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礼将购物车推出收银台的时候,一大堆零食突然从四面八方丢入了购物车。
    粉丝们逗着樱桃道:
    “小家伙多吃点儿啊,越吃越美丽!”
    “给姐姐乐一个,乐一个!”
    “来,香姐姐一个!”
    “小妹妹,让你哥哥香姐姐一个!”
    ……
    樱桃合着小手不停地作揖:“谢谢大哥哥大姐姐!”
    将物品放入购物袋,李礼刚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接到了蔡佳妍的电话,说要登门拜访。
    “蔡佳妍是谁?”李妈像每次听到女孩子名字时候一样的紧张兮兮,充满了兴趣。
    李礼:“一个大学老师。”
    “哦!”李妈兴趣索然,“干嘛?”
    “不清楚。”李礼多少是有些清楚的,一定跟明天的《我就是演员》有关,只是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事情。
    车子开到小区的时候,李妈突然指了指单元门处的一抹靓影,“诶,这个姑娘挺漂亮的啊?”
    “这就是要到咱家做客的老师。”
    李妈很惊讶:“现在老师这么年轻么?这丫头也就二十左右岁吧?助教?”
    李礼笑道:“副教授!”
    “副教授?!”
    “特批的,曾经的钢琴天才少女,差点儿就混成郎琅这个级别的了。”
    见李妈兴趣大起,李礼忙道:“妈妈妈,您别看谁家姑娘都像您儿媳妇,您儿子忙不过来,您能只锁定一两个目标么?”
    “你要是有目标,我不就不替你想了么?你难道有目标了?”
    “没!”李礼摇摇头。
    “你倒是上点儿心啊,你都多大了?啊?21啦!大学四年白混了!”
    “……”李礼语重心长地道:“我得慢慢挑啊,也不是谁都能一亲你儿子芳泽的!”
    说话间,车子已经停好,李礼打开车门,只见蔡佳妍正在寒风凛凛中瑟瑟发抖,她手里提着两个礼盒,快步迎了过来。
    “小礼,阿姨好,这小妹妹真漂亮啊!”
    “姐姐好!”
    李妈笑道:“这孩子,来就来呗,买啥礼物啊?”
    “妈,你这话说的,万一人家不是给咱们买的,人家不是尴尬了?”
    “去去去,”李妈踢了儿子一脚,领着蔡佳妍走进了单元门。
    走进客厅,大家纷纷脱掉外套,坐在沙发上闲聊了起来,聊天的内容很空洞,很程式化,打听父母,打听工作,询问个人生活工作情况等等。
    然后一来一回,蔡佳妍又问李礼的家庭情况。
    任何生人见面,只要遵循着这个套路,并适当展开,一般情况下,半个小时内不会太冷场。
    李礼不停地播着电视,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地问:“佳妍,你找我有事儿?”
    蔡佳妍有些拘谨地道:“也没什么大事儿。”
    “那小事儿你说说。”李礼倒了杯茶,递给了她。
    “呃……我想请教一下表演方面的问题。”蔡佳妍略略地有些难为情。
    “请教我?我没听错吧?你们艺术学院有表演课老师,干嘛请教我?再说就我这水平——”
    蔡佳妍急道:“您的水平高极了!”
    “别逗,1分58秒的视频代表不了什么!”
    “不不不,我们学校的表演课老师说你的演技炉火纯青。”
    蔡佳妍此时想起了马老师和她探讨李礼演技时候的画面。
    那是一个月色朦胧的晚上,李礼1分58秒的表演视频刚刚在朋友圈被疯转一天,她拿着手机兴冲冲地走进了排练室,马老师正在指导学生们排练。
    “马老师,你觉得这个视频里的表演怎么样?”
    马老师仅瞥了一眼,便道:“炉火纯青。”
    “你别逗了,你又没看。”
    马老师笑道,“我今天已经看了20多遍了!李礼的每一个细节现在都在我脑海中重放。”
    “20多遍?你已经看过了?”蔡佳妍有些惊讶。
    “这么火的表演视频,我一个表演课老师可能没看过?我只能说炉火纯青。”
    蔡佳妍有些不信,“一点瑕疵都没有?”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零瑕疵的演技,每个人对演技的认知都不一样。如果按照斯坦尼的表演体系来说,在我眼中,李礼的演技是完美无暇的,当然,在其他表演课老师的眼中,可能有不同意见。
    但是,谁也不能否认李礼演技的高超程度,有些专家只能根据自己的审美,在鸡蛋里挑一些骨头,但那只是个别人的看法。”
    “他真的这么厉害么?”蔡佳妍还是无法相信,一个21岁的学土木工程的主持人演技能被专家捧得这么高,虽然她也被这短短的视频深深地震撼了。
    “把‘么’去掉!”马老师突然激动地抓住了蔡佳妍的手,“小妍你知道李老师最diao的是哪里么?”
    “‘笑中带泪’的那个部分!”
    “不不不,那是演技中的细节。李礼整个过程中的演技表现,已经炉火纯青。咱们华国优秀的演员,经过调教也可以达到。
    但是,我说的是经过调教。节目中所展现出来的,可没人调教李礼,反而是李礼临时起意调教新人!然后一个长镜头下来,李礼一遍过!
    这就厉害炸了!一遍过啊!”
    蔡佳妍连连点头,“我对此也很惊讶。”
    “最牛逼的是什么?”
    蔡佳妍摇了摇头,“什么?”
    马老师激动地道:“最牛逼的,是人家李礼随口那么一指导,风轻云淡地就把烂俗剧点石成金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明白了,他的确非常专业非常厉害!”
    马老师又摇头:“不不不不!他专业他厉害我已经说过了,我的意思是,看他指导那个素人轻而易举,而且对外景戏驾轻就熟,我认为,那个精彩的教科书级的视频只是他的一般水平,他真正的实力,根本就没彻底爆发出来。”
    “啊?!”蔡佳妍大惊。
    马老师疑惑地问:“李礼那部分,不会是你们这个节目提前安排好的,排练了很多次来制造节目爆点的吧?”
    蔡佳妍猛摇头:“绝对不会!”
    “那就太厉害了!这个小子在表演上的悟性,罕见啊!自愧不如啊!”
    蔡佳妍笑道:“你谦虚了!”
    “你姐我是谦虚的人么?真的自叹不如啊,无论在点拨演员还是以身示范上,节目里所呈现的李礼,我有点儿赶不上!”
    马老师的一句自叹不如,就把蔡佳妍叹到了李礼家的客厅内了。
    接过李礼的茶,蔡佳妍道:“小礼……不,李老师,素人专场的节目我看了很多遍,对你非常敬佩,所以来请教你了。”
    “别闹,你这么说我很别扭的。”李礼坦诚地道,“什么请不请教的,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喜欢钻研表演研究影视作品的门外汉,可能偶有闪光点,但也仅限于此。”
    “那可不是,你可——”
    李礼连忙打断,“不许夸我,所有人都夸我的话就没意思了,更别说什么指导之类的话,我远远没达到那个水平。
    现在是两个热爱表演的人互相交流探讨,你有问题要和我交流,我其实也有问题要和你探讨。好,说出你的困惑吧,我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交流、探讨这个词,倒是不生分,把“指导”这个词的严肃性一扫而光。
    蔡佳妍轻轻笑了,拘束感释放掉了,她满脸愁容:“我们学校的马老师一直说我表演痕迹重,而且容易用力过猛,虽然指导了我几次,我还是有这个毛病,很多网友也持相同的看法。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么?”
    “你稍等!”李礼冲卧室喊道,“妹妹!”
    “干嘛?”
    “别吃了,晚上吃不吃饭了?”李礼起身,去卧室将樱桃提溜了出来。
    樱桃的手已经擦干净了,她就捧着平板,坐在电视柜上笑嘻嘻地玩着。
    李礼喝了口水,重新坐在了沙发上,面色严肃了起来,“佳妍,我说实话的话,你不会不开心吧?”
    蔡佳妍心头一紧,声音陡然变得虚而高,“不会,怎么可能会呢,良药苦口利于病嘛!”
    李礼叹了口气:“其实,你外在条件不错,特别上镜,但……但也仅限于此,你并没有任何表演天赋,你的作品《家寒》之所以排在了票选的第四位,是因为你的剧本好,能和观众产生共鸣,在素人选手入围的8人名单里,你的表演天赋可能谁也比不上……”
    蔡佳妍仿佛突然间定住了一样,望着李礼的目光突然起了潮雾。
    李妈一瞪眼,焦虑地提醒道:“李礼!你别胡说八道!”
    “我……算了,”李礼笑笑,“我瞎胡说的。”
    蔡佳妍挤出了一丝笑容,“没事儿,忠言逆耳利于病,你继续说,这是为我好,我知道。”
    姑娘言语已经有了一丝混乱了,把“忠言逆耳利于行”说成了“忠言逆耳利于病”。
    李礼继续道:“呃……其实可能因为你的音乐天赋太高了,前20年太顺遂了,而没有意识到在其他方面可能天赋平平。
    我不太建议你进入表演领域,上限太有限。”
    “李礼!”李妈气道:“叭叭叭地说,你是表演老师啊?你学过表演啊?你别瞎指手画脚的,人家姑娘从几万人中脱颖而出,视频排行第四,这不是实力是什么?”
    “好好好,我就是个人看法,个人看法而已。”
    自从李礼的表演视频轰动朋友圈,斩获了无数著名演员的称赞以及马老师的敬佩后,李礼在蔡佳妍心中,已经是表演课老师的级别了,起码比马老师强,这是爱吹牛逼的马老师自己承认的。蔡佳妍对此深信不疑。
    她仿佛屏蔽了李妈的话语,放在双腿上的十指默默地抓了抓裤子,突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地问:“还有打磨的空间么?”
    李礼默默地摇了摇头,“演技这东西,天赋。大卫·马梅和威廉·梅西等很多人都是这种看法……”
    蔡佳妍的目光突然开始涣散了,在一汪晶莹中失去了焦点,她自始至终聚焦在李礼面颊上的双眸突然偏离,微微低着头,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李礼还在滔滔不绝,蔡佳妍突然起身,躲避着目光边走边道:“对不起,我去下卫生间。”
    蔡佳妍刚关上卫生间的门,李妈气得要炸了,低声道:“这姑娘都要被你说哭了,你干嘛呢?会不会说话?浇灭别人梦想有意思啊?”
    “我……你不懂!”
    樱桃也道:“妈妈你不懂!”
    “闭嘴!”瞪了一眼樱桃,李妈狠狠地掐了李礼一把,“你怎么这么口无遮拦?你有什么资格否定别人的梦想?我平时怎么教育你的?别人要说你一辈子娶不上媳妇,你能接受得了么?将心比心,做人要善良!”
    李礼揉了揉大腿,“妈,你这个例子举得……”
    “呸呸呸,换个例子,别人说你明天丢100万,你愿意啊?”
    “妈,你这个例子举得更不合适,还不如咒我娶不到媳妇呢!”
    这时,厕所有冲马桶的声音,蔡佳妍笑呵呵地走到了客厅,她的眼圈有些红,但不见泪光。
    李妈连忙道:“孩子,别听李礼瞎胡说,他开玩笑呢,逗你玩呢,是不是李礼?”
    李礼笑道:“对!”
    “嗨,没事儿!”蔡佳妍笑道,“能说真话的人,都是真心关心自己的朋友。谢谢小礼实话实说,但我不会放弃的。
    阿姨,小礼,我有急事儿就先回家了。”
    说罢,蔡佳妍从衣架上拿起大衣,却不小心碰掉了鞋柜上的保温杯,急忙低身去捡保温杯之际,又和李妈头撞到了头,她慌乱地道:“不好意思阿姨。”
    她明显已经心不在焉了。
    李礼问道:“现在回家啊?”
    “嗯!”
    “我回头把视频传到你邮箱啊。”
    “好,”蔡佳妍一只脚刚踏进楼道,却突然扭头问,“什么视频?”
    “这个这个!”樱桃双脚一蹦,挥舞着手里的ipad,一溜烟儿地跑向了蔡佳妍,“姐姐,这个,这是哥哥让我录哒!”
    蔡佳妍点开视频,只见里面是刚刚客厅里的录像,平板镜头是正对向自己的。
    蔡佳妍恍然大悟,原来坐在电视柜上的樱桃,一直在给自己录像。
    她懵圈了,糊涂了,完全不明白李礼几个意思,她疑惑地问:“为什么录这个,这是干嘛?”
    李礼起身,“之前你所说的,表演过于用力的问题,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
    “答案?”
    “对,回家好好想一下,如果按照你的逻辑,拍一段与刚刚的剧情完全一致的戏的话,你会怎么处理,你是不是会处理成情绪过于外显的表演?然后你再对照一下刚刚视频里你的真实反映。
    三要素真听真看真感觉,你的戏能不能打动观众,首先在于你是否进入到了角色内心之中。而表演又要忠于内心、忠于环境、忠于逻辑,表演是一定要经得起推敲的,是合乎情理的。
    在素人专场中,我一直跟大家反复强调的是——克制,很多人急于表现自己,往往想方设法引起大家关注,竭尽全力想向大家展示自己的演技有多好,所以很多人都会出现表演用力过猛、浮夸等问题。
    这不仅仅是你个人的问题,是所有人的问题。
    如果咱们刚刚“质疑梦想”的桥段搬上荧屏,基本上大多数人都会带来灾难性的表演。”
    “哦!”蔡佳妍很同意。
    “从斯坦尼表演体系出发,如果这则视频是你的表演作品,那将是你演技的巅峰,是演技的教科书标准。”
    蔡佳妍道:“那我把这则视频的表演完全呈现在舞台上,那就可以啦!”
    “当然没这么简单,艺术来源于生活,但艺术毕竟是艺术,很多细节是要放大凸显的,但又要避免过犹不及,来,坐下来我详细给你说。”
    蔡佳妍欢喜地乖乖地坐在了沙发上,听着李礼绵长的指导和演技细节纠正。
    前世,一些表演书籍里提到了如何启发演员走入角色内心,李礼从中得到了灵感,总结了一下,想到了这个“李氏崩溃启迪法”。
    这种类似的方法在《演技六讲》等书中略有提及,但只是提及。
    这种被李礼冠名为“李氏崩溃启迪法”的方法,一旦所有演员都知道了,屁用没有!因为一旦没人把你话当真的话,直接崩溃的就是指导者了,不仅崩溃,还尴尬!
    这种启迪法的最大优点就是,会让演员深刻领会主旨,并经久难忘,毕竟人类对生活中的悲催情节往往会终生不忘。你夸一个人一百句,不如骂人一句更能让人家印象深刻。
    直到下午4点,李礼的“授课”结束了。
    他道:“这个视频回家一定要反复思考,演技不是一两句就能说明白的,是一辈子的事儿。”
    “好好!”
    “对了,你作品的名次有些低啊,按照你的天赋,你应该独占鳌头的啊!”
    “我的天赋真的可以么?”
    “可以啊,之前我胡说的。还有,至于很多专家所说的演技需要天赋,这个并不完全正确,这个以后再说。”
    “谢谢指导,我现在觉得有所领悟。对了,你之前说你也有问题要和我探讨,什么问题?”
    “我的问题就是,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讨厌!走啦!阿姨再见,樱桃再见。”
    蔡佳妍刚走进电梯,李妈就道:“你小子撩妹的本事有一套啊,那咋没给我撩回来个儿媳妇呢?”
    “我是开玩笑,又不是滥情。您教育我教育得好啊,嘴甜吃遍天下,真理啊!”
    “哥哥你太帅啦!”樱桃突然拉起了李礼的大手。
    李礼一怔,好突然。
    “哥哥你帅呆啦!哥哥你长命百岁!哥哥你……你卓越,哥哥……”樱桃晃着李礼的手臂,嘴巴里不停地往外冒词汇,小小的词汇库正在迅速衰竭,然后,“哥哥你卓越,你长命百岁,你帅呆啦,你太帅啦!”
    好嘛,开启复读机模式了,还是左右倒带的这种!
    李礼恍然,哦,嘴甜吃遍天下啊!
    李礼道:“明天肯德基,后天麦当劳,大后天麻辣香锅……”
    樱桃眼睛里blingbling的,开心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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