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身,老人愣了愣,忍不住盯着他们多看了两眼。
    不怪他发愣,实在是因为这两人并排站在一起时太赏心悦目,男人身形高大修长,旁边的女人娇小纤细,一起撑着一把伞的样子就像在拍电影。
    “不客气。”
    老人回过神,低头看了看满地狼藉,难为情地笑了笑,“那……那你们要几支?”
    姜嘉弥抡圆两条手臂比划了一下,“要这么大一束。”
    这样差不多可以把地上的玫瑰买个七七八八了,爷孙俩也能早点回家去。
    “这么多?这,这……”
    老人满脸犹疑,感动又不知所措,正要再劝一劝,姜嘉弥已经从包里把钱包拿了出来,对着价格表开始算钱了。
    “六块钱一朵,如果我买五十朵的话就是三百块——”
    话音未落,修长的大手就覆了下来,把她的钱包轻轻合上。
    “没有让女孩子自己掏钱买花的道理。”
    周叙深唇角与眼尾有着若有似无的笑弧,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钱夹,从里面随意抽出几张红色钞票放进老人手里,“麻烦替我挑一束最漂亮的。”
    姜嘉弥张了张嘴,最后讷讷地把钱包收了回去。
    老人低头一看,钱数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应得的数目,更何况被雨水淋坏了的花也不值原价。他急急忙忙地推辞,最后依然没能拒绝这番好意,只好不停地道着谢将钱收下。
    “放心吧,我一定给你们挑最好的。”
    说着他转身去拿包花的纸,这才发现包装纸全都在车侧翻时被弄湿弄脏了,勉强能用的几张刚才都已经给了其他人。
    姜嘉弥也跟着愣了愣,茫然地转过头看向周叙深,后者略一沉吟,忽然单手解了西服扣子,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
    “你干什么?”她不解。
    他将仍带着体温的外套放进她怀里,然后朝那一地的玫瑰轻轻一抬下颌,“用这个装吧。”
    姜嘉弥呆住,傻傻地望着他。
    “怎么了?”周叙深失笑。
    “……你会冷吧?用这个来装玫瑰,那你穿什么?”
    花上全是水不说,花枝上还有不少刺,衣服肯定会报废的。
    “不冷。”说完,他顿了顿,好整以暇地握了握她的手,微微勾唇。
    掌心是一如既往的干燥温热,甚至比她手的温度还要高一些,驱散了凉雨带来的一点寒意。
    感受到他的体温,姜嘉弥被烫了似地慌忙垂眸,假装去看手里的西装。
    “虽然对你来说衣服不贵,但临时用来包花是不是太糟蹋东西了?”她小声道。
    他笑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怎么反而觉得,比穿在我身上更有价值。”
    闻言,姜嘉弥心尖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打乱了渐渐急促的心跳节奏。
    “谢谢。”她屏息道。
    他唇角笑弧加深,“你喜欢就好。”
    她抿着唇,一声不吭地蹲下.身。
    周叙深就站在身旁耐心地为她撑着伞,而老人挑出的玫瑰花则一支接一支地放在这件昂贵的定制西装上,花瓣上的水滴沁入崭新的里衬。
    地上的花不断减少,老人将最完好的那些都挑给了她。
    姜嘉弥系上两只袖子,这样一来,这件黑色的西装便紧紧将一捧玫瑰“抱”在了怀中。黑衬着绮丽的红,这是两种极致浓艳、又莫名令人心惊的色彩。
    不知道为什么,这幅画面格外地打动她,让她心跳加速,只是怔怔地看着。
    原来他不止有精心准备的浪漫,就连这种“意外”也能用这种方式化解。
    莫名的,她心里那种微妙又别扭的心情似乎淡了些。
    “走吧。”周叙深俯.身,手掌覆上她纤薄的后背,又在她站起身时顺势滑下去,极为自然地扶住她腰侧。
    暗红的裙摆掠过黑色西装裤,两种对比鲜明而强烈的颜色无声相贴。
    就如同她怀里的那捧花。
    忽然,姜嘉弥低头看向怀里的花束,挑了一朵折断,只留下短短一截枝干,最后轻轻将水珠抖落干净。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将玫瑰缓缓插.进男人的衬衣口袋里。
    这一抹暗红,瞬间点亮了他一身端肃禁.欲的色彩。
    “很好看。”她轻轻吞咽了一下,鼓起勇气说道,“这个就当是送给你的回礼。”
    周叙深喉结滚动,屏息等待胸口那阵细细的酥.麻从皮肤上消解。
    “我们走吧。”姜嘉弥抱紧花束,又转头跟老人道别。
    老人又一次跟他们道谢,虽然依旧站在风雨中,但脸上的神情已经不再无助凄楚。
    她笑了笑,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用我送的花来作为回礼,再转送给我?”转身折返时,周叙深忽然开口。
    姜嘉弥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想到自己挑好的那块腕表,她语气轻快,“我会再重新认真选回礼的。”
    虽然他给予她的惊喜,她没办法以等价回馈。
    周叙深拉开车门,在她上车时替她提起裙摆,以免裙子被雨水沾湿。
    “不用了,让我重新再选一朵就好。”
    “好啊,你要选哪一朵?”
    他低眸,看着她殷切地将花束碰到自己眼前,却不为所动地轻轻摇头,“到家之后再告诉你。”
    “好吧。”她又把花放回腿上。
    透明的雨滴在车窗上四散奔逃,蜿蜒的痕迹像是要把窗外的风景都融化掉,光是看着就觉得又冷又潮湿。
    姜嘉弥抱着玫瑰望着窗外,却有了截然不同的体会——这潮气变得有了温度,钻入她身体的某个角落里,看不见摸不着,让她心底浮现出一点淡淡的浮躁,仿佛隔靴搔痒一般。
    半小时后,他们抵达住处。
    姜嘉弥想找个花瓶把这些捡回一条命的玫瑰插好,可看来看去,都觉得没有一个花瓶能比得上自己怀里的这件西装。
    没有比它更特别的容器了。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纠结,周叙深走了过来,“这些花开不了太久,就这么放着吧。”
    得到这种回答姜嘉弥并不开心,恹恹地将花放到矮几上。唯一能做的,也仅仅是拍下几张照片将这画面定格住,这样勉强算是保存了这份易逝的美丽。
    已经盛放到极致的红玫瑰被雨水冲淋出一种脆弱的美感,仿佛因为艳色被人觊觎,最后被蹂.躏成这么一副开至荼靡的无力模样。
    “对了,”她一边对焦,一边分神道,“花你还没重新选呢。”
    身后的男人没有回答,卧室里很安静,只有他解袖扣时的细微响动。
    姜嘉弥手一顿,转身看向身后。
    周叙深站在离她一两米远的地方,一边解开袖口,一边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见她回过头也只是勾了勾唇,并不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他眸光有些晦暗。
    她预感到了什么,后颈发紧,慢吞吞地站起身。
    见状,他反而笑着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话音刚落,姜嘉弥目光微顿。
    周叙深手探向左胸口处,那朵玫瑰在他衣袋里放了一路,现在终于被他取了出来。
    玫瑰花被几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托着,显得过分精致小巧,原本就娇柔的花瓣更是被他分明冷硬的骨节衬托出一种难言的脆弱。
    他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花瓣边缘,接着没.入层层花瓣之间,看似怜惜实则残忍地搅动,整朵玫瑰很快变得七零八碎,不堪再把玩。
    “这朵不是最美的。”周叙深略有些遗憾地轻轻叹了口气。
    姜嘉弥咬紧唇,热意在脸上蔓延。
    下一秒,他抬眸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缓缓开口道:
    “我要找一找,才知道最美的那朵在哪里。”
    第34章 .  找到那朵花   现在,他要用同样的方法来……
    刚被把玩过的那朵玫瑰孤零零地躺在黑色的矮几上。
    花瓣已经彻底散开了, 就像收到礼物的人没耐心仔细拆开包装纸,几下便将外包装一齐剥离开来。
    因为动作不够温柔,他指尖染上了花瓣淡红色的汁液。
    周叙深单腿跪在床沿上, 垂在床边的那只脚踝骨纤细,被暗红的裙摆包裹, 贴住他黑色的西裤。
    他指尖轻轻点在她的踝骨上,揭掉花瓣一般轻轻拂去玫瑰色的裙摆,接着便向上滑去,如同搭在书架边缘轻点着的手指, 来回挑选着要读的书。
    他垂着眸, 像是在思索应该在哪里停下。
    姜嘉弥身上薄薄的大衣散了衣带,像失去束缚的包花纸慵懒地散开, 内里的红色裙子起伏的弧度如花苞一样曼妙,仍未盛开。
    “看来快找到了。”周叙深居高临下地垂眸, 微微偏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目光如同雨前裹着水汽的云, 沉甸甸压在她身上, 让她不由自主地深呼吸,胸口随之深深地起伏。细细的项链蜿蜒着, 珍珠吊坠静静躺在锁骨的凹陷处。
    黑发散乱, 她仰躺着去看床边的他, 眼眸半睁, 鼻梁一侧的那颗痣朦朦胧胧。
    周叙深俯下.身来, 低头吻在她额头上,凝视着她脸上的表情。
    今天见面时他能感觉到她的态度有些不一样,虽然在买了那束玫瑰之后一切恢复如常,但他依旧很想知道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两天遇见烦心事了?”
    无论手上动作如何, 他语气与措辞都只像是在和她随意地聊着天。
    姜嘉弥微微仰着下巴,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茫然。
    周叙深挑眉,“今天见到你的时候,你心情似乎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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