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产量高不挑地还能饱腹的农作物,土豆和红薯的推广得到了新帝的高度重视, 相关培育和分配工作更是指派直接负责人接管, 穷尽各种手段争取在最短的时间收获最大的社会效益。
    为此, 还专门成立了农事司,召集天下专业农事研究人员进行新作物的培育。生产的情况报告不需经内阁审查,直接对皇帝负责。
    前两批收获的果实(种子)也几乎全部被用于继续培育了, 到位的保密工作硬是保住了这些种子没往外流出一个。
    直到第三批成熟品的收获, 新帝才将新作物用于赏赐有功劳的宗亲和大臣, 并委派新作物的养殖技术人员现场指导。
    第四批成熟的作物产量将将够用于全国范围推广时, 新帝便派遣萧炙率领军队护送到各地方府衙, 每个地方也被分配了一名新作物的养殖技术人员。
    在各地方繁殖成功的新作物, 第一批产量有限, 被地方政府首先下发给各地军户和战时有杰出贡献的家族,次一批的产量率先分发给种田手艺好, 每亩地量产高的农户。
    如此一来,不仅挽救了不少人丁寥落的军户家庭,也大大激发了各地农户侍弄好庄稼地的热情。
    手摇式织布机比新作物的普及更早。
    现如今, 大户人家的陪嫁嫁妆里若是没有一台手摇式织布机,都不好意思对着外人夸自家闺女贤良淑德。
    说起来,引领这波嫁妆潮流的不是别人,是何宁的老熟人——李宅的掌上明珠李欣然。作为新帝登基后宫的第一批选秀妃子,李欣然的嫁妆可谓是极尽奢华,刚流行起来的手摇式织布机那可是按纺织厂的量起算的。
    这般暴发户的作风本是上流社会所不齿的,奈何人家做了娘娘,天底下最高贵的女人之一,一举一动就是能掀起潮流。一帮大臣的内院主母机灵的自是跟着搞投资,补贴家用,只有那迂腐又愚蠢的才敢在背后讲酸话,招惹生非。
    无论这些妇人怎么想,嗅觉灵敏的商户却是前赴后继地只为能赶上这波商机,直接造成了各地大大小小的纺织作坊遍地开花的景象。
    再加上棉花的量产,以及棉织品受到的追捧,手摇式织布机已经掀起了全国范围内的纺织热潮。
    女红好和学习能力快的女人和双儿到了哪里都成了炽手可热的人才,一个熟练女工一个月的收入足以养活一个四口之家,还略有富余。女人和双儿的社会地位大大提高,无论是在自己家还是夫家,都受到了更有分量的重视。
    兴起的纺织业使得大量的纺织品涌入市场,一年比一年加剧的竞争,也带来了纺织品价格的降低和质量的飞跃。现如今,普通的农户人家逢年过节也舍得裁布制新衣了。
    普通群众的物质需求正一步步得到缓解,精神追求也有了发展的空间。
    建元年以来,百废俱兴。
    新朝廷立稳脚跟后,紧跟着的就是官员的大清洗。朝堂急需人才填补,六年的时间里更是开了两次恩科,共计三次科举才堪堪填补了大量职位的漏缺。
    对天下学子来说,可谓是天赐的良机了。
    然而,能抓住机遇的多是门庭世家,少有寒门学子。毕竟,历经战乱和饥荒,能存活下来还有真才实学的寒门学子,已经是凤毛麟角了。
    好在何小天赶上了这样的好时候,成为了北李村第一位举人老爷,但更进一步却是难上加难了。
    实在是从举人到进士,难度堪比跨越一道天堑,已经不是靠天分和努力可以达到的了,没有世家雄厚的文化底蕴做支持,寒门学子的眼界和能力终是受限的。
    再者,何小天对自己的性格缺陷也是比较了解的,让他做个教书育人的夫子,或者埋头学术的学者都是可以的,但要他这么一个好脾气软性子去应付官场上形形/色/色/的角色,可就真是难为他了,无异于羊入狼群。
    举人的身份倒是正好适合他,不仅为家里减轻了负担,也不用他疲于应酬。
    说来,何小天倒是何宁一伙里成家最早的,没让老爹何奎操心太多,婚后虽然成了妻管严,生活却在何奎当选北李村村长后宽裕了许多。
    不像李蛋,俨然成了村子老人眼里的不肖子孙。放着好好的工厂管事不做,跟厂里做工的退伍老兵学了几招,就召集了一群老兵和江湖绿林,非要出去走镖。危险不说,一年下来还见不了几次人影,哪个姑娘家愿意嫁。
    好在,这小子还算有些本事,这些年闯荡出了名声也知道收心了。如今,帮着来村子里进棉花的商户走镖也算是稳定了些,至少不会连个信儿都传不到。
    之所以李蛋能这样潇洒这么多年,还不是仗着双亲离世家里长辈管不住,这样的个例在整个夏国也是不多见的,大多数人还是会将娶妻生子当做头等大事。
    跟李蛋相比,何小天这样早早成家的才是世人眼中的楷模。
    当年他老爹何奎从军归来没多久,就开始张罗儿子何小天的婚事了,家家户户日子都难过的时候,门户之见倒是撇开不少。
    何小天有幸娶了一位镇上的姑娘,说媒的时候,一听对方家里往上数两代出过秀才,何小天乐呵呵地应了。
    他老爹何奎也知道自家娃子的臭脾气,好读几首酸诗,若凭以往,他家的情况是怎么也配不上这门亲的。不过,战乱刚歇,有地的农户人家日子却是比镇上没地的人家好过不少,何奎也正稀罕着出去打仗几年没见的儿子,愿意多花几两礼金说下这门亲事。
    成亲当日,新妇盖着红盖头,扭着柳腰(?饿得),袅娜(?晕车)地从牛车上下来时,何小天对这门亲事简直满意极了。
    毕竟,这样一个有文化(?)柔弱无骨(?)风姿怡然(?)的娘子已经满足了何小天对媳妇的一切幻想。
    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婚后却成了一个一顿两碗饭,种地织布两不误,还能把丈夫调教成二十四孝典范的悍妇?
    无论幻想破灭的何小天如何在心底泪流满面,何宁始终觉得这家伙真是走运。能在没有一份功名的时候,娶到这样一个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毫无怨言供他读书的妻子,这家伙上辈子可能是个大善人。
    怀着这样的看法,何宁对何小天的妻子一向敬重,即便她成亲五年依然无子,饱受村子非议。而对方也对何宁的人品很是信任,每次何小天跟着何宁出门,都能多发几个零花钱。
    今天也是何宁约何小天出门去镇上,为自己即将出生的宝宝购买一些启蒙教材。初为人父的何宁不觉得现在准备启蒙教材过早,何小天也乐得出门放个风。
    两人在镇上的书局里看了个遍也没找到满意的,何宁不愿将就,打算再去伊旸城的书局看看情况,便找了个村里在镇上做工的熟人给家里带个信儿,就从镇上的码头走水路往伊旸城去了。
    到了伊旸城天色已经不早了,两人先到客栈订了房间,也不急着去书局了,先找个地儿填饱肚子才是正经。
    两个平时死宅家里的人难得出这么远的门,自是找了个有好酒好菜的酒楼满足口腹之欲。
    一餐下来,两人都瘫坐在扶椅上消食,谁也没着急着结账走人,何宁更是跟店家预定了几样特色点心,打算明日回家的时候带回去。
    说话间,楼上的雅间里下来几个锦衣官爷,何宁正咨询店里的小二有没有适合孕夫的点心,并未注意到其中的以为锦衣公子看到他时的讶然。
    但与之同行的官员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自然注意到了这位少年将军的异样。
    “萧将军,可是遇到熟人了?”
    知州的询问唤回了萧炙的神志,在场的都已看出来的事实,萧炙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但也没有解释什么。
    “一个故友罢了,倒是在下失礼了。”
    话虽这么说,却没见萧炙真有何歉意,倒是直接站在原地朝诸位拱手道别,不再多送。周围的官员竟也不觉被怠慢,相继识趣地施礼离开了。
    而另一边的何宁即便是一开始没有察觉,被人直刷刷地盯久了,也终于察觉了对方的视线。
    一瞬短暂的惊讶过后,何宁倒是爽快地先打了招呼,“嗨,好久不见,萧兄最近可还好?”
    熟悉的音容让萧炙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年那个稚嫩却坚毅的少年,也笑着回道:“脱你的福,最近东奔西走,简直好得不能再好。”萧炙这番调笑还真不是冤枉了何宁。
    新帝极其重视新作物的普及,为了避免地方政府起龌龊,派萧炙分派完种子和技术人员不算完,还要他每年全国巡查,确保良种真正发到了百姓的手里。如此一来,萧炙可真是跑断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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