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猫儿从对方手里拿了一把糖蹦蹦跳跳地走了,何安却不急着追上李猫儿问了,反倒一路小心翼翼地尾随着给李猫儿发糖的大人往村子外面走去,直到看见对方进了李地主家的侧门。
    何安有点蒙了。大郎是在李地主家吗?如果在,那他为什么不回家呢?如果不在,那李地主家是不是知道大郎的去向呢?他到底要不要进去问问为什么一定要再等七日呢?
    一个多月以来,何宁的杳无音信已经让何安的精神有些恍惚了。这一个多月的每一天,他只能靠不断的干活不断地让自己忙起来,才不会去想瞎想。只要一闲下来,何安心里不是悔恨当初为什么没有争取一下跟着何宁一起去伊旸城,就是忍不住的胡思乱想他的大郎会遇到什么危险。这样的情绪一直憋在他的心里,无处宣泄,只能依靠大量的体力劳动让自己疲劳让自己麻木。
    他了解何宁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这么久,一声不吭的离开一定非他所愿,很有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事。
    他迫切的想要得知任何有关何宁的消息,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如果可以,他一天都不愿等,最好能立马站在何宁的面前,哪怕只是看看他。
    李地主家丁的出现让何安看到了希望,即便是立在家门前让他以前觉得耀武扬威的石狮子也变得可爱起来,没有犹豫多久,何宁敲响了刚刚家丁进去后关上的侧门……
    李宅掌事处。
    “小姐,外面有个自称何安的双儿求见,似是何公子家的那位。”
    平时这样的小事肯定不会被拿来劳烦李欣然,毕竟现在掌事的小姐可不是谁都能见的。但如今事情有关醒桃苑的客人,李管家也不敢私自瞒下。要知道何宁可是被李家当做贵客招待的,再加上今天刚送出去信就被人给追上门来,肯定是他们这些下属办事不力导致的。本来已经没有办好上面交代的事了,如果态度再不端正些,依旧想着怎么欺瞒过去,那他这个管家也算是做到头了。
    “何安?他怎么来了?”听到消息的李欣然有些不悦,怎么刚送出去信就被人给找上门来了,这不是打她的脸吗?让她如何跟何宁交代。
    “送信的家丁没有察觉到有人跟踪,是属下办事不利,请小姐责罚。”
    李欣然掌事以来日见威仪,李管家脑门冒了虚汗还不自知。
    “行了,是我事前没考虑清楚,以后这样的事情交给侍卫做。但该罚的还是得罚。”赏罚分明是李欣然御下的准则,也是她能这么快执掌李家内宅管事权的依仗。
    “是,属下会办好的。”
    “嗯,至于何安……不见。”
    在李欣然看来,何宁既然已经跟了那位大人,那么跟自己家便也是盟友的关系了,而那位大人的行踪,他们李家有义务严防死守。如今,何宁这一身的刀伤怎么看怎么不同寻常,试想,一个农户家的孩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伤呢?他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若是再带着这样的伤势回家,很容易在北李村引起轩然大波的,万一被那位大人的政敌发现了端倪,那么,他们李家的灾难也该到了。
    从家族的利益角度出发,李欣然不答应何安见何宁无可厚非;但作为一个即将十二岁的少女来讲,春心萌动的年纪自然会对爱情有所憧憬,何安的所作所为在她看来也并无过错。
    李欣然的回绝让何安很失落,但好不容易有了何宁的消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回去了,他要见到大郎,他要得知大郎现在的消息。即便,代价是舍去尊严……
    “小姐,他,何安跪在院子里,说一定要见您一面,否则就,就不起来了。”
    李管家擦了擦额上的虚汗。
    “……哼,这算什么,逼我吗?我倒要看看,是他的膝盖硬还是我的心硬!”
    说罢,李欣然看了看天色,发现已经到了巳时,便直接去处理事情了,转身便把事情给忘了。
    直到酉时吃罢饭,李欣然卸了头上的发簪,发现外面下了雨,才想起来院子里好像还跪着个人。
    “茜茜,你去问问李斩,看何安回去没?”
    等茜茜一走,李欣然有些忐忑,春雨虽然细若牛毛,但还带着寒气,就这么跪个一天,这人不得废了?没准儿早回去了吧,世上哪有这么傻的人?李欣然自我安慰着,直到茜茜带回消息。
    “小姐,那人还在那儿跪着呢,怎么办,外面还下着雨呢?”
    “啊,他一直跪着吗?”
    “是啊,听李斩说,李管家叫人劝着也不走,都跪到现在了,饭都没吃。小姐,要不您还是见他一面吧,这样怪可怜的。”
    “哼,就你们心善,就我是大恶人。他真正想见的又不是我,我才不要见他……哼,你让李斩带他去醒桃苑,谁的麻烦让谁自己解决去!”
    李欣然有点委屈,根本就没人提醒她好吗,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她李欣然心硬如石了!
    ………………
    李宅,醒桃苑。
    自受伤以来,即便有上好药材养着,何宁依然能感觉到自己身体虚弱了许多,失血过多伤了元气,怕一段时间内是养不回来了。
    最直观的反应就是一做事儿就困,即便是看会儿书,也会心神疲劳,不知不觉睡过去。晚上睡得早,而且身上的火力也不如以前了,自己的火力虽不如何安那么强盛,但也没出现过睡着睡着冻醒的情况啊。但是现在,晚上睡觉一蹬被子准能冻醒,吃了药等药劲儿一上来却又冒出一身虚汗。
    这幅破败的身体常常让他想要叹气,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想起一个人,那个让他心情复杂的人。
    上学的时候总听老师们讲同一件事连续做四十天就能养成习惯。可他已经离开那个人四十天了,为什么还没有习惯他不在自己身边的日子呢?
    他对何安的依赖已经到了什么地步呢?这算是爱情吗?
    他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何安对他的好让他感动,让他习惯,让他愿意拿自己所拥有的任何东西去回报。但爱情这种东西是他无法控制的,在何安身上他没有感受到前世女朋友让他体会到的一见钟情的感觉,所以,他真的不确定以后自己会不会对何安产生爱情的感觉。
    他用敬重回馈何安对他的好,心知这不是等价交换,这对何安不公平。
    但是,与其期望于等来虚无缥缈的爱情,还不如用自己现在能给的尊重来回报,这就是何宁对何安的爱情观。
    现在的何宁还不知道,爱情并不有一见钟情,还有润物细无声的细水长流。滋养爱情的水流不疾不徐,在它还没有储存到一定量时,人们往往很难发现。而当你意识到时,回过头来看,就会发现,它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却一直都在。
    醒桃苑的桃花已经过了最盛的花期,一阵晚风吹来,被卷起的花瓣在空中打了个璇儿,才纷纷落地,没入泥土,化作芬芳。
    何安跟着李管家一路走到这里,心中似有所感。是他吗?他在这里吗?
    腿上的筋脉只是大致处理了一下,还没有完全疏通,何安的步伐一急切,不小心就被门槛绊了一跤。等他将将站稳,就看到李管家打开了卧室的门,让他一眼看到了那个躺在床上的身影。
    他黑了,也变瘦了。
    在来时的路上,李管家跟他交代了一下何宁身上的伤,别的什么事儿也没说,何安也没问。
    那些伤,仅是听起来就已经够让他心痛的了,等真正见到何宁,何安才发现真正的心痛到底有多痛。
    泪流满面而不自知的何安颤抖着小心翼翼着一点点靠近床边,李管家见此,叹息一声,悄悄关上门退了出去。
    何宁趴着睡睡得很不安稳,尤其右手夹着夹板被他放在了放在了被子外面枕头旁,这睡觉姿势看着就不舒服。再加上最近伤口愈合总是发痒,何宁睡着后总是忍不住蹭蹭被子,蹭蹭床板,有时候动静大了扯痛了也就不痒了,继续专心睡。肩膀上的被子在他蹭来蹭去的时候总会滑落,等风吹进来,惹得一阵寒颤。
    看着这一幕的何安心疼的不行,赶紧脱光了衣服,小心翼翼的钻进被窝里,把何宁温凉的左臂小心地放在自己胸口,温暖着,又往上扯了扯被子盖住何宁的肩膀。
    终于又能睡在他的旁边了,何安侧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何宁,仿佛连眨眼都成了多余的阻碍。他需要时间来细细的品味这失而复得的喜悦,他需要时间享受注视着大郎,照顾着大郎的幸福。
    睡梦中的何宁又感觉背上痒起来的时候,刚一皱眉,感觉背上仿佛有一只知道他心意的手轻轻地抚摸他、安慰他,力道不轻也不重,既不会让他继续痒也不会让他感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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