酒郎。
    于是楚栖遇到这反常反应,下意识觉得彭永彦其实是设了一个大局来坑他的钱。
    所以他对这杯酒就敬敏不谢了。
    他转头去找彭永彦,发现这人居然已经溜到了门扉处,掩了半扇门朝他挤眉弄眼,口型道:世子,那件事说好了啊。
    这什么人啊!
    回过神,段之慎倒是自饮自酌地轻松。
    楚栖道:还没问怎么称呼呢?
    姓段,谨慎的慎。
    哦,彭老板是你的什么亲戚啊?
    段之慎动作微顿,缓缓答道:算是我的舅舅吧。
    楚栖点头:一般来说,母舅确实和外甥亲。你们是南边哪儿的人?我也在南地住过许久,那一块都挺熟悉的。
    段之慎道:他离家多年,我也很久没回去了,不提也罢。
    行。楚栖见他不愿多讲,自然而然地换了个话题,你是不是很会酿酒?看这倒酒的姿势就知道是专业的。应该也很会做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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